第9章 崔耕的大招
哒哒哒~
一架车马从街口处缓缓朝着醉仙楼方向驶来,方铭一脸讪媚地模样,随着马车一路小跑着。
此时的梅姬,则是不由地嘴角翘起一抹弧笑,眉目间掩不住得意之色。
”嘶,崔兄弟,这是户曹吏宋温的车驾!“之前听得店门口喧闹的田文昆,此时早已跑了出来,就站在崔耕的身边。
“户曹吏宋温?”
崔耕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难怪梅姬今天敢来醉仙楼砸场子了,敢情是找了靠山来了。
不过宋温这老匹夫什么时候成她义父了?这婆娘认干爹的速度倒是挺快啊。
虽说梅姬方铭篡占了他的家业,但要不是宋温这狗胥吏在后面替他们撑腰,这对狗男女哪里会这么轻易?
所以,在崔耕心里,对姓宋的老匹夫之恨,绝对远超这对狗男女。
但现在不是找老匹夫算账的时候,此时在清源县跟一手遮天的胥吏硬碰硬,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他只得强压着心头恶气,让自已冷静下来。
对于宋温的不请自来,他脑海里瞬间千回百转,诸多念头在心中跌宕起伏。
他自已心里清楚,今天他和田文昆二人联手搞这个品酒会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想借品酒会来拍卖这木兰春酒。
田文昆之所以应承他出面,广邀清源县的酒肆食肆东家掌柜赴会,是因为他允诺过田文昆,这三百坛木兰春酒中,会以之前协商的价格匀给他一百坛。
现在倒好,随着宋温这老匹夫的突然加入,这计划中的拍卖会八成是要黄了。
原因很简单,整个清源县的商户都归户曹吏管辖。如果宋温替梅姬出面叫价,在场哪个东家掌柜敢拂逆了他的面子?
自古民不与官斗,商更不敢与官争啊!
狗日的!
崔耕暗里狠狠地吐了一槽,暗里寻思,看来是要改变原计划了,可千万不能让宋温他们砸了场子还逞了便宜。
随后,他将田文昆拉到一边,离着梅姬远点,然后低声说道:”田东家,你应该知晓我跟梅姬、宋温这些人有仇隙。今天咱们的计划可能要砸!“
梅姬方铭暗中篡占崔氏家产之事,在清源县的坊间早已不是什么隐秘,只是碍于宋温在县衙里的位置,没有广为流传罢了。田文昆好歹也是生意场面上的人,自然知晓其中的来龙去脉。
听着崔耕这么一说,他心里不由一突,面色郑重地劝道:”崔兄弟,你可别冲动。在清源县,你斗不过宋温的。咱们这些做买卖的,哪个不敬着他这个户曹吏?“
”我知道,“崔耕苦笑一声,道,”田东家,不是我要跟他斗啊。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他今天此行的目的?你觉得宋温一来,这个拍卖会还能遂了咱们的心愿吗?恐怕,梅姬一叫价,身旁再站在一个宋温,到时候在场的东家掌柜们……“
随即,崔耕将其中的厉害关系逐一分析给了田文昆挺听。
田文昆听罢,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大疙瘩,顿了顿足,叹息道:”崔兄弟你说得对,要不,咱们把这个品酒会取消掉?“
”呵呵,只要宋温一日在清源县,你觉得咱们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了十五?“
崔耕瞟了一眼已经缓缓停驻在醉仙楼门口的马车,说道:”再者说了,这次品酒会是你田东家牵头举办的,到场的又是县城中有头面的商贾。如果贸然取消,恐怕对田东家的名声是个不小的折损啊。“
”那能怎么办?“
田文昆急了:”总不能真的便宜梅姬的方氏酒坊吧?我倒是无所谓,倒是替崔兄弟你在考虑。“
田文昆的确无所谓,因为崔耕答允诺过他,会在三百坛中匀他一百坛木兰春酒,无论拍卖会是否如期顺利举行,他都稳赚不赔。
见着田文昆真心实意地替他考虑,崔耕说不感动,那是假话。
随即,他摇了摇头,冷笑道:“呵呵,我宁可把这些酒倒进木兰溪中,也不会便宜了他们。我倒是有个想法,田东家,你且听听,我想将这三百坛木兰春酒……”
一番话毕,田文昆已然目瞪口呆,嘴巴长得老大都能塞鸡蛋了。
他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崔耕,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确定真要这么干?”
崔耕肯定地点头说道:“必须必!”
“那你之前允诺我的一百坛木兰春酒……”田文昆有些不甘心地问道,说实话,听完崔耕的主意后,他太心疼太不同意了!
谁知崔耕却是微微一笑,颇为神秘地附在田文昆耳边,压低着嗓门说道:“田东家,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同时送一场天大的富贵给你。实话跟你说吧,这木兰春酒……”
又是一番耳语,田文昆当场石化!
恍惚了大概两息,他突然一把死死攥住崔耕的胳膊,强忍心头狂跳和兴奋之色,低声问道:“此言当真?”
“比真金还真!”崔耕面带沉色,一字一句顿道。
“你真的愿意将对外销货之事,全权交由我来操办?”
“患难见真情,你对我鼎力相助,我便送你一场富贵,又能如何?”
“好,听你的,日他娘,干了!”
……
……
这个时候,醉仙楼的场地里已经整齐码放着足足三百坛的木兰春,全部泥封着,坛上贴着红纸黑字的酒名——木兰春。
这种阵势蔚为壮观,引得到场来宾们纷纷围观议论。
“各位,请静一静,静一静!”
田文昆上来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冲在场诸人抱抱拳,道:“今天田某广邀诸位来参加本人主办的酒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让大家品一品崔二郎家中的这木兰春酒。在此,还要感谢崔公子如此大方的赞助。”
说罢,向台子西侧端坐的崔耕又报了抱拳。两人早有默契,崔耕见机起身站了起来,也冲在场诸人抱了一下拳头,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在场诸位都是些品酒好手,还请大家多多品鉴,对我们家这木兰春酒多多提些宝贵意见才是。”
声音落罢,田文昆已经让醉仙楼的伙计们开始起开酒坛泥封,摆碗倒酒分送到来宾的手中。
堂中东侧的角落里,梅姬和宋温端坐着,方铭站在梅姬身后,低声说道:“姓崔的小崽子,居然将这藏酒取名木兰春,这明摆着就是要和我们家木兰烧打擂啊,夫人。”
方铭已经恬不知耻到了极致,这木兰烧明明就是崔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现在他们鸠占鹊巢之后,也已经将这木兰烧当作了自已家的招牌。
梅姬却是不屑道:“不管他叫木兰春还是木兰秋,反正今天有义父在场,只要他敢卖,这些酒就是咱们的。你看在场这些人,哪个敢拂了义父的面子。”
“嘿嘿,那是那是!”方铭闻言乐得点了点头,讪媚地哈着腰,恭敬地看了一眼宋温。
宋温并未理会方铭,而是贪婪地看了一眼身旁端坐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梅姬,随后冷哼一声,道:“如果他们不敢跟老夫抢,那算他们懂事儿。如果谁敢冒头拔尖儿,嘿嘿,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我保证让他在清源县没有立锥之地!”
宋温约莫五十岁许,尖尖的下巴瘦瘦的脸,三角眼微微一眯,尽是阴鹜之色。
此时,已有伙计将倒好的木兰春送到了宋温、梅姬他们手中。
“这酒倒是醇香出奇,待老夫先品一品这吹破天的木兰春酒再说。”
宋温轻哼一声,将小碗捧起放到嘴边微微一抿,霎时目瞪口呆,久久没有将酒碗放下。
旁边的梅姬见状,暗中奇道,莫非这酒真有这么好?
也是将碗放到嘴边,浅尝了一口……
不过梅姬还未说话,却见方铭已经咕咚咕咚满饮入口,顾不得与崔耕敌我对立的关系,情不自禁地大呼:“狗日的,真是好酒!”
瞬间,酒会现场响起此起彼伏的酒后呱噪之声。
“好酒,真是好酒啊,这绝非市面上那些酒酿所能攀比啊!”
“天啊,我徐仁德这辈子喝过最好的一口酒,就在这一碗里!”
“唔,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啊!”
“这酒若没有几十个年头,绝对没有这般醇烈啊!”
“此酒之香,世间罕有。此酒之醇,难有匹敌!”
嘭!
突然,在场有一名东家激动地站了起来,朝着端坐在台子西侧的崔耕大呼道:“崔二郎,这木兰春酒怎么卖?我看你那坛子约莫十斤装,这样,在下徳裕酒肆出价十贯钱一坛木兰春,卖我十坛,怎样?”
现在的米价才斗米百钱,一贯钱能买十斗米了。也就是说德裕酒肆这个东家,一斤酒出价到了一贯钱了。这对于市面上的酒价来说,已经是天价了。
这边崔耕还未讲话,又有几个酒肆食肆的东家纷纷起身,逐一竞价了起来。
“十贯钱一坛?你们德裕酒肆就这点出息?我出价十五贯一坛!”
“我醉仙楼出价二十贯一坛,二郎你且卖我一百坛。我哪里放我醉仙楼里镇场压阵!”
“切,二十贯算个球?贤婿,你卖岳父一个面子,我出…出…二十一贯,我全要了!”
就连崔耕的便宜岳父曹天焦都满脸通红,迫不及待地站起来了。
“哈哈,曹天焦,亏你还自认崔二郎的岳丈,二十一贯钱一坛?你就这点出息!”
这时候,薛氏酒坊的薛松年遥遥站起,一脸鄙夷地看着曹天焦,然后竖起五根手指,财大气粗地喊道:“五十贯钱一坛,这木兰春酒,我薛氏酒坊,统统要了!”
“嘶……”
霎时,场中响起一片唏嘘之声。
薛松年竟然出价到了五十贯钱一坛酒,合着一斤酒已经喊到了五贯钱,足足五千枚开元通宝啊。这尼玛是喝酒,还是喝钱啊?
一时间,不少实力较弱的东家都偃旗息鼓了下来,就连薛松年的老冤家曹天焦都不情愿地低下了头。不为别的,就因为现在曹家的钱袋子在女儿曹月婵手里攥着,这么大的叫价,他做不了主啊。
崔耕听着这些人的叫价,脑袋都快蒙了,敢情一个个看似穿得这么朴素寒酸,感情都是藏富的主儿啊。他不仅感叹,俺们大唐的商贾们,实在是太有钱了。
薛松年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知道这批木兰春酒的价值,别看自已叫到五十贯一坛,但只要统统把这所有酒囤在手中,那就是孤品,那就是奇货可居。到时候送到泉州府城,送到岭南,甚至送到富庶的江浙路一带来卖,他都能卖到天价去!
此时他见着没人和自已竞价,脸上隐有得色,自觉已经胜券在握。正要走出人群,朝崔耕招呼去,突然某个角落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木兰春酒,我们方氏酒坊,出价半贯钱一坛,统统都要了!”
”谁在胡乱放屁!“
薛松年猛地驻足转身,正看见一脸跋扈的梅姬,喝骂道:”你这女人,捣什么乱?信不信将你轰出场去?“
“你轰一个试试!”
梅姬身侧的宋温一脸阴沉地站了起来,眯着眼睛看着薛松年,冷笑道:“薛坊主多日不见,脾气见长啊!”
宋温这一起身,薛松年顿时没了脾气, 整个人也变得蔫蔫。
他再财大气粗,又如何敢跟宋温争酒?难道他不想在清源县立足开酒坊了?
不说薛松年,在场所有商贾一时都鸦雀无声,再无争抢。
崔耕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幕,心中暗道,果真如我所料啊。
这时,梅姬见着宋温压住了场,更是得意忘形,冲着崔耕遥遥喊道:“二郎啊,你看,没人再和三娘我争价了,半贯钱一坛酒,场中约莫有三百坛左右。合着也有一百五十贯了。够你吃喝玩乐一阵子了。怎样,咱们啥时候交割一下?钱货两讫,三娘绝对不会白占二郎你半文钱滴!”
明抢,赤裸裸的明抢啊!
在场诸人暗里怒骂梅姬和宋温,却似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