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不耐烦地道:‘直接说你的答案。”
断鸿立刻趴地上道:“清洗宫禁。”
李治摆摆手道:“还不是要杀人嘛,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大唐宫禁里死的人不够多吗?
父皇进皇宫的时候,就杀的血流漂杵的,母后整治后宫又平添了无数冤魂,我大哥造反,又把东宫杀的草木不生,我二哥被贬斥的时候,魏王府死了多少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去年的时候,因为房遗爱的事情舅舅又杀了一千两百二十七人。
现在,你觉得朕再在宫禁中杀的人头滚滚的,你觉得这合适吗?
要知道,自朕登基以来,朕还没有亲自下令大量的杀人,就连睦州谋反的事情,朕也只是下令,只诛首恶,胁从不论。
朕以为,我们大唐要改改动辄杀人的习惯。
这件事首先就要从朕本身做起,仁孝才是朕可以登上皇位的原因,也是朕以后治理天下的根本。
所以,宫禁里的事情一定要解决,但是,不能用杀人的法子。”
断鸿连忙道:“启禀陛下,清洗宫禁不一定要杀人,也可以放人出宫,只要离开宫禁……”
李治揉揉眉心道:“你可以退下了。”
断鸿倒退着离开了寝宫,只剩下李治一个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瞅着帐子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虞修容跟崔氏给那个白胖的女婴仔细地洗了一个澡,也在家中仆婢的提醒下,仔细地检查了这个孩子每一寸皮肤,确定孩子没问题,就把带来的襁褓一把火给烧掉了,换上她们亲手缝制的绵软小衣跟暖和的新的襁褓。
看着孩子躺在暖和的床榻上抱着脚丫子啃,不论是云初还是虞修容都很喜欢这个白白嫩嫩的孩子。
娜哈也很喜欢,几次都想把孩子偷走拿去玩耍,被虞修容狠狠地教训了好几顿。
她现在很后悔给自己弄了一个嫂子,以前哥哥打她,最多第一下重一些,后面就会越来越轻,以至于娜哈根本就不怕哥哥。
嫂子不同,她是真的打,最烦人的是每次打完她,嫂子却哭的跟自己挨打一样,这让娜哈非常的烦躁。
哥哥也不肯再抱她了,是嫂嫂不让,总说女孩子长大了,不能随便被人抱,哪怕是哥哥。
只有打马球才能让她快活起来,可惜,打完马球之后,嫂子跟崔嬷嬷又会用带子把她的双腿捆的跟粽子一样,说是害怕她长出一对罗圈腿出来,腿不直,就嫁不了好夫婿。
家里的所有事情似乎都在向她最讨厌的方向发展。
云初决心在这个冬天里,把万年县所有能利用的土地都利用上。
尽管吴户曹说了百姓侵占一点皇家土地耕种不算事情,云初还是一遍又一遍的跑少府监。
少府监的少卿,快被云初烦死了,他已经明确无误的告知云初,如果在皇家土地的边缘位置,种上几畦菜蔬,点上几颗豆子,栽植一些桑麻,只要不破坏皇家土地,少府监不会理睬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都是可以做而不能说的事情,偏偏云初就缠着他一定要一份文书来允许他这么干。
吴户曹开始说这件事的时候,云初只是考虑一下,等他见过吴户曹说的那些可以开垦的土地之后,他觉得头拱地都要把文书要下来。
因为——万年县有一半以上的土地属于皇家,而这一半以上的土地中,其中有六成以上是闲置的,或者半闲置的园林与工地。
其中,最让云初垂涎三尺的地方就是灞上。
这是一块真正的好地方。
地处长安城以东的制高区域,南接蓝关,北扼灞水,俯临长安,地势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从春秋时期的秦穆公开始,就在灞河上修筑军事要塞“灞城”。
陈胜吴广造反被杀之后,刘邦进军关中,也首先占领异屯兵灞上,迫使秦王子婴不战而降,并在灞上召集关中父老宣布了著名的“约法三章”。
等历史进入大唐时代之后,这里却成了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们死后的居所。
大片大片的土地都荒废了,道路却出奇的顺畅。
云初想在这里种植果树,种植棉花,再加上是一个群山怀抱的好地方,还可以在一个叫做白鹿原的地方大规模的种植蔬菜。
想法很好,可惜那个该死的蓝田县令不同意,即便是云初给他许下很多好处,这个混账不但不同意,反而派来了县尉把云初派去垦荒的人给打回来了。
那个混账县尉不但打了人,还生擒了两个万年县的里长,亲自送到云初这里要说法。
要你妹的说法啊——
原本在少府监少卿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的云初,本来就心情不好,现在,又有人绑着他麾下的里长找他要说法。
于是,他亲自出手,打着比武的旗号,将蓝田县尉殴打的昏死过去了好几次。
不是云初下手狠,他只想教训一下那个县尉,给自己的部下出出气,可是,那个县尉却是一个标准的关中人,被打昏之后,只要睁开眼睛,就再一次跳起来找云初继续比武。
最后,被打的动弹不得,还趴在地上指着云初的鼻子破口大骂,什么话难听他骂什么。
气的云初三尸神暴跳,用破布堵住他的嘴巴丢了出去,这个家伙,竟然躺在万年县县衙门口不走,指着县衙滔滔不绝的骂了整整三天。
就因为这件事,云初被蓝田县那边的地方监察御史给告了,连温柔出面都没有能劝说那个地方监察御史撤回奏本,还威胁温柔,如果云初得不到惩罚,蓝田县令就会带着本县的衙役们与云初决一死战。
于是,云初平生第一次以被告的形式,出现在了大唐王朝的大朝会上。
按照《唐会要》引《仪制令》:诸在京文武官员职事九品以上,朔望日朝;其文武官五品以上及监察御史、员外郎、太常博士,每日朝参。
这就是大唐的朝会制度,当然,那一次上朝都没有元日这一天的朝会来得隆重。
说起来很怪,云初是七品官,按理说他应该一个月初一十五上两次朝的,可是,因为他是万年县的官,又属于地方官,不算京官,所以,他从未上过朝。
虽然是作为被告上朝,云初要上朝了,还是把云家弄得鸡飞狗跳的。
鸡才叫了两遍,云初就被虞修容弄起来,洗漱穿官服,最后,在全家一片恭贺声中骑着枣红马,从小门出发,径直来到了大街上。
云初没有走朱雀大道,而是沿着万年县所属坊市的小街道穿行。
每过一个坊市,就有五个不良人守在路口,等候县尉检阅。
所以,等云初抵达皇城的时候,这里已经挤满了人。
温柔早就等候着云初,人家虽然是一个八品官,但是,已经是参加朝会的老油条了。
“唉,你这一次惹了不该惹的人。”
“我惹谁了?”
“你惹了蓝田县令刘仁轨!”
“刘仁轨?”
“没错,你觉得你很厉害,却不知道人家更厉害,当年当陈仓县尉的时候,就当场打死了折冲都尉鲁宁,太宗皇帝本来非常地生气,结果,见到刘仁轨之后,不但没有惩罚他,还夸赞了他。
这些年但凡那里地方不安静,就会把他派去哪里做县令,现在人家已经是正六品的县令了,而御史身份却一直保留,这就是我没办法拦截弹劾你的奏折的原因。
这个人就是一个怪物,以前,我们以为他不过是一个类似魏征一般的言官而已,后来,才发现这人竟然民政,兵法无一不通。
他之所以会当上蓝田县令,就是为了剿灭秦岭中几股盗匪,现在盗匪被他引诱下山,一股脑杀得干干净净,本来就要到门下省任职的,这下好了,你又好死不死地去惹他。
今天上朝就低着头认错就对了,陛下对他的信任可不同于别的官员,听说是要重用的。
还有,你把长安县的那一批新官员害死了。”
对于万年县跟蓝田县之间的纠纷,云初不是很在意,地方上的摩擦,什么时候都不能避免,至于,把长安县官员害死这件事云初觉得莫名其妙。
流言兄又叹息一声道:“宰相,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太子太师,燕国公于公的车驾,在冰溜子上打滑,两匹马翻倒,带着马车也侧翻,可怜,燕国公嘴里不多的几颗牙又少了三枚。
如果万年县的地盘上同样满是冰雪,这只能算是无妄之灾,长安县倒霉就倒霉在,你万年县没有一片冰雪,而长安县冰雪满地……”
第七十章 开疆拓土蓝田县
“你就是云初?”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云初转过身,看到一个面目黧黑长着一张方脸的小老头。
这个人骨节粗大,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个老农,再看他的眼睛,就知道这是一个官,一个很大,很厉害的官。
官身上其实是有味道的,有些官身上是书卷味道,有些官身上是铜臭味道,有些人身上还带着胭脂香气,像眼前这个满身带着泥土气息的官,云初还是第一次得见。
于是,他慢慢拱手道:“正是在下。”
这个满身泥土味道的人才出来,原本站在原地等待进宫城的官员们就立刻散开了,他们可能害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某家,刘仁轨,你万年县侵占我蓝田县田土一事,今日定要见一个分晓。”
云初反唇相讥道:“灞上那么好的土地,你蓝田县人不知珍惜,我万年县的百姓拿来种些菜蔬,粮食,有何不可?”
刘仁轨平静地看着云初道:“你越界了。”
云初冷笑一声道:“都是我大唐的地界,谈什么越界,如果万年县在大唐边界上,你信不信我会把万年县的界碑挪到天涯海角?”
刘仁轨道:“身为大唐官员,起码的规矩是要遵守的,不能肆无忌惮。”
云初大笑道:“只要我万年县的百姓衣食丰足,我管你蓝田县是什么样子呢。”
听了云初的话,刘仁轨的瞳孔似乎都在慢慢变小,一字一句地道:“此为独夫所为。”
云初道:“等蓝田县人进入万年县之后,我自然待蓝田百姓如手足。
你如果觉得不高兴,尽可以把你蓝田县治理好,不要让他们偷偷地往长安跑,还有,听说你当年打死了一个折冲都尉,现在,你可以试试能不能打得死我!”
刘仁轨皱眉道:“你还是不愿意放弃灞上这片土地吗?”
云初抖抖官袍道:“你们既然不珍惜土地,就让珍惜土地的百姓去耕种有何不好?”
刘仁轨轻蔑地笑了一声道:“狂悖无礼。”
说完话,这个家伙就不跟云初纠缠,见宫门开了,就大踏步地进了宫门,接受检查。
大唐官员如今上朝,很少有带着仪刀的,偏偏云初腰上就插着一柄唐刀,站在官员群中,极为醒目。
负责检查官员进宫的黄门皱眉道:“因何佩戴仪刀?”
云初笑道:“一会打架用的。”
“跟谁打架?”
云初指着远去的刘仁轨背影道:“刘仁轨。”
黄门也是一个有趣的人,收走了云初的仪刀,很有经验的指着他腰上的笏板道:“在朝堂上打架一般都用笏板,用刀子会被宫卫乱刀砍死的。”
黄门说这话的时候,站在宫门两侧的宫卫们忍不住挺挺胸膛,似乎觉得黄门的话说得再正确不过了。
云初一路上挥舞着手里的象牙笏板,跟着不断翻白眼的温柔进了太极宫。
太极宫很大,宫殿群此起彼伏的壮观异常,只是,前来上朝的官员太多,以至于云初,温柔这些小官只能站在外边,寒风一吹,一个个冻得跟狗一样胡乱打哆嗦。
“为什么他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