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中午想吃什么呢?”却听刘璃狡黠一笑道。
“哈哈……”老六一跃而起,扑向刘璃道:“你敢捉弄本王。”
“抓不到我。”刘璃灵活的一闪身,小鹿似的逃跑,清脆的笑声,在这满山竹林中回荡。
“哪里逃!”老六熊瞎子似的在后头紧追不舍。
海王殿下的消夏生活就是这样的平平淡淡……
……
清凉山清凉独此一处,南京城却依然暑热难消,地势低洼的紫禁城更是重灾区。
这让朱老板又开始抱怨,为什么要选这个破地方当国都了。
其实真正原因是他也胖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脸越来越圆,肚子越来越鼓,要不人怎么说老六跟他越来越像了呢。
“老大,你觉得国都迁到哪里合适?”朱元璋龙袍底下,只穿了黄色的龙内裤,就这还是一摸一把水。“反正这冬天潮、夏天闷的破地方,咱是待的够够的了。”
因为父子要谈国事,所以按例太监宫女都不得入内的。朱元璋又不舍得用冰块降温。
太子只好亲自给父子打着扇子,自己也热得额头沁汗道:“父皇,现在不是考虑迁都的时候吧,怎么也得等收复云南,金瓯一统了,再议此事不迟。”
“唉,也是。”朱元璋郁闷的点点头,用棉布擦着眼镜上的水珠,突发奇想道:“可这样整天水淋淋的也不是个事儿。老六不是挺能么,让他想想办法,给咱整个降温解暑的法子出来。”
“爹,老六也没有三头六臂啊。国子学的事情就够让他头疼的了。恁还让他费心。”老大心疼老六道。
“他头疼个屁,跟刘伯温孙女在清凉山里,不知多快活呢。”朱元璋没好气道。
“恁也可以去的。”老大无语道:“我现在就让老六给你腾地方。”
“咱还得上朝。”朱元璋郁闷道:“老子哪有小崽子会享受。”
“那是父皇敬业。”太子恭维一句。
“没法子,咱就是个劳碌命。”朱元璋摆摆手,结束闲话,沉声道:“刚才说到云南,给梁王的最后通牒,那边有回复了?”
太子摇摇头。
“唉,看来,想要兵不血刃收复云南是没戏了。”朱元璋郁闷的压了压腰间玉带。
“是啊。”朱标点头认同道:“这十多年间,父皇一直对梁王以怀柔为主,希望他能认清形势,弃暗投明,为我大明免一场刀兵。”
说着他叹口气道:“但这厮从一开始便首鼠两端,不断食言,甚至两度杀我使者。年深日久更是以为我大明畏惧云南的十万大山,不敢进剿。我看他愈发咱们不当回事儿了。”
“他就是作死!”朱元璋面上怒气隐现道:“咱不打云南,不过是爱惜士兵,不愿意将士去面对瘴气毒虫,在建国后还白白送死。所以一直想劝降来着……”
其实他不光想劝降云南的梁王,当年更是痴迷劝降王保保。但都失败了。
“其实咱还指望着,要是哪天天德能灭掉元廷,生擒北元皇帝,云南也就传檄而定了。”朱元璋郁闷道:“没想到这都洪武十二年了,还没成功。”
“北元现在哪有固定的王廷?”太子苦笑道:“都是到处流窜的。一听到大军北伐,即刻远遁漠北,大将军再厉害,也拿他们没办法。只能不断削弱他们,以待天时了。”
“谁知道天时何时会来?”朱元璋抹一把脸,下定决心道:“不等了,咱要先定云南。”
“是,父皇已经仁至义尽了。”太子也赞同道:“眼下兴兵师出有名,必会三军用命。”
“嗯,那帮老兄弟,对咱迟迟不打云南,一直很有意见啊。”朱元璋笑道:“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争着抢着想要带兵出战的。”
太子的笑容却渐渐凝固。这下勋贵们又要如鱼得水了……
定定神,他轻声问道:“军资筹备还是交给中书省吗?”
“嗯……”朱元璋下意识点点头,旋即却又摇头道:“你先不要外传,老六也别告诉,让咱想想再说。”
第六四九章 迎接
一艘悬挂着江西布政司旗号的官船,缓缓停靠在江东门外码头。
“老爷,到岸了。”一个青衣小厮挑开了舱门帘。
一个四十多岁,儒士打扮,样貌普通,生着个倔强大下巴的男子从舱内走出,正是大名鼎鼎的‘杠灵’曾泰。
他这一路上其实还挺不高兴的。不过也正常,堂堂江西布政使,正二品的封疆大吏的干的好好的,忽然就被一道圣旨调进京城,来当劳什子国子学左司业。
一下连降了八级唉,换了谁也不高兴啊。
江西官场都给整不会了,给他送行的时候一个个全词穷了。难道说‘欢送藩台进京低就’?
但要说他要倒霉了,也不像。他可是东宫出来的头号干将,太子一定会力保的。说不准哪天又东山再起。
所以只能祝他一路顺风了……
曾泰倒真是顺风顺水抵达了南京城下。
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他一眼就看到了码头上,一身便装的楚王殿下,正跟那位刘璃小姐,满脸笑容的朝自己招手。
见殿下亲至迎接,这让曾泰受损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赶忙整了整衣冠,拱手作揖,想说:‘怎敢劳殿下亲迎,真是折杀下官了……’
可一个“怎敢”才刚出口,他便听到头顶上响起一个女孩子惊喜的声音:“六哥,刘璃,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到!”
曾泰这才猛然想起,船上同来的,还有定远侯王弼的妻女。
记得那王大小姐跟刘小姐好像是手帕交来着,所以刘大小姐来接她也不稀奇。
‘殿下未必不是来接我的……’但曾泰还存着一丝念想,毕竟他是老六亲自点的将,殿下为表重视,亲自来接也很合理嘛。
所以他姿势未变,笑容也凝固着。
然而那老六眼里根本没有他,只有王大小姐。
便见楚王府的护卫迅速上船,排成两道人墙,将王大小姐母女与闲杂人等隔开。
曾泰自然也被算在后者中,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六,笑靥如花的接上王家母女扬长而去,瞧都没瞧他这边一眼……
结果曾泰的小心肝,又碎了一地。
“老爷,咱们下船吧。”一旁的小厮都尴尬的,差点用脚趾头把船给抠漏水了。
“唉……”曾泰郁卒的长叹一声,真是遇人不淑啊。
正当他难过的下了船,准备步行前去国子学报到时,却见一辆马车稳稳的停在自己面前。
一个四眼儿老者笑道:“尊驾去哪,捎你一程?”
“哎呀,这不是罗老师吗?”曾泰愣一下才反应过来。如释重负道:“原来殿下没忘了我。”
“呵呵。”来者自然是罗贯中,他笑着请曾泰上车道:“殿下今天有事抽不开身,特意嘱咐老朽来接你。”
“……”曾泰嘴角抽动一下,心说更重要的事,就是接妹子么?这样儿女情长,怎能成大事?
但转念一想,好像在老六这个地位,也不能图什么大事儿了。图大事儿那才真出大事儿了呢。
不过好歹还记得自己,派个人来接一下,总算让曾泰又找回了那么一丢丢的尊严。
他却不知,是老六临时瞥见他,才猛然想起,曾杠头也同船抵达,这才赶紧让罗老师接他一下。
……
“殿下怎么跑国子学去了?”路上,曾泰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随口问道。
“都是皇上的安排。”罗贯中却不想多说。别看他整天被老六打击,其实还是挺合格一师爷。
“那调我进京,也是皇上的安排?”曾泰却追着问道。
“是殿下的。”罗老师缓缓道:“起先,殿下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来制衡一下宋讷宋祭酒。”
能把‘抬杠’说成‘制衡’,作家还是有点东西的。
“起先是什么意思?”曾泰的杠精之魂瞬间触发。“难道现在就不需要了么?”
“现在么,殿下亲自担任祭酒,宋讷降为司业了。”罗老师道:“你再去就只能当学丞了,太浪费了。”而且他也不打算,再把这个位置让出去。
“司业分左右的……”曾泰反驳道。
“总之,你现在不用去国子学了。”罗贯中无奈道:“你被改派到中书省了。”
“不是,我是个皮球么?”曾泰不悦道:“可以踢来踢去的么?”
“不,你不是。”罗贯中心说你是个‘杠子头’,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这是太子殿下的安排。”
“哦?”曾泰这才神色稍霁,倒不敢背后褒贬太子。“那我在中书省什么职位呢?”
“不知道。”罗贯中摇摇头。
“那左右丞可有出缺?”曾泰又问道。
“未曾听说。”罗贯中又摇头道:“左丞还是商暠、右丞还是彭赓,这两位胡相的哼哈二将。”
“嘶……”曾泰再次给整不会了。
自洪武九年,中书省裁撤平章政事和参知政事后,就只剩下正一品的左右丞相,跟正二品的左右丞,这四位高官了。
再往下,就是正五品的中书郎中了……总不能让他个二品大员去当郎中吧?
那还不如去国子学当司业呢。虽然是正六品,但好歹是在王爷手下当差,还能聊以自慰。
“呵呵呵,”看着曾泰患得患失的样子,罗贯中不禁笑道:“曾兄着相了。你是我家殿下亲自点将,太子殿下亲自安排的,怎么可能没有下文呢?”
“倒也是,让罗老师见笑了。”曾泰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回倒没抬杠。
“无妨,你是关心则乱,我是事不关己,那能一样么?”罗贯中给他个台阶下,又关切问道:
“住处安排好了么?没有的话,我给你安排。”
“哦,多谢兄台。不过我已经跟吴兄台说好了,先暂时在他府上借住。”曾泰忙道谢道。
“好。那由愚兄接风总可以赏光吧?”罗贯中笑道。
“当然当然,多谢兄台。”曾泰自然不会再推迟。
对曾泰会住在吴伯宗家中,罗贯中并不意外,其实殿下之所以改主意,不用曾泰当司业,主要就是因为从潜夫哥的口供中,得知那吴状元俨然以‘太子党’领袖自居。
在没弄清曾泰跟吴伯宗一伙人的关系前,老六是不会贸然用他的。
毕竟‘用人不疑’的前提,永远是‘疑人不用’。以前是没条件没办法,现在有条件了,情况又复杂的一匹,还是得讲究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