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你真是牛,把武松演活了!不,你就是武松!”
“对,四爷就是武二郎!”小弟们纷纷应和。
“唉,主要还是我们家老六的功劳。”朱棣宠溺的摸了摸朱桢的脑袋。“那劳什子关汉卿这么大时,我看还比不了我弟!”
朱桢正抱着个猪蹄啃得满嘴油光,闻言用四哥的袖子胡乱抹了抹嘴道:
“不,我不过是施耐庵的搬运工,主要还是四哥牛逼,天生的角儿。恁要是晚生几百年,就没成龙什么事儿了。”
“成龙是谁?”朱棣听蒙圈了,不过他都习惯了老六的胡言乱语。天才剧作家嘛,思维肯定异于常人。说不定脑子里又在构思什么新情节了。
朱桢也懒得解释,继续低头猛吃。
他发誓要把失去的脂肪重新涨回来。
妈的,再也不为讨好父皇减肥了。他不配!
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胖,胖得痛痛快快,你他妈的管得着吗!
渣父!
……
洪家班众人一直喝到夕阳西下,一个个酒足饭饱,醉态百出才结束。
朱樉从褡裢中摸出钱袋子,重重拍在桌上,豪气干云道:
“会,会账!”
这是他最喜欢的瞬间,仅次于被徐大将军点赞。
“不,不用了。”掌柜的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指着楼上赔笑道:“那位客人已经给结了。”
朱棣闻言得意一笑,自己成名之后,这也是常有的事。
角儿嘛,到哪都有人捧着。
但不能一声不吭就走,还是得过去道声谢,看看人家要不要签名啥的……这是老六告诉他的名角的自我修养。
他便让兄弟们慢慢走着,自己扶着楼梯,摇摇晃晃上去道谢。
小儿将他引到个单间,敲敲门打开道:“就是里头那位大爷。”
朱棣点点头,进去一看,替他买单的是个留着山羊胡子、教书先生模样的小老头。
他便一抱拳,很顺畅的说出一溜道谢的话。
山羊胡子笑着请他坐下,给他倒杯酒道:“洪家兄弟不要客气,老朽此番一是交个朋友,二是有笔大生意想跟你谈。”
“什么生意?”朱棣问道。
“我们东家,在中都城小有实力,很喜欢你们的戏,想请你们到中都去唱庙会。”山羊胡子也不兜圈子。
“我们在临淮演的好好的,去中都干啥?想看戏就来这儿看嘛。”朱棣第一反应是拒绝的。
“怨我没说清楚,是我们东家掏钱,请大伙儿看戏,一天给十两。先付三天的定金,过后看效果。”
“十两……”朱棣喉头一抖,他们在城隍庙场场爆满,单场也就能净赚个五六两。
这一下收入就翻了一倍。而且关键观众们不用掏钱,到时候肯定人海了去了。这肯定能大大提高洪家班的知名度。
老六告诉过他,这行名声比钱重要,名声大了,钱就跟着来了。
但朱棣可不是容易昏头的人,沉吟道:“多谢好意,我们不能离开临淮太久。”
“为啥?”山羊胡子问道。
“家里还有地呢,不能撂荒啊。”朱棣很认真道。
“哈哈哈哈,兄弟说笑了,一天能挣十两,还种什么地啊?”山羊胡子大笑起来。
“你不懂,本分不能丢。”朱棣却摇了摇头。
山羊胡子心中冷笑,不过是讲价的借口罢了。便伸出一个巴掌道:“再加五两,一天十五两!”
“不是钱的事儿。”朱棣摇摇头道:“你真不懂。”
“佩服!”一番试探之下,山羊胡子终于相信这是他的真心话,不禁肃然起敬道:“兄弟人品纯良,不忘本心,将来肯定有大出息,一定能成为……名角的。”
他听说角儿都有自己的怪脾气,比如前元演窦娥冤的小云祺,就最喜欢磨豆腐了。
朱棣淡淡一笑,不解释,也没法解释。
难道告诉山羊胡子,那地里的稻子可是堂堂亲王种的,粒粒都金贵着呢。
说了人家也不信啊。
可人有时候就是贱,他越是往外推,对方就越是想得到他。
非但给他涨到了二十两一场,还答应他要回家的话,随时给他安排马车。
“金桥坎跟凤阳县就隔条河,你们坐马车从中都回去,比从县城走回家还快呢。”山羊胡子如是劝道。
“好,我回去跟兄弟们商量下。”朱棣终于在他的盛情劝说下,松了口道:“下回来演出告诉你。”
“好,静候佳音。”山羊胡子大喜之余,又忽然觉着,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第九十九章 罗贯中的愤怒
朱棣虽然没当场答应,却不妨碍他一出酒楼就吹牛伯夷。
听说中都城的大户,请他们二十两银子一天去演戏,小的们全都惊呆了。
别说在街上敲诈了,就是拦路抢劫也没这么赚啊!
于是纷纷谀词如潮,说厉害厉害,兄弟们一准不给二四六爷丢人。
“好好干,包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朱棣已经颇具带头大哥架势,并初现画饼大师风范道:“跟着哥哥们混,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小弟们一直众星捧月的把哥仨送到县城门口,目送着他们的牛车消失在暮色中,这才各自散去。
要么去耍钱,要么去找相好儿,总之是没回家的。
张虎也没回家,他拒绝了兄弟们的邀请,一个人在大街小巷东转西转。又不知在哪换了身衣服,趁天黑从后门进了县衙。
……
签押房内,韩宜可正在挑灯夜读。
长随通禀一声,将张虎领了进来。
“县尊。”张虎毕恭毕敬行了个礼。
“唔,起来吧。”韩宜可搁下书,看向张虎道:“差事办的不错。”
“多谢县尊夸奖。”张虎忙陪着笑道。
他是本县的地头蛇不假,但早就被韩知县的封建主义铁拳给降服了。
也是韩宜可安排他和他手下兄弟,接近几位皇子的。
不然那俩欺软怕硬的混混,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挑衅罩杯比他们妈妈都大的朱家兄弟。
只是韩宜可也好,张虎也罢,都没想到剧情发展如此离奇。不到俩月的功夫,黑社会竟变成了洪家班。
“哎,洪家兄弟各个都是人才,就说那老六吧,那么小年纪,居然会写戏。更别说四爷了,做人演戏都是拔份儿的。我看洪家班将来能成为大明最好的戏班子。”
“哈哈哈哈!”韩宜可像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不禁放声大笑。这是什么烂七八糟的发展啊!
人家可是堂堂的亲王,不去出镇一方,跟你去戏班子当戏子啊?
张虎却搞不懂,为什么县太爷会笑成这样,成为大明最好的戏班子,有这好笑吗?
好一阵,韩宜可才止住笑,问道:“你们现在关系如何,洪家兄弟彻底信任你们了吗?”
“没问题,好着呢。”张虎点点头,五味杂陈道:“只是洪四哥都快把我的人,变成他的人了。”
“那是好事儿,格局要打开,一心一意跟着人家混,将来你一定会感谢本官的。”韩宜可意味深长的劝了他一句,然后沉声道:
“差不多,可以把牢里那个人给他们了吧?”
“差不多了。”张虎神情一紧,重重点头。这才是县尊让他接近洪家兄弟的真实目的。
只是张虎搞不懂,堂堂县太爷都只敢把那人扮成犯人藏起来,把她交给洪家兄弟又有什么用?
好在,那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儿。
“后日,我会安排人送他出城,然后你们这般如此……”便听知县大人如此吩咐道。
……
跟张虎交代完了,又仔细问了洪家兄弟的近况,韩宜可便让他退下了。
打个长长的哈欠,韩知县正准备回房睡觉,长随又进来禀报说,罗先生来了。
“毬,一个不来都不来,一个来都来。”韩宜可抱怨一句,还是让长随请他进来。
他早就想明白了,师父能请罗贯中进京,就说明浙党,乃至罗贯中这种诚王旧部,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
请罗贯中进京这件事本身,很可能就是师父在向外释放安全信号。
所以他也没必要再像上回那么小心了。
罗贯中一进门,差点被门槛绊摔一跤。
“贯中先生当心脚下。”长随赶紧扶住他,韩宜可道:“你视力本就不好,干嘛还夜里上门呢?”
“不来骂你们两句,老夫今晚睡不着!”罗贯中指着韩宜可一旁挂着的官服衣架骂道:
“你们太过分了,我只是让你师徒看看,能不能帮着出版!不是让你们把我师父的书,拿出去胡乱糟蹋的!”
“你先别着急。”韩宜可摆摆手,示意长随先去,然后把罗贯中的手指,转向自己道:“他们演《水浒》的事儿,我也有所耳闻。但我跟你发誓,我绝对没有外泄过,而且我只走马观花看了一遍,也记不了那么清啊。”
“那就是你师父泄露的,他在大本堂教书,老六哥几个是他的学生。”罗贯中愤怒道。
“我老师也不大可能干这种事,每年多少朋友把文稿给他斧正?他怎么可能犯这种错呢?”韩宜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
“再说,人家每次演出的海报上,都写的清清楚楚,原著作者——施耐庵。而且我也便服去听过一回,人家并不是全照着小说上来,而是进行了很大的改编,已经完全脱离小说的范畴了啊。”
“改编不是乱编啊!”罗贯中怒道。
他当然有充分的理由愤怒了,自己师父的呕心沥血之作还没出版呢,就被几个小子拿去乱改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