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果图就跟后世房地产商,弄出来的东西是一样的。在这张效果图上,光福坊是一个人流如织,灯火辉煌的不夜城,即便是在坊门关闭之后,内街上的人依旧川流不息。
有年轻人搀扶着老人夜游的,有男子将孩子架在脖子上用嘴吹风车的,有年轻夫妇携手共游的。
反正,在这张效果图上,每一个人都在笑,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很幸福,大食堂里的食物无比的丰富,大客栈里的客人正在听歌姬唱歌。
总之,如果云初真的将图画里的世界,搬到现实世界中,那么,光福坊就不愧是真正的人间天堂。
三个吐谷浑商人再一次进来的时候,他们的第一注意力就被这张图给吸引过去了。
原本已经被那个最老的吐谷浑人说服的两个年轻吐谷浑人,在看到那张图之后,眼珠子顿时又亮了起来。
云初给老的吐谷浑商贾添了一些茶水,就若无其事地道:“老兄看起来有五十岁了吧?
在这个世上一定有很多对不起你的人,也有很多你想报答的人吧?”
老吐谷浑人闭上眼睛,哀伤地叹了一口气,不言语。
云初又道:“人活到五十岁,基本上就该把欠别人的还给他,把别人欠你的都拿回来。
这本该是一种最好的活路,这样,闭上眼睛死亡的时候,也就没有了遗憾。
可惜啊,这样的死法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种奢望,你死了,很多依附你们生活的人怎么办?
是继续把他们留给凶残的吐蕃人杀戮呢,还是给他们留下一个可以活命的场所,继续繁衍生息,如此,每当他们过着幸福生活的时候,就会想起是谁给他们缔造了这样的幸福,如此,你才能在他们心中永生。”
老吐谷浑商贾,瞅瞅那两个跟崔氏谈话谈的忘我的年轻吐谷浑商人道:“我们在长安能安居吗?”
云初点点头道:“当然可以,只要你在光福坊买下一座房子,房子的地契上就可以写上你的名字,房子也就属于你了,这一点,西市上的无数胡人都能给你作证。”
老年吐谷浑人摇摇头道:“写上我小儿子的名字吧,我准备回到吐谷浑与吐蕃人死战。”
云初叹息一声道:“真是吐谷浑的英雄啊,我甚至觉得有你这样的吐谷浑人,吐谷浑应该不会灭亡。
我现在奇怪的人,你们到底是怎么把这么多的牦牛,从大非川赶到长安的。”
“我们是沿着大河河道走出来的,虽然艰难了一些,却平安,没有人烟,没有牧人,也就没有强盗。”
“大河?潼关外边的那条大河?”
“就是那条大河,不过,我们走出峡谷之后就上了大路,这样吐蕃人就找不到我们。”
“不是吐蕃人找不到你们,是吐谷浑的官员跟军队找不到你们吧?”
老吐谷浑人瞅着已经被崔氏描绘出来的美妙前景,弄昏头的年轻吐谷浑人,咬咬牙道:“我要十间大屋。”
云初撇撇嘴道:“一百头牛只能买一间大屋,你没有那么多的牛。”
老吐谷浑人淡淡地道:“我们有五百头牛。”
云初笑道:“好,五间大屋是你的了。”
“我现在就要看大屋。”
“好的,我带你去看。”
半个小时之后,骑着马的四个人来到了光福坊,没看见大屋,只看见一个繁忙的工地。
“大屋呢?”
“正在建。”
“骗子!”
云初瞅着从天堂直接掉进地狱的两个年轻吐谷浑人,觉得他们对于长安的新事物——预售房屋这事一窍不通。
他也没有多做解释,直接把卖胡饼的小子从店铺里拖出来,对其中一个吐谷浑人道:“你看他家的房子你喜不喜欢,如果喜欢,今晚就能住进去。”
年轻的吐谷浑人,看看卖胡饼的小伙子家里那座破败低矮的房子,连连摇头道:“我要新的。”
云初笑道:“要新的,就要等半年才能建好,就是你想的那种。”
“你是骗子!”
云初没想到这些胡人竟然如此地认死理,就把他领到一座刚刚打好地基的房子前边,对他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守在这里,半年之后,等房子盖好,你就住进去,这里并排的五间大屋,就是你们的了。”
“我们要地契。”年老的吐谷浑人总算是说出来一个比较靠谱的主意。
云初早在修建房子之前,就已经在万年县户曹那里把原来的地契分开了,划分成了一个个新的地契,让刘义把这五间房子还没有写名字的地契找出来,交给了吐谷浑人,如此,他们似乎才放心。
生意做成了,云初得到了五百头牛,等他在骡马市见到了五百头气息奄奄的牦牛的时候,才知道,这三个吐谷浑人为何如此轻信,以及如此急促地要房子了,在这样的天气里,最多不超过一个月,这五百头牦牛就会全部热死。
让刘义从晋昌坊找来了百十个人,快速地把这些快要被热死的牦牛身上的毛全部剪掉,再给它们喂井水,这才看起来有了一些精神。
看到逐渐开始吃草的,光秃秃的牦牛,云初欣慰地认为,自己应该多跟吐谷浑人做生意的。
一个正在经历战争的部族,应该有很多人愿意逃离吐谷浑,来长安定居吧?
第十七章 屁精与屁精
云初当然只想要富人,怎么样也必须有一百头牛的那种吐谷浑人。
至于吐谷浑人在失去牛羊之后,如何在长安生活,这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有越多的财富沉淀在长安,那么长安的底蕴就会越发的深厚,才能支撑起进一步的发展步伐。
这些道理是云初在很早以前接受里长培训的时候学会的道理,他相信这些道理都是真东西。
长安城里的吐谷浑人很多,在把五套房子换了五百头肉牛之后,就有更多的吐谷浑人前来购置房子。
这一切并非是云初鼓动的,而是那三个已经购买了房子的吐谷浑人现身说法鼓动的。
他们可能觉得房子不太保险,就拉更多的族人过来,到时候一旦房子拿不到,他们就算是聚众闹事的时候,人数也多一些,声势也大一些。
他们不知道的是,长安对于闹事的胡人一般都会采取最严厉的治安措施——那就是驱赶出长安。
再有半个月就是考进士的时候了。
不论是国子监里的士子们,还是外地早早报名的野生士子们,都在削尖了脑袋到处寻找门路投行卷呢。
希望能把握住最后的机会,寻找到能发现他这匹千里马的伯乐。
看到同窗们一个个愁眉不展,或者喜笑颜开的样子,云初深深地觉得这就是一场人生大戏。
或许等进士考试结束之后,他们才会明白官场的险恶之处,因为,没有人遵守规矩,每个人都是在为利益服务。
云初看了狄仁杰的行卷,他的行卷与旁人不同,通篇都是关于断案,审案,以及自己对于律法的认知与探讨的文章,云初看过,真的是不同凡响。
在这些文章的最后,留下了四句没有名字的诗。
“道讨深山雾气迢,巧唱清鸣隐林荆。一尺阳光云雾散,半山鹂鹭半山青。”
“什么意思?”云初看了一眼正在往自己带来的罐子里装茶叶的狄仁杰。
“诗里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如果看不懂就憋着,懒得跟你解释。
对了,你的行卷呢?”
“已经发光了。”
“咦,我不记得你认识很多的权贵啊,今天过来本来还想帮你,一起投了。”
“有一天,我家里来了很多人,他们非要吃我家的长桌宴,就给他们摆了一桌,谁知道吃完之后,他们说,那一桌子菜就当是我的行卷了。”
狄仁杰笑道:“行卷送的地方不对,等于没送,送错了人,比不送还要严重。
行卷这东西你不可以不送,只要大家都送了,就等于所有人都没送,反倒公平,对了,那天骗你吃喝的人都有谁,如果有雁门郡公的话,那顿饭就等于没有白白准备。
“带头的是李绩!”
“哦,李绩,啊?还有谁?”
“郑仁泰跟苏定方。”
“嗯,算是两个不错的行卷人,不会还有吧?”
“很多,能做七八十人的长桌宴,坐满了,我本来想问姓名的,结果,雁门郡公过来说,不介绍了,只让我见人喊爷爷就对了。”
“你喊了?”
“一个个不是白胡子,就是白头发的,不喊很失礼,喊了好像还有好处,我就喊了,对了,裴行俭也在,他给每一位都行的是晚辈礼。”
狄仁杰调整好了呼吸,一把从云初手里扯过行卷道:“你这个趋炎附势之徒。”
云初摊摊手道:“我记得刚才还有人对我说过行卷的重要性,以及必要性,片刻时间就翻脸了?”
“那些老功勋们就没有说别的?”
“说了,不让我考明算,让我直接去进士科考试,还说,写不写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去。”
狄仁杰愤怒的咬着自己的袖子,半天才道:“张柬之你知道不?”
“知道啊,国子监里出了名的年年考,年年落选的国子监落选大将军。”
狄仁杰叹口气道:“那是一个真正有才的人。”
“有才怎么会落选的?”
“就是因为你这种交白卷都能考上进士的人太多,他就只好被落选了。”
“哦,他的运气实在是太糟糕了。”
“你不觉得这是大唐科考的悲哀吗,为什么要让考场以外的人来决定参加考试的人的命运呢。”
瞅着愤愤不平的狄仁杰,云初指着书架上一个玫红色的陶罐道:“那里面是我今年新炒的茶,还用茉莉花熏过三遍,泡水之后,香气扑鼻,你可以再拿点那种茶。”
狄仁杰打开罐子嗅嗅,然后就毫不客气的给自己泡了一大杯,坐在云初面前道:“九成宫的事情知道了?”
云初点点头道:“知道了,陛下跟武媚差点被淹死,你说这个事情做什么呢?”
“因为会影响到我们。”
“为什么?”
“因为陛下准备废后了,可能试卷上礼的部分,会要求士子们把自己对废后这件事的看法写出来,估计是为更大的废后行动开路呢。
说说看,你这怎么看武媚这个人,你是见过她的。”
云初瞅着狄仁杰道:“皇帝准备换老婆,我觉得这是人家皇帝的自由,过不下去了,就换啊,再找一个能过得下去的就是了,如果再过不下去了,再换不迟。
史书上换老婆的皇帝多了去了,干嘛要管人家的家事呢?”
狄仁杰苦笑道:“问题在于——帝王无私事这句话,还在于谁是考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