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能为我们做主,就算皇上也没法反悔的。”俞通源三人眼前一亮,廖定国狐疑问道:“可是殿下,皇后娘娘凭什么为我们求情?”
“因为你们救了她的儿子。”朱桢伸出四根手指道:“而且是四个。”
“嘶……”三人倒吸冷气。
……
四更天,夜色最浓。
巢湖水师的战舰,终于驶抵了明教船只对峙的河段。
早就急不可耐的曹护法,马上登舰来见俞通源,向他讲明决堤的情况。
“侯爷,只要我们两家联手,大事尚有可为!你们的战舰靠近河堤,开炮撵走凤阳卫的官兵,然后我们负责掘开大堤,后面便水到渠成了!”曹护法苦劝俞通源道。
“唔。那出发吧。”俞通源点点头,似乎同意了。
“好,可是我们这边出了点小状况……”曹护法又状似羞愧道:“明王被劫持,各舵主投鼠忌器,不敢动弹。也没人敢说不管明王了,就这么僵持住了。”
“再僵持下去,天都亮了,还决个屁堤!各回各家吧。”廖定国粗声道:“战场上被俘了,就该有战死的觉悟!”
“他自己不战死,你们就该帮他战死!”俞通江冷声道。
“是是。”被说到心坎儿上的曹护法,点头不迭道:“但我明教教义,严谨教徒自相残杀,所以我们这边,确实有些麻烦……”
“你有话直说吧。”俞通源道。
“能不能请巢湖水师,帮我们营救一下,”曹护法吞吞吐吐道:“要是明王在营救中不幸身亡,我们也绝对不会怪贵方的。新的明王保证唯侯爷的马首是瞻。”
三人对视一眼,俞通源点头道:“可以。”
……
很快,明教军的包围圈分开,两条巢湖水师的快船驶入。
操船的官兵技艺娴熟,两条快船转眼紧贴在乌篷沙船左右。
“上!”廖定国率领亲兵,自左边一条快船,跳上了乌篷沙船的船头。
俞通江率领亲兵,自右侧一条快船,跳上了乌篷沙船的船尾。
不一会儿,便控制了沙船,将其驶出了明教的包围圈。
待那沙船驶到巢湖水师阵中,曹护法便迫不及待催促,赶紧结果了明王。
俞通源却忽然变脸,沉声下令道:“把他拿下!”
曹护法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按倒在地,绑了个结实。
“侯爷,你这是干什么?”曹护法都懵了。
“奉旨,剿灭明教妖孽!”俞通源一本正经道,说着猛一挥手。“开炮!”
四百料战船船头的大炮便轰然作响,白烟升腾中,炮弹呼啸而出,正中一艘明教的小舢板。
小船登时粉碎,船上教徒惨叫着落水。
其余战舰也纷纷开炮,一时间河面上水柱冲天,不知多少船只中炮,不知多少教徒落水。开炮声,惨叫声,怒骂声混成一片,河面上乱成了一团。
“击鼓!”俞通源又沉声下令。
‘咚咚咚’的战鼓声中,十几艘战舰同时发起冲锋。
双方船体太过悬殊,被撞碎撞沉的明教船只不知几何。
那些没被撞到的明教船只,也被战舰上的挠钩勾住,拉近了紧贴住,展开跳帮战。
这是巢湖水师的看家本领,陈友谅的舰队都遭不住,何况这些乌合之众?
顷刻间便被分割包围,蚕食殆尽……
待到东方渐白,这场一边倒的屠杀也宣告尾声。
河面上密密麻麻飘满了扎红头巾的尸首,以及无人操控的残破船只。
这场发生在洪武八年的明教起义,就这样被彻底剿灭了。
其实洪武年间的起义,大都如此。
在有史以来最成功的起义军领袖面前,任何起义都成不了气候……
第一四八章 重聚与祭祖
‘凡治人之道,莫急于礼;礼有五经,莫重于祭。’
——《礼记》
子时一过,礼部、太常寺还有常驻皇陵的官员、陵户便轻手轻脚的忙碌开了。譬如在祾恩殿各陈设牲犊酒醴、香烛制帛等物;在方泽坛摆设祭坛、灵幡、法器、牌位……
总之请神的请神,摆桌的摆桌,列队的列队,无声无息为皇帝祭祀做着准备。
朱元璋父子也早早在北壝门外的金殿中等候了。
卯时,太常卿便进来请道:“皇上,吉时快到了,请和殿下移驾方泽坛吧。”
朱元璋却纹丝不动道:“不急,再等等。”
“是。”太常卿哪敢废话,只好蹑手蹑脚退下,在外头等待。
外头天光亮起时,见金殿内还无动静,他实在等不下去,只好硬着头皮再次进去相请。
“皇上,吉时已到,再不移驾怕要耽误祭祀了。”
“不急,再等等。”朱元璋却依然不起身。
“父皇,时间确实不早了。”朱标也帮着劝道。
“耽误一会儿没事儿,咱家里人还没到齐呢。”朱元璋拢一拢宽大的青色袍袖道:“你爷奶肯定也想多见几个孙子。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呢?”
“父皇是说?!”还蒙在鼓里的太子一下站起来。
“嗯。”朱元璋高深莫测的一笑道:“他们应该快到了。”
“你不早说!”朱标话没说完,转头提着袍子跑出去。
“早说了就是这结果。”看着儿子消失在殿门口,朱元璋苦笑道:“一个人坐这儿,很闷的。”
……
朱标一口气跑出皇城,过去金水桥,又跑上长长的神道,便看到远处棂星门下,走进来五个穿着祭服的亲王,不是他五个弟弟又是谁?
“老……”朱标想要大声叫他们,却喉头颤抖,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大哥!”五个弟弟也看到了太子,马上撒腿狂奔过来。
暌违大半年的兄弟们,终于在神道中央,三十对石像生的见证下,终于重聚了。
“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朱标尽全力伸长了胳膊,想把弟弟们都抱在怀里。
“大哥,呜呜……我们想死你了……”兄弟六个抱成一团,痛哭失声。
远处金水桥上,朱元璋擦了擦眼角,回头看看自己父母的大坟头,咧嘴笑道:“爹,娘,高兴吧?咱老朱家又人丁兴旺了。”
说完便转身吩咐道:“让他们赶紧过来,误了吉时,他们爷奶会怪罪的。”
“喏。”太常卿恭声应下,心说麻痹……
……
初秋风飒飒,皇陵祭无声。
卯时三刻,皇家祭祖大典正式开始。
陪祭百官皆着青袍,在方泽坛前整齐列队。仪式庄严,没有奏乐。
仪式开始,典仪官唱:“执事官各司其事。”
内赞官唱:“位。”
朱元璋便神情肃穆的登上祭坛。
太子落后他一个身位。
在太子身后,是秦王、晋王、燕王、吴王、楚王。
再往后,才是韩国公率领的勋贵公卿,文武百官……
各就各位后,内赞官唱:“上香。”
朱元璋便至香案前,担任执事官的中山侯汤和捧上香盒,请皇帝三上香。
完毕,内赞官唱:“行四拜礼。”
朱元璋便退后半步,在御案前,对着父母的陵寝,缓缓行四拜叩头之礼。
众皇子和所有陪祭官也跟着行四拜叩头礼。
起身后,内赞官唱:“奠帛。”
执事官便捧帛至御案前,然后跪奉给朱元璋,朱元璋接帛献于御案。
内赞官唱:“行初献礼。”
朱元璋又行叩拜礼,同时所有陪祭官也行叩拜礼。
内赞官唱:“读祝。”
由读祝官跪读祝文,朱元璋及陪祭官都跪听。
“维洪武八年孝子皇帝朱元璋,敢昭告于皇考仁祖淳皇帝圣灵曰:”
“昔我父皇,寓居是方,农业艰辛,朝夕旁徨,俄尔天灾流行,眷属罹殃:皇考终於六十有四,皇妣五十有九而亡,孟兄先死,合家守丧。”
“田主德不我顾,呼叱昂昂,既不与地,邻里惆怅。忽伊兄之慷慨,惠此黄壤,殡无棺椁,被体恶裳,浮掩三尺,奠何肴浆……”
“既葬之后,家道惶惶,仲兄少弱,生计不张,孟嫂携幼,东归故乡。值天无雨,遗蝗腾翔,里人缺食,草木为粮。”
“予亦何有,心惊若狂,乃与兄计,如何是常?兄云去此,各度凶荒。兄为我哭,我为兄伤,皇天白日,泣断心肠,兄弟异路,哀恸遥苍。”
“汪氏老母,为我筹量,遣子相送,备醴馨香,空门礼佛,出入僧房。居未两月,寺主封仓,众各为计,云水飘飏。”
“我何作为,百无所长,依亲自辱,仰天茫茫,既非可倚,侣影相将,朝突炊烟而急进,暮投古寺以趍跄,仰穷崖崔嵬而倚碧,听猿啼夜月而凄凉,魂悠悠而觅父母无有,志落魄而佒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