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笑道:“别想了,就算这里的煤铁不要钱,运到长安之后也价比黄金,不划算。”
两人正在闲聊的时候,钟馗快步走过来道:“事发了,乞乞仲象率领上万人追着杨景张东海他们杀过来了。”
云初笑道:“这不是我们一直期望的吗?在野外战斗,我还担心靺鞨人的野蛮,现在,他需要攻城了,这就是我们所长。”
说罢,就下令吹起号角,准备迎敌。
云初走上城头的时候,率先看到的就是在前边狂奔的杨景等人,然后,就是尘土飞扬的靺鞨大队人马。
温柔在一边低声道:“此时关闭城门,可以绝一切后患。”
云初摇头道:“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我们需要一些猎犬。”
说完就对钟馗道:“随我出城,厮杀一场。”
钟馗敲击一下胸甲,便点了五百不良人骑兵随云初出战。
来到城外,云初捏一下手里的马槊,回头看着五百不良人道:“许久不曾上阵厮杀,你们害怕吗?”
为首的不良人吼道:“愿为县尊效死。”
云初大笑道:“甚好,我万年县尽出英雄好汉。来呀,随本将冲击!”
说罢,就催动早就不耐烦地枣红马杀了出去,随后,钟馗却抢先一步冲在云初身前,将斩马刀柄与腰间的甲胄上的铁环相扣,让斩马刀向外伸出,一马当先的朝大喊救命的杨景冲杀了过去。
杨景见状让开大路,眼看着钟馗,云初等人杀进了近在咫尺的靺鞨骑兵队伍。
骑兵交错而过,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身着铁甲的不良人身上闪起串串火花,而交错而过的靺鞨人的皮甲却被不良人的精良武器斩断,一时间,战场之上人仰马翻。
第二十六章 只要你不跑就好
马槊最大的好处就是减震,尤其是当马槊刺进敌人身体之后,缠绕着马槊杆子上的麻绳可以阻止粘稠的血液流淌到握手位置。
所以,当云初的马槊在刺穿一个敌人的胸膛之后,强大的力量将敌人从马上掀下来,撞在后边的一个敌人身上,失去了力道的尸体,也就被马槊长刃割裂掉在地上,而原本绷成一张弓的马槊杆子会迅速绷直,有经验的马槊使用者还会利用马槊绷直的力道继续杀敌。
骑兵接触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追击杨景,追击的最快的人也不过几百人,在与不良人骑兵交锋过后,就倒下了一大片,不是他们的马术或者武艺不好,而是,他们的武器实在是太糟糕了。
云初,钟馗杀透敌阵之后,就转过头,重新慢慢的奔跑起来,向那些没有落马的靺鞨骑兵进攻,马速没有起来的骑兵,在马速已经起来的骑兵面前几乎不堪一击。
在云初看来,这就是攻击移动靶子跟攻击静止不动的靶子的区别。
所以,当他的马槊再一次刺穿了一个靺鞨人以后,这场战争已经基本上结束了。
站在城头的温柔看到远处尘土飞扬的模样,就敲起了铜锣,呼唤城外的云初早点回城。
不良人们将刚刚战死或者受伤的同伴,以及靺鞨人遗留下来的战马带回城,一大队靺鞨骑兵就赶来了。
城头响起号角声,大唐的旗帜也被竖起来,而云初定远将军的旗帜也同样在迎风招展。
靺鞨人的队伍停在了一箭之地,虽然他们的军阵乱糟糟的,云初还是看出来,靺鞨人已经初步具备了进行集团作战的能力,毕竟,他们的号角对那些靺鞨人来说,还是有一定约束力的。
城下倒着三四百具靺鞨人的尸体,这一点,远处的靺鞨人看的清清楚楚。
原本靺鞨人看到了城头唐人的旗帜,多少有些沉默,但是,这种沉默并没有保持太长的时间。
主要是几十个没有死掉的靺鞨人被脱得精光,用绳子绑着双脚,倒着从城头丢下来,在城墙上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于是,原本沉默的靺鞨人开始有些骚动了。
折冲都尉张东海见状,就让部下往这些靺鞨人的身上倒油,然后就点燃了绳索,火焰慢慢的向城墙上的那些靺鞨俘虏蔓延了下去。
“啊——”
有一队靺鞨人似乎再也无法忍受唐人的暴行,一边射箭,一边迅速的向城池靠近,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救下城墙上的那些族人。
折冲都尉张东海冷冷的看着冲过来的靺鞨人,默默地在心头数着数,就在他身后,一千两百个府兵,已经张弓搭箭等待多时了。
等到张东海一声令下的时候,密集的箭雨就从城头飞起,飞到最高点之后,就带着“咻咻”的风声下落。
一千两百枝羽箭正好笼罩住了那一队靺鞨骑兵,在云初的注视下,那些靺鞨骑兵举起了皮盾,迎着即将落下的箭雨继续冲锋。
箭雨落下的那一瞬间,原本整齐的骑兵队伍顿时就变得乱作一团,无数人从战马上跌落,而每一个人跌落,箭雨就有了一个侵袭的口子,导致更多的箭雨落在骑兵,或者战马的身上。
张东海看到这一幕,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再次挥手,换上弩弓的府兵,全部涌到城头,扣发弩机之后,就迅速后退,换第二排,接着是第三排,依次轮换,弩箭射击一刻不休。
靺鞨人的骑兵越来越稀疏,等到了城下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人,即便是这样,这些骑兵依旧抡出自己的腰刀,斩断了燃烧的绳索,让那些身上涂满油的族人从城头跌下来。
随即,这些放弃防御的骑兵,就被密集的弩箭连人带马射的如同刺猬一般。
能被救下来的人,毕竟是少数,张东海挥动一下手中的旗子,就有几十个弓兵上前,在火把上点燃了火箭,在两军阵前,将那几个刚刚从城头跌落的靺鞨人用火箭点燃,而此时,城墙上的那些靺鞨人终于被蜿蜒而下的火苗点燃,发出的惨叫声,即便是等待吃腐肉的乌鸦,也不得不振翅飞向远方。
很明显靺鞨人被唐人残暴的手段给彻底激怒了,他们的队伍中响起沉重的鼓声,靺鞨人的步卒出现了,他们在木盾的掩护下,缓缓地向城墙逼进。
温柔奇怪的问云初:“他们为何不快跑过来?”
云初道:“只有进入箭矢的范围内,他们才会开始跑,跑的太早会弄乱队伍,也会消耗体力,过一会,他们还要攀爬城池与我们肉搏呢。”
温柔笑道:“下雨的时候,跑的快一点,能否少受一些雨水浇灌?”
云初笑道:“不能。”
“你为何如此肯定?随口说的吗?”
云初摇头道:“你问的其实是一个算学问题。”
温柔不解的道:“你的算学比我的算学好吗?”
云初笑道:“你忘记了,在国子监的时候,教授我们算学的博士从来都不理睬我。”
“不是因为你屡教不改吗?”
“不是的,是因为他的算学不如我。”
就在云初跟温柔谈笑的时候,折冲校尉王德发走过来,抱拳施礼。
云初从腰上解下一面铜牌递给了王德发,得到牌子的王德发向站立在城墙底下的一群人展示一下牌子,顿时,十二架弩车就被那群军卒推进城墙下的射击孔,掀掉弩车上的蒙布,然后,云初就看到这群身强力壮的家伙就开始转动绞盘,随着绞盘拉紧,并排放置在弓床上正反八张巨大的弩弓就慢慢的张开。
随即,粗如长矛的弩枪就被安置在滑床上,一次三枝。等到绞盘停止响动,一个火长模样的府兵就抬头瞅着站在城墙上的王德发。
折冲校尉王德发猛地挥动了手中的红旗,坐在城头的云初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嗡鸣声,紧接着一阵嗤嗤的撕裂声响起,三十六枝弩箭就从齐胸高的射击孔平行向已经开始奔跑的靺鞨人覆盖了过去。
云初军装备的并非是八牛弩这种大型器具,一具八牛弩需要十人才能操作,云初装备的是轻便的滑床弩,只需要五人就能操作,就算是这样的东西,也不是大唐所有折冲府的标准装备,只有一些很富裕的关中折冲府才有。
而万年县所属的这两个折冲府,一口气装备了十二具,已经是大唐折冲府之冠了。
传说,八牛弩射程达到骇人的三里地,一次射击据说有洞金穿石之威,不过,云初部装备的滑床弩效果也不差,一枝弩枪在洞穿了三人以上才会停止杀伤。
“三十六贯钱不见了。”
在看到滑床弩进行了一轮齐射之后,云初喟叹一声对温柔道。
温柔瞅着被弩枪清空的一片敌军道;“看起来似乎很值得。”
云初摇摇头道:“除非我们能在靺鞨人身上收到足够多的利益,否则亏本是一定的。”
好在,这一轮床弩齐射,有效的打乱了靺鞨人的阵势,也打断了他们进攻的节奏,让弩兵,弓兵可以多发射几轮覆盖性质的箭雨,基本上达成了齐射弩枪的目的。
靺鞨人的号角声再次响起,那些快要冲锋到城墙边上的靺鞨人纷纷后退,却被城头的弩弓手,又留下来了很多人,他们逃跑的时候,就忘记了背后还有弩箭。
一直在观察战事的钟馗忽然对云初道:“靺鞨人第二次进攻失败之后,我想带着五百骑兵冲击一下他们得军阵。”
云初摇头道:“五百人还撼动不了他们这上万人的军阵,我们应该全军出击才对。”
温柔道:“可以,不能让他们缩回去,否则,再想找这样的好机会就难了。”
张东海道:“只要能让他们军阵动摇就好办了,这个时候需要猛将斩将夺旗。”
云初点点头道:“留下王德发跟五百人手,剩下的准备出击。”
看着所有人开始忙碌起来了,云初暗自叹息,如果李绩早一点把火药跟轰天雷给他,就不需要猛将这种东西来撼动敌方的军阵了。
就在众人已经做好了突击的准备,骑兵已经隐藏在城门后边,就等着靺鞨人再一次进攻失利的时候就发起全军攻击的时候,靺鞨人却不再进攻了。
他们开始向后退,退出了一里地之后,就开始安营扎寨了。
云初也眼看着太阳偏西了,就下令轮换休息。
靺鞨人看样子很聪明,在损失了两千多人之后,终于冷静下来了,退出去远一点,却又不肯走,就说明,人家准备制造攻城器具了。
只要靺鞨人不走,云初就不失望,派民夫出去清扫战场,还要把没死的靺鞨人杀死,也顺便把今日射出去的弩箭,羽箭,弩枪收回来。
天气太热,云初担心发生瘟疫,就让民夫们把尸体堆积起来一把火烧掉。
夜晚来临,由靺鞨人的尸体堆积成的五个不算大的山包开始燃烧,靺鞨人营地那边哭声一片。
看样子,他们今晚应该会睡不着。
云初巡查完城防之后,卸甲休憩的时候,王钊兄弟三人领着杨景来了。
才一进门,杨景就跪地磕头。
云初不解的看着王钊,王钊连忙道:“县尊今日亲自出城作战解救杨景,杨景感恩不尽。”
云初将杨景搀扶起来道:“为我大唐效力之人,大唐绝不辜负他,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杨景再次跪地道:“以前只是听说县尊从不负人,今日方知县尊仁义,请容杨景为县尊效犬马之劳。”
云初笑道:“听闻高句丽杨氏也是显宦门第,你这杨姓可与此杨姓同?”
杨景再次叩拜道:“在下正是昔日安市守将杨万春的第三子。”
云初惊讶的道:“当年我朝太宗皇帝东征,久攻安市城不下,加上天气转寒,领兵回国休战,听闻你父曾经在城头上表赞誉太宗之明,还获得赏赐锦缎百匹,可有此事?”
第二十七章 万夫不当之勇
听云初这样问,杨景立刻趴在地上大哭道:“就是因为家父与太宗皇帝这一场奏对,导致家父被权臣渊盖苏文陷害,被绑在铜柱之上炮烙致死。
我杨氏丁口四百二十七人,只有我隐姓埋名逃出生天,家父被陷害之时,安市城里的百姓明明知晓家父是被冤枉的,却无一人为家父说话。”
云初听了杨景的哭诉,勃然大怒道:“明明是一段上好的嘉话,怎么能被这权臣昏君误会至此。
你放心,待我们马踏平壤之时,定位你杨氏屈死的冤魂讨还一个公道。”
杨景咬牙切齿道:“等到将军攻破安市之时,请把安市奴隶卖与杨景……”
云初再一次搀扶起杨景道:“定不会让你失望。”
站在一边观看的王钊被云初的大义凛然感动的热泪盈眶,拉着杨景的手道:“做兄弟的一定帮你报这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