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则毫无意外的被分配到平原县侯高侃的后军。
众人领命之后纷纷离开,只有云初待在原地不动,等军帐中只剩下李绩等人之后,李绩淡漠的看着云初道:“你想要火药?”
云初点头道:“末将非常需要火药。”
李绩让众人退下之后,看着云初道:“咸阳桥惨案是你做的?”
云初摇头道:“不是。”
李绩又道:“吐蕃使者团灭门惨案是你做的?”
云初摇头道:“不是。”
李绩犹豫一下又问道:“点将台下的火药也是你埋的吗?”
云初摇头道:“不是!”
李绩叹息一声道:“前两宗案子看样子就是丘行恭父子做的……”
沉默片刻,李绩又道:“如果点将台的火药不是你放的,那么,这件事就很严重了。”
云初轻声道:“原本点将台被冰封,后来我上点将台夺旗的时候,发现,那座点将台是重新砌造的。”
李绩仿佛没有听见云初说的话,用手指扣着桌面道:“火药有,雷火弹也不缺,不过,渡过辽水之后才有。”
云初闻言拱手退下。
温柔看到云初的时候,发现他没有把火药带来,非常的失望,小声道:“不肯给?”
云初道:“渡过辽水之后才给。”
温柔又道:“后军将军高侃派传令兵过来,命你去后军大帐议事。”
云初扫视一眼正在吃饭的军卒,就再一次匆匆去了后军高侃的军帐。
高侃在军中一向有一个老母鸡的称谓。
算是大唐军中最和善,最好说话的一位大将,云初抵达军帐的时候,发现他是最后一个来的,请罪之后,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
高侃笑眯眯的道:“人人都说万年县的县令乃是在百万军中纵横穿梭所向无敌的悍将,此次东征,还要拿出悍将的威风出来,为我后军打出士气,打出威风来。”
云初知道,在军中可不是你说谦虚话的地方,这个地方向来只认强者。
遂拱手道:“将军但有所命,云初一定奋勇向前。”
高侃压压手道:“坐下来,坐下来,以后都是在一个锅里搅食吃的兄弟,不用多礼。”
等云初坐下来,高侃继续道:“别的事情都能一笑而过,老夫也愿意给部下分担一些,但是,唯独行军作战没有人情好讲。
作战吗,诸位也都是上过战场的人,知晓前进者生,后退者死的道理,老夫不愿意看到自己麾下的将士们死在督战队的刀下,如果可能,老夫愿意亲自送你们一程……”
高侃这里也没有规定军纪,这一点与李绩的做法一脉相承。
云初能想得到,这就是在给在座的人灌输压力,他甚至能想得到,这一路行军恐怕不会是一场轻松地旅行。
不论是李绩,还是高侃,都要在这一段漫长的路途上结束大军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弊端。
而且,这不仅仅是李绩跟高侃他们的事情,云初这些领兵将领也有这个需求。
毕竟,对于李绩来说,云初这一级的将官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对于云初来说,那些亲自带兵的旅帅,队正也是陌生的。
都需要在将来的路途上慢慢的磨合。
这一天,李绩到底还是带着五万多人狠狠地吃了万年县两顿饭。
天亮之前,苏定方带着一万人走了,他与李绩都是行军大总管,不好待在一个军营里。
临走的时候,裴行俭想问云初索要一些医官,对于这种事,云初自然不会越俎代庖的,裴行俭的要求,被老何严词拒绝,还想要一些工匠,也被老黄严词拒绝。
裴行俭的军中不是没有医官,没有工匠,只是没有云初这里的高级。
最后不得不怏怏的走了。
李绩行军的时候,没有出任何花样,非常的规矩,行军的时候一日两食,日行八十里。
日复一日,虽风雨而无阻。
渐渐地远离了潼关,远离了函谷关,远离了晋州,远离了并州,自然也远离了长安。
当云初在遥远的山峦上隐约看到一些残破的长城,大军已经算是进入了河北道。
这一路上大军走的一直都是大路,而没有沿着当年秦始皇巡幸秦皇岛的路线走秦直道。
因为,那条道路两边的州县不再富裕,没有办法给大军提供足够多的食物与物资。
抵达河北道的时候,李绩麾下的大军已经有了十二万之多。
大军队列逶迤不绝,足足有三十里。
在距离燕州不足百里的地方,李绩再一次下达了驻扎军令。
因为在烈日下行军的缘故,云初的脸再一次恢复到了在西域时候的七成模样。
在看了一阵军卒们往地里面钉木桩子修建营寨之后,云初就回到自己的军帐中,对正在抓紧时间烹茶的温柔道:“后悔不?”
温柔摇摇头道:“别把我看成投机之辈,这一仗实在是太重要了,由不得我不来。
不来的话,我才会抱憾终身。”
云初接过一杯罐罐茶低声道:“你对河北道如何看法?”
温柔啜饮一口浓茶道:“你问这句话,还不如直接问我对山东是如何看法。”
云初双手握着小小的茶杯道:“太穷了,也太苦了。”
温柔冷笑一声道:“这本身就是长安需要的不是吗?”
云初双手搓着手里的茶杯道:“我家里的内宅管事崔氏曾经说过,山东的勋贵们占有的土地大的几乎看不到边,也就是说,山东多奴仆,而少自耕农。”
温柔继续冷笑道:“疲山东,穷山东,困山东的国策已经延续很多年了,甚至从前隋时期就是这个模样了,你现在又操的哪门子的心?”
云初笑道:“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我这样的到底算是关陇还是山东?”
温柔瞅着云初的眼睛道:“我老家在并州,你老家不知道在哪里,所以,不论是关陇还是山东人家都不要我们。”
第十九章 事有不谐
从长安走到燕州,每日走八十里,走了两千四百里的路。
抵达燕州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了。
离开万年县境,在新丰县走了两天,云初就觉得新丰县远不如万年县,等离开新丰县之后,再进入关中以东,就觉得这里比不上新丰县。
离开关中之后进入并州地界,这里又不如关中,等大军进入河北之后,云初又发现这里远不如并州。
所以,将最初的万年县跟眼前的燕州相比,云初就有从上海外滩一头扎进非洲原始部落的感觉。
万年县是个什么模样没有人比云初更加清楚的了,尽管他一再放低自己对河北的期待,最终看到的依旧比他的期待有天壤之别。
如果说,万年县的人过的是生活的话,那么,这里的人就仅仅是活着而已。
而且,大军到来的时候,原本在原野上耕作的农夫们顿时就跑了,跑的很是仓惶,甚至还丢弃了他们本该视若性命的农具跟一些瘦骨嶙峋的牲口。
在云初的印象中,本国百姓在看到本国军队的时候,做的最多的应该是围观。
这里没有,他们跑了。
看样子,喜欢这支军队的人只有长安人……
从燕州继续向北行军两千里,就到了高句丽,他们就要在那里作战了。
一想到是这里的百姓负责给他们提供物资,粮草,云初的心中就一阵阵的发寒。
他甚至觉得这里的人很有可能会从背后捅他们一刀。
河北道黜陟使卢承庆忧心忡忡的从云初的军寨大门,进入了军营去见了李绩。
他的随从人马足足有两千人,这一位不单是河北道的黜陟使,还是河北道的行军大总管。
此次负责召集河北道府兵供给李绩,便是由他来负责的,看过卢承庆的那张忧愁的脸之后,云初的感觉就更加的糟糕了。
很明显,李绩的大军已经到来了,他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做好。
而更让云初担忧的一点便是,一个河北道的黜陟使,行军大总管,在自家的地盘上走动却要携带两千人的卫队,这很说明一些问题。
局面可能远比云初预料的要糟糕。
果然,在卢承庆离开之后,后军主帅高侃就召集各路人马开会。
还以为高侃这一次会跟大家交一个实底,没想到高侃却告诉所有后军将官们,目前一切都很顺利,在这里修整十日之后,等待山东,河北两地的十四万大军抵达之后,就立刻拔营向北。
云初想要当着众人的面询问一些什么,却被高侃用严厉的目光给阻止了。
等会议开完,高侃留下云初一人。
“莫要乱我军心。”高侃冷冷的说了云初一句,就让他离开了。
云初回到自己的军帐里,立刻将温柔,钟馗,老何,老黄,以及两个折冲都尉召集到一起开始询问本部粮草状况,军备状况。
温柔身为长史第一个道:“如果不考虑补给的情况下,粮草两个月,最多三个月,如果不考虑马料的话,还可以支撑一个月。”
云初道:“从今日起,一日两食。”
温柔点点头道:“好。”
云初又瞅着老黄道:“箭矢,弩箭如何?”
老黄低声道:“三匣,不能再多,再多将士们无法携带。”
云初道:“七十二枝羽箭啊……”
老黄道:“足够了。”
云初摇摇头道:“我觉得不够。”
老黄道:“我这里还有一批火箭,可以给你分一些,不过,不多啊。”
云初道:“有总比没有好。”
说完话他最后瞅着两个折冲都尉道:“兄弟们的士气如何?”
折冲都尉张东海道:“士气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