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和他统领的‘谛听’成员的出入口,也在隔壁一处不起眼的小院中,绝不与金莲院中一干人等照面。
朱桢虽然没干过特务,但中外间谍片可看了一堆,知道搞窃听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保密。
一旦被人家发现,整个窃听点作废还是轻的。要是被对方将计就计放出假消息,后果不堪设想。
……
三人没走几步,便来到个岔路口。
“左转去是监听后院的,直走是监听酒楼的。”张虎介绍道。
“去酒楼那边。”晋王吩咐。
“好。”张虎点点头,复又前行十几步,穿过又一扇大门,便来到了酒楼地下。
十几个听力超群的‘谛听’安静坐在地道中,见张虎带着两位殿下进来,也只是纷纷磕头,并不出声。
因为按照楚王殿下编写的《监听条例》,进入监听区域后,任何人不得说话,改用手语和笔谈交流。
一旦进入监听状态时,谛听还需要人衔枚,保持绝对安静。
一来,是为免干扰监听效果;二来也防止万一传出声响,被监听对象发现。
当然后一种可能性极小。因为在酒楼这种嘈杂的地方,就是听到什么动静,也没人会往那方面想的。
……
一楼所有包厢的桌下,都安装了收声的听瓮。听瓮大口朝上,藏在地板下,可将桌上人说话声尽收瓮中,然后通过铜管传到地下一间间窃听室内。
需要窃听哪间包厢,谛听就进入对应的窃听室,拔掉听管的塞子,边听边记录即可。
二三楼也有同样的设计,但试用时发现,二楼还好,三楼因为距离过远,哪怕谛听也听不太清了。
哥俩本想干脆第三层不营业得了。但沈六娘深谙贵人的心思,坚持要在三楼设置四个最大的包间,非但装修豪华,还都是套间。
而且一桌酒菜要十贯钱。
她告诉哥俩,这才能钓来大鱼。
老三觉得很有道理,就跟沈六娘一起让老六想办法了。
苦逼童工只好绞尽脑汁,将三楼的包厢与包厢间,设计成双层隔断。
这样,谛听在隔断间的夹层中,就可轻易窃听到两边包厢的说话了。
他还设计了两条烟囱似的隐蔽通道,连接地下与三楼的夹层……楚王殿下掉的大部分头发,都是掉在这上头的。
可惜今天开业大酬宾这么,都没客人上三楼。
在这个通货紧缩的年代,哪怕是五贯一桌,也几乎没人能消费的起。
所以绝大部分时间,三楼应该都用不上。
……
朱桢在那惋惜自己白白掉的头发,朱木冈已经开始窃听了。
他让人将老二老四所在酒阁子的听筒打开,把耳朵凑上去,果然听到有说话声像是从远处传来,却又近在耳边,听得清清楚楚。
“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老跟三哥对着干。”便听朱棣叹气道:“其实我心里知道,他是好兄长,慷慨大方,对弟弟也护短,可我就是拉不下脸跟他讲和。”
“自,自家兄弟,没,没啥不好意思的……”秦王劝道:“回,回头成了亲,住,住外头了,多来往。”
“唉,也不知三哥愿不愿意跟我和好。”又听朱棣道。
“愿意的。”老五也出声了。
……
地下的老三如闻仙音,受用非凡,得意的朝老六挤挤眼,让他也听听老四的真心话。
朱桢一脸赞叹的朝三哥竖大拇指,暗暗却笑破了肚子。
因为他来前已经跟四哥讲明了金莲院的机关,所以四哥是知道会被窃听的。
四哥他们这一准儿是在故意耍三哥呢……
一个个在酒阁子还不知什么表情呢。
偏生三哥还得意洋洋,好像过年一样。
老六心说,这就是窃听一旦泄密,窃听者便可能被愚弄的最好例子。
第二三七章 守株引兔
金莲院二楼,挂着‘武陵春’牌子的酒阁内。
朱棣一边谀词如潮,一边在纸上歪歪扭扭写道:
‘艹,老三个鳖蛋。搞这么个销金窟,定为自己淫乐。’
“就是!这得花多少钱……”老二也边劝他兄弟和好,边不爽的写道:
‘回头告弔毛一状。”
‘善。’老五写道。
……
那边还蒙在鼓里的老三,得意洋洋携老六返回地面。
“怎么样?”沈六娘已经泡好了茶,给两位殿下奉上。
“不错,比想象的好。”朱木冈心情大好道:“可以听到很心里话啊。”
‘噗……’老六一口茶差点没喷他脸上。
“咋了?我说的不对吗?”老三不解的看着他。
“对对对。”两面三刀六也不得罪三哥。
“……”老三也没看出啥名堂,便咳嗽一声道:“有任务。近来有大量地方官进京,父皇要求我们对他们进行监控。”
“……”朱桢和沈六娘一齐看着老三,等待他的下文。
“下面没了。”老三讪讪道。
“没了?”老六无语道:“年底进京的地方官海了去了,不说清楚了,我们监视谁去?监视他们啥?”
“父皇就说了这一句。”朱木冈郁闷道:“估计是不信任我们,怕我们给他搞砸了。他肯定还安排了别人。”
晋王知道,父皇同时成立很多组密探,让他们各自发展,称出斤两后就知道哪些人是未来皇家密探的骨干了。
他还知道,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就是未来皇家密探的首领了。
这次摆明了是父皇对各组密探的考核,要是不能像老四军演力拔头筹那样立下头功,父皇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如老四?未来的手下会不会也瞧不起自己?
所以晋王殿下很焦虑,对自己的左膀右臂道:“我们一定要立下头功,才能让父皇放心!”
说着又对老六道:“咱哥们花了这么多钱,要是啥也监视不到,那不丢死个人了?”
“三哥,是你丢人。我还是个学生呢。”老六提醒他道:“学习才是我的本职工作。”
这个时间点,让老六隐约想到了什么,并不太想趟这浑水……
“那你就忍心看着三哥丢人?”晋王身段相当柔软,可怜兮兮道:“为了建这座金莲院,三哥把你嫂子的嫁妆都当了一半。”
顿一下又道:“将来等我就了藩,这可都是你的。”
“好吧。”老六不只是出于友爱,还是心动,总之又改主意了。
“太好了,咱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老三高兴使劲拍了老六一巴掌,然后压低声音道:
“虽然父皇没说,但我跟大哥打听到了,说那些官员都是进京来报税的。”
“各地报税的官员,不是过完年才进京吗?”沈六娘奇怪问道。
“他们是进京来跟韩国公讲数的。”朱木冈沉声道。
“韩国公进京了?”沈六娘忍不住惊呼一声,她对这个名字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
“嗯,应该就是这两天了。”朱木冈道:“父皇要让他为老四主婚。”
“……”沈六娘神情一黯,看来韩国公这次又过关了。
“讲数?”朱桢自然是不怕李善长的。
“如今大明虽然改了税制,但实际上行的,还是元朝那套包税制。”沈六娘就很懂行道:“他们收的税,交给朝廷多少,上供多少,这都得讲啊。”
“你好懂……”老六钦佩的看着陆娘。
“我家里在前朝,包了半个江南的丝绢茶税。”沈六娘用平淡的的语气,说出最弔的话。
可惜在这二位面前,依然弔不起来。
“那为什么要每年讲数呢?”老三问道。
“因为朝廷想多收税,公卿宰相也想多吃供,地方上同样想多给自己留点儿。”沈六娘解释道:
“朝廷有朝廷的开支,宰相有宰相的用度,地方上也有地方的难处,所以每年都得拉扯讲数,不讲就等着缺斤少两吧……”
“原来如此。”哥俩受教。
“看来父皇下定决心要查这些人了。”朱木冈摩拳擦掌道:“这次大伙儿各显神通,我们一定要捞几条大鱼!”
“那得先把他们引来金莲院啊。”沈六娘发愁道:“可是我们这种地方,就算半价,也不是那些地方佐贰能来的起的吧?”
也不独金莲院,曲中所有场子,都是面向权贵富豪的高消费场所。
“那倒是。他们要是不来,我们怎么监听?”朱木冈也发愁道。
“这有何难?半价不够,给他们打一折、免单!”老六却很有把握笑道:“我们又不是真做生意。”
“我的爷,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打折不能打到骨折啊。”沈六娘苦笑道:“现在已经是赔本赚吆喝了,再打一折免单,那晋王妃的嫁妆都得当光了。”
“那倒无所谓。”三哥就很洒脱道:“只要能办事儿办成就行。”
“怕也办不成。”沈六娘无奈道:“咱们要敢打一折,门槛都给本地人踏破了,那些外地人怎么挤得进来?”
“放心,既不用担心破产,也不用担心门槛被踏破。可以用抽奖的法子嘛。”老六却智珠在握的笑道:
“抓紧让人印一批带编号的奖券,然后去各处进京的城门码头设点儿。大红的横幅拉起来,上写四个大字‘免费抽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