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桢听得暗翻白眼,心说年轻人怎么这么幼稚啊……知道救个人有多难吗?
本王能落到这般田地,还不都是为了救个人引起的?一定要放弃救世主情结啊!
“是,当时光想着赶紧跑路了。”朱棣却难得同意老三一回道:“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选择加入他们!”
于是当天夜里,机会来了……
……
夜半三更,洪家院。
忽然有条黑影翻墙进了院中,借着月光朝鼾声四起的卧房摸去。
谁知刚走到门口,就感觉脚下一绊。然后,呼啦一袋石灰兜头洒了下来。
“啊……”
“谁!”听到惨叫,朱棣伸手摸出压在褥子下的单刀,跳起来就砍。
“我,是我!石承禄!”幸好来人赶紧自报家门。
“啊,石大叔?”朱棣硬生生收刀。
哥几个也都被吵醒,掌灯后看到了通体雪白、满脸痛苦的石承禄。
老五赶紧去厨房取了菜籽油,帮他洗掉了脸上的石灰。
只见石承禄红着双眼,全身雪白,好像只老兔子。
“恁这是弄啥咧?”石护法郁闷无比。
“不,不好意思,防贼。”朱樉摸着后脑壳,不好意思笑笑。
“唉,让贼偷怕了。贼鼻子太灵了,也不知从哪打听到我们发财了,这阵子被光顾好几次了。”老三解释道。却不知道,自家不招贼才奇怪。
“还挺警惕,好好……”石承禄的火气被硬憋回去。
“石大叔,恁咋跟做贼似的?”老六问道。
“哦,来不及解释了,快跟我走。”石承禄捋着油乎乎的山羊胡,才想起正事儿来。“天亮之后,凤阳府的官差要来抓你们了!咱们得赶快离开!”
“啊,为,为啥要抓我们?”二哥震惊问道。
“这还用问吗?你们跟我们巡演了一个月,谁都知道洪家班是我们的人!”石承禄压低声音道:“实话跟你们说吧,我们在村外发现了几个暗桩!官府肯定早盯上你们了!”
“啊?”哥几个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没想到自己居然毫无察觉。“那他们现在?”
“已经被我们的人放翻了。”石承禄焦急的催促道:“快点,趁着天黑没人瞧见,咱得赶紧上船!”
兄弟们对视一眼,知道这下想不走都不行了。
朱樉便道:“走,就走。”
哥几个赶紧收拾细软,又给洪家班的兄弟留了张条。
石承禄看了看没啥问题,便没阻止。
但临出门又出问题了,那小胖子非要带着他的大水牛一起走。
“洪锷,我们是要逃命的,你带头牛合适吗?”石护法气得胡子直翘。
“那俺就不去了。”朱桢抱住平天大圣的脖子,他本就是不想走的,但他说了不算啊。仨哥哥要去龙潭虎穴,他也只能跟着。
被半夜拉出圈的老牛一脸懵圈。
“让他带着吧,这头牛可懂事儿了,不然我弟弟走不动了你背着?”哥哥们自然是宠弟弟的。
“这可是牛啊!”
“至不济也能当储备粮不是……”朱棣道。
“好好好,带着吧。”石护法无可奈何。
盏茶功夫,兄弟五个和一头牛,便跟着石护法出了金桥坎,来到老六经常放牛的河边。
一条黑黢黢的乌篷沙船静静等在那里。
负手立在船头的,正是那位普通却耀眼的明王阁下。
看他们居然连牛都牵来了,本打算装个伯夷的明王,硬生生憋得说不出话来。
尼玛,本王要跟头牛坐一条船吗?
第一二一章 吃铁丝拉笊篱
天刚蒙蒙亮,唐甲长便来叫哥儿几个下地了。
他一边敲门,一边暗咽口水。该说不说,老洪家那个谁,熬的药膳粥真好吃。
呸呸,咱老唐才不是占小便宜的人呢。
敲了几下没反应,他推开门一看,家里没人了。
瞧见屋门口一地的白灰,唐甲长脸色大变。
……
一个时辰后,凤阳卫指挥使平安,在亲兵簇拥下疾驰赶到了金桥坎。
而临淮知县韩宜可,已经先他一步赶到了。并以发生命案为由,命差役驱散了闲杂人等。
“让开!”亲兵大声吆喝,蛮横的冲开了捕快的封锁线。
道边并排着几具尸体,韩宜可正在默默发呆。
平安铁青着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那几具尸体身前,弯下腰查看他们的伤口。
“都是被从身后一刀致命,”韩宜可叹息道:“没想到明教还藏着高手。”
平安的泪水夺眶而出,这几个都是他最信任的亲兵,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不然也不会派他们来暗中保护五位殿下。
“平兄节哀。”
“他们死得好。”平安却站起身道:“要是没死,我还得砍他们头,弄不好还要牵连家里。”
韩宜可点点头,这样可以算战死。而皇上对为国捐躯的将士,素来最宽容。
“进去看看吧。”平安面无表情的走进金桥坎。根本不用人领,他轻车熟路来到了洪家院。
几个月前,他还扮成响马,入室抢劫过吴王殿下。
没想到这回,他们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了。
进院之后,平安重重抽了自己俩耳光,这下怎么跟皇上交代啊!
“平兄,我知道你很着急,但你先别急。”韩宜可将一张纸递给他。“这是殿下留的条,说明情况还没那么糟糕。”
只见上头写着‘张虎——我们跟大叔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各自安好。’
“大叔是谁?”平安问道。
“我问过张虎,应该是明教护法石承禄。他们都叫他大叔。”韩宜可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明教招揽过他们吗?”
“这么说,他们几个是主动跟他走的?”平安紧绷的神情稍稍松弛。
他看屋里东西都被收拾的整整齐齐,除了门口那些石灰外,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三位殿下的本事他可领教过,想要不费力气制服他们,绝无可能。
“明教为什么要带他们走?”平安又问道:“而且我那几个兄弟,各个身手都不错,却全都着了道,说明来的是些高手。”
“宣传效果太好了呗。我衙门的白役都知道武松、西门庆、潘金莲,洪家班对他们传教帮助太大了。”韩宜可没法告诉他另一个原因,他们还以为那五兄弟是张士诚和高启的儿子呢。
“妈了巴子的。”平安郁闷的爆粗,尼玛——
皇帝让儿子隐姓埋名当农民!还嫌他们太轻松,命自己抢劫他们粮食,让他们吃不上饭!逼得他们上街卖艺!
结果他妈的他们一炮而红,不光吃香的喝辣的,还被明教当成香饽饽,临逃走也要带上他们!
这尼玛什么剧情展开啊!怎么偏让自己摊上了!
唉声叹气一阵,他问韩宜可道:“他们的去向,可有线索吗?”
“我已经看过了,脚印是通往河边的,他们应该坐船走了。”韩宜可指着东北方向道:“金桥河往东北七八里,就汇入淮河了。眼下正是丰水期,他们可以直接入海,也可以走运河北上南下。至于到底去哪了,需要大力排查。”
“但是还不能声张,至少在旨意下来前,我们只能暗查。”平安沉声道。
说完两人陷入了沉默,忽然感觉说啥都没意义了。
出了这种大破天的事儿,瞒报是不可能的。
一旦让皇帝知道,自己丢了儿子,且一下丢了五个……等待他们会是什么样的雷霆之怒?化为齑粉都是轻的吧……
“我爹叫平定,结果他帮皇上平定了天下。给我起叫平安,就是求我个一辈子平平安安,看来这回是实现不了。”平安喃喃道。
“唉……”韩宜可还有罗贯中那条线,所以起先还没那么绝望。但见天子干儿都吓成这样,他忽然想到当今皇帝可是个容易上头的主。
万一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把自己砍了,可就哦豁了。
……
临淮县衙签押房。
“不行,必须加点儿料!”
回去后,他便找来罗贯中,让他帮自己编……写报告。
“实话实说的话,我八成先脑袋搬家。”他沉声道:“但要是能让皇上先不杀我,等把那哥几个找回来,我说不定还能活。”
“有道理。”罗贯中点点头道:“所以你想让我,帮你编个叫皇帝没法杀你的理由?”
“对,你们写小说的,不最会瞎编……哦不,是最会讲故事吗?”韩宜可道。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妈的,也不看谁把我害成这样的!”
“好吧。”罗贯中自知理亏,把脸贴在纸上,转眼水完一篇。
“我艹,你老倌这是吃铁丝拉笊篱——真尼玛能编……”韩宜可拿起来一看,顿时服气了。
罗贯中说,是五位殿下深恨明教之祸,为了替朝廷和百姓铲除祸根,毅然决定深入虎穴,主动跟着明教高层去了贼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