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面,本王也仅仅在封王的时候有过,从那以后,这样的大场面,就再也没在私人府邸里见过。
所以呢,我皇兄想要废后,这种话自然要来问问你这个交游广阔的小小八品官。
直接问那些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的,如果答案不是人家想要的,恐怕就没有一个转圜的余地了。”
云初看着李慎亮晶晶的眼睛,长叹一声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一天,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大人物突然到我家。
说实话吧,我也不喜欢跟大人物有什么关系,我有我的志向,有我要干的事情,不想因为跟大人物的关系,继而遭受一些无法预料的灾难。
因为,我想要办的事情需要很长很长时间才能达成,不想半途而废。”
李慎听了云初的话,就撵走了那些光溜溜的美女,好奇地靠到云初身边道:“你真的要给整座长安城,铺上一层金箔?”
云初遗憾地瞅着,离开水池的四个各具妍态的美女,万分难舍……
李慎粗暴地将云初的脑袋,掰过来冲着他,吼叫道:“想要就赏赐给你,先回话。”
云初往一边出溜一下才道:“我马上就要成亲了,这个时候送我美女,这不是害我吗?”
李慎继续往云初身边靠,神秘地道:“别人的志向不是公侯万代,就是富贵万载,为何你的志向是给长安贴上金箔?”
第十九章 无恒心者无恒产
“我在西域的时候,就听说长安是一座金光闪闪的城池,城池里生活的人,过着猪一般幸福的生活。
你知道我,一个用命换来的从八品小官,付出了多大代价,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带着妹子,不远万里从黄沙漫天的西域来到了长安,希望我们兄妹,从此就能过上猪一般幸福的生活。
结果,当我入关之后,就觉得不对,每过一座大城我的心就凉了一截,当我带着妹子站在长安城门前的时候,我的心凉透了。
长安城里有君王,然而君王手中没有捏着雷电,长安城里有美食,却没有一样是可以免费吃的,长安城里有豪奢的房子,却没有一间是可以让我兄妹住进去。
而我,在来长安之前,已经向很多胡人吹过牛皮,说长安有多好,有多好。
现在长安没有我说的那么好,怎么办?
我以前在西域的时候,遇到过一群人,他们的村子就在沙漠边上,每年起风沙的时候,沙漠就会向他们的村子移动,淹没他们开垦好的良田,吞噬掉他们的房屋。
原以为这些人会搬离那里,重新找一块好地方生活,没想到,人家每年,还在沙漠里种梭梭,种红柳,还把麦秸扎成草格子用来防风治沙。
我后来再次经过那里的时候就发现,巨大的沙丘居然不动弹了,哦,还吃了人家地里出产的甜瓜,真的比蜜还要甜。”
李慎皱眉道:“天下宁有此事?”
云初笑道:“那个村子叫做八步沙,纪王以后要是去了西域,可以去看看,那里的甜瓜真得很甜。”
“人家给沙子上种树,跟你给长安贴金箔有什么关系呢?”
云初直起上半身瞅着李慎道:“他们能治理好风沙,让沙丘不再滚动,还变得郁郁葱葱的,我为什么就不能给整个长安贴上金箔,继而让后来的西域人知晓,看啊,长安真的是金色的。”
李慎沉默不语,半天才对云初道:“我知道你在光福坊盖房子的事情,也知晓你在空手套白狼,虽然不明白你是怎么办到的,但是呢,我相信,假如给你足够的信任,你是一个真得能给长安贴满金箔的人。”
云初笑道:‘所以啊,您就不要再拿那些,弄不好就会身死族灭的事情来考校我了。
我有我的大事要办,您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去问英公,那天到我家来的人,也是冲着英公的脸面来的,委实与我无关啊。”
李慎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想要让那些桀骜不驯的人,一起到你家做客,满大唐除过英公再无人能够办到。
估计英公是在感谢你举办的那七场长桌宴,毕竟,这是可以鼓舞士气的好事情,给你分一点荣耀,以后还能继续把这事办下去。”
云初感激地瞅着李慎道:“英明莫过于纪王。”
李慎哼了一声道:“你对我这个王爵毫无敬意。”
云初连忙道:“我们是通过孙神仙认识的,在孙神仙家的小院子里,您可没有半分王爵的威严,我还以为你喜欢这种接触方式呢。”
“确实很舒服,跟别人打交道,我一般都是冲着他们的屁股说话。”
“这是为何?”
“因为他们不论是施礼,还是跪拜,屁股都比脑袋高,还是你这里舒服一些,至少能看着脸说话。”
云初咬着牙道:“您这是把我的脸当成屁股了。”
“那个八步沙村子的事情,是真的?”
“真的……”
“太不可思议了,原以为愚公移山是传说,即便是传说,里面还有夸娥氏二子帮忙,没想到却是真事,那些人凭借着一双手,就干出来了如此的伟业,了不起”
云初笑道:“于无声处听惊雷,最是震撼人心。”
“要不要那四个女人,喜欢就送你了。”
“不要,我家只要胖的。”
“啧啧,观之如玉,触之如绵,非老饕不能解其中滋味,你一个处子有这等见识,了不起。”
云初好不容易才把一个色鬼王爷打发走,让二牛换了一池子新水,把全身都埋进水里,准备淹死在这水池里算了。
这就是李绩想要的结果,他已经在云初的屁股上,烙上了军方的印记。还是让全天下人都知晓,都参观的那种。
至于八步沙种树的事情,自然不是大唐世界里发生的事情。
他去参观过,也吃了人家种的甜瓜跟葡萄,夏天的沙漠竟然给了他一种草原的感觉。
非常,非常的了不起。
只可惜,这样伟大的功业,却被他当成了说服别人的冗长故事里,一个不起眼的注脚。
云初最终也没有自杀成功,主要是在水里憋气憋得时间长了太难受。
活着的时候已经太难受,如果死比活着的时候还要难受,干嘛要找死呢?
希望李慎能把澡堂里谈论的话告知李治,云初很清楚地知道,以李慎的性格,他根本就不会理睬这些闲事情。
几个哥哥,弟弟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得他太清楚了。
李慎走了,云初这边就清净了半个月,虞修容那个姑姑也没有再去叨扰她,似乎把求子弥勒的事情给忘记了。
云初猜测是李治问过李绩,关于他废后的事情,李绩回答让他非常地满意。继而,废后一事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了,虞修容的姑姑也觉得没必要再帮王皇后了。
就在人们盛传废后流言的时候,云初终于迎来了,他两辈子以来参加的第一场古代科考。
国子监的学生想要参加科考,首先就要经过国子监的考试,由于云初在太学学习的两年半的时间里,表现优异,获得了免试的待遇。
本来,他要参加的是明算科的考试,在拿到考试手续之后,他发现,果然如同英公所说,自己要参加的是进士科考试。
考试的地点在皇城里的鸿胪寺四方馆,就在进了朱雀门左拐的位置。
天不亮,云初就起来了,被崔氏,娜哈,以及昨晚就没有回家,跟娜哈睡在一起的虞修容,一起过来打扮云初。
其实没什么好打扮的,正八品的官服跟从八品的官服一样都是绿色的,就是纱冠上多出来半截凸起,还没有兔子尾巴长的一截凸起。
用不着带吃的,就连笔墨纸砚都不用带,早上去,如果快一点中午就回来了。
云初觉得自己中午应该能回来,因为进士科只考跟当世要事有关的对策,也就是时务策五道。
按照考核规定,经策全通为甲等,策通四道为乙等,至于乙等一下,没必要说了,一定被黜落了。
云初强烈拒绝涂脂抹粉,哪怕虞修容故意用胸脯夹着他的胳膊撒娇,云初也不答应涂脂抹粉。
反正好东西都是自家的,省着点吃能吃得长久一些,没必要急于一时。
靴子是新的,上面还绣着一只骑马的猴子,有马上封侯的好寓意。
美美地吃了一顿包子,喝了两碗米粥,就被肥九赶着马车把他送去了皇城。
这个时候,坊门还没有开,刘义早早等候在那里,还悄悄地打开了中门,希望自家里长能够沾沾皇家的气运,继而一举得中。
于此,云初发现了一个秘密,似乎跟自己时间长的人,基本上都对皇家失去了起码的尊敬。狄仁杰是这样,裴行俭是这样,就连走路都怕果子砸烂脑袋的刘义,现在也敢打开皇家专属大门放自家里长出去了。
所以,云初觉得自己可能有毒。
朱雀大街上站立着很多不良人,只要抵达了朱雀大街的人,基本上就不允许再回去,想要回去,那就要等到城门开,坊门开的时候了。
桂树只生三十枝,这句话其实很没有道理,有的桂树上的枝丫可能不止三十枝,有的桂树枝丫可能连五六根都不到,只是,进士科这棵桂树上的枝丫只有三十枝。
也就是说,每年能成功考上进士的幸运儿只有三十个,而每年参加进士科考试的人,从来没有低于两千五百个。
是真正的百中取一。
有的士子背着书箱步行走向皇城,看他们昂头挺胸的样子,云初真为他们高兴,无论中与不中,这股子气势万万不能松懈。
大家都是读书人,所以相互帮助一下不成问题,于是,在云初稍微客气了一下,他的马车上就装满了前往皇城参加考试的学子。
天黑,看不清衣衫,云初只能强忍着脚臭味,听他们高谈阔论。
有的说自家的行卷今年行得好,送到了某某公主府上,还有幸在公主府上盘恒数日,聆听公主的当面教诲。
有的说自己苦学二十载,铁砚磨穿,学问早就到了爆发的时候,此次进士科,对他来说不过是走一个过场,等榜单出来,定会邀约众人看尽长安花。
更有的在拥挤的人群中,就已经开始抨击当权者不公,认定自己一旦高中,一定会扭转现在的坏风气。
云初很喜欢听他们说话,因为这些人现在把大话说得越是满足,榜单下来之后,他们就会越发得沮丧。
很早以前,云初总是认为黄巢这个人不是好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畜生,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干出,把人塞进磨眼里磨成糊糊当军粮的事情。
现在他开始尝试着理解黄巢了,屡次考进士考不上,弄得家业败落,不论是谁都会有很大的怒气的。
云初很希望这些满怀信心的学子们在考不上之后,不生气,不着恼,老老实实回家种田,不要学黄巢把人塞磨眼里磨成糊糊当军粮。
长安城的第一缕阳光以前总是首先照在皇城上,现在不一样了,那座烂怂大雁塔比任何地方都先被阳光照到,在阳光的照耀下,大雁塔的塔尖就像是被阳光烧红了一般,直挺挺的刺向湛蓝的天空。
第二十章 人的样子
搭车的士子们在快要抵达皇城的时候,就纷纷跳车告辞,其中两个因为没有跳好,还摔了一跤。
看着他们把手上的血往袍子内衬擦试一下,就挥手告别的样子,云初的眼睛酸酸的,因为,刚才跳车被摔倒的两位,根本就不是刚才在车里称呼的仁兄,而应该叫爷爷,至少也该叫伯伯的。
这样的人,自己这一生估计只能见这一次了,下一次,他们说不定就死了。
皇城门口的守卫非常的森严,守门的不再是金吾卫,而是盔明甲亮的武卫。
此时,城门已经打开,一些身着官服的人正在进进出出的。
于是,云初也就下了马车,抖抖自己嫩绿色的贯袍,学着前面一位仁兄的模样,先咳嗽一声引起所有人注意之后,才踱着方步,在万众瞩目下极有威严的向皇城里走。
“啊,兄台,我们如此进门,会不会堵塞后边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