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有钱人的烦恼
刚刚油炸过的辣椒在跟醋水,蒜末混合之后,味道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单纯的辣味瞬间与酸香混合,再被馥郁的蒜味调和之后,奇峻的辣味就变得温和,与裤带面里面的油水一起将裤带面的香味激发到了极致。
看一眼报着碗目不转睛的瞅着他的狄仁杰,温柔,跟钟馗,云初用筷子大力的搅拌一下面条,然后扯起一条面,就唏哩呼噜的开吃了。
云家厨娘制作的面食自然是无可挑剔的,现在,有了辣椒这最后一道调料,云初终于品尝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滋味。
可能是多年没有吃辣椒的缘故,云初被辣到了,不过,他知道辣椒给人的感觉不是味觉,而是痛感。
忍痛对他来说不算啥,所以,当狄仁杰三人开始拿出试毒的勇气吃面的时候,云初已经示意厨娘再给他来一碗,而守在边上的娜哈跟李弘的口水已经流淌下来了。
明明自己是一个以冲锋破阵驰名的悍将,也不知道为啥这些人却认为自己是最惜命的一个人。
辣椒那些人或许吃不惯,甚至会觉得难吃,不过,这不要紧,云初自己喜欢吃,而且非同一般的喜欢吃。
这东西的突然出现,云初觉得这就是上天给他的一个巨大的奖赏。
事实证明,这个世上最信任云初的就是娜哈,因为这个孩子虽然被辣的嘻嘻哈哈的,却依旧努力的吃着放了辣椒的裤带面,一碗饭没有吃完,这孩子已经品尝出辣椒的好处来了,还准备再吃一碗。
云初严重怀疑钟馗这个人没有痛觉系统,就在温柔跟狄仁杰两人吃辣椒吃的比较痛苦的时候,他已经连续吃了三碗面。
至于虞修容在拿出自杀的勇气吃了一口之后,就不肯吃了,不管娜哈说有多好吃,她就是一口不吃,她申明,自己不想为了一口吃的就丢了老命。
李弘是见到娜哈吃了之后才吃的,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明显他也是一个能吃辣的人,除过第一口吃的小心翼翼之外,剩下的都是狼吞虎咽一般的干掉的。
钟馗是真的吃疯了,虽然吃的满头大汗,却越吃越是畅快,最后一碗饭已经彻底的被辣椒染成了红色……这让云初非常的满意。
要说吃辣子拌面,还是要老秦人出马,温柔,狄仁杰两个山西老酸排不上号。
吃完这一顿,云初就把剩下的辣椒装进罐子里收藏起来了。
他们这些人如果再想吃,就要等夏天时节辣椒被种出来以后再说。
吃完辣子拌面的人都喜欢喝水,而温柔的嘴唇还肿起来了,他一直指着自己肥厚的嘴唇告诉云初,这分明就是中毒的表现,辣椒根本就不能算作食物。
“我要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云初喝一口茶水平和的对温柔几人道。
虽然云初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是平静,但是,在座的几个人却从这句话里听出来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皇后,应该是知晓的,想要知道,就要看皇后今日召见你之后,又见了谁。”
这种推理对于狄仁杰没有半分难度。
温柔瞅着李弘道:“这件事自然是要拜托太子殿下了。”
李弘学着云初的样子将双手抱在小肚子上很有气度的道:“这不难。”
云初又道:“辣椒这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是论到重要性与我所说的,土豆,玉米,红薯,南瓜来说,不值一提。”
钟馗接着道:“既然你很确定这东西不在大唐国内,而是在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且与大唐隔海相望,那么,辣椒出现了,其余的东西也不会太远,所以,调查一下最近跟皇后接触的跟海有关系的人,也应该能找出一些好用的线索出来。”
温柔道:“如今大唐的四方馆常年住满了人,我会注意那里的。”
云初闻言笑道:“好了,这件事如果能成,我保证诸位青史留名。”
狄仁杰道:“做不好呢?”
云初道:“那是我们的命不好。”
显庆三年的春天,万年县,长安县明显已经做到了政通人和之境。
春日里的耕种事宜已经全面有条不紊的展开了,杏子花开的时候,正是棉农们揭开暖房草帘子让集中培育的棉苗见大日头的好时候。
等到桃花盛开的时候,就该把这些棉花苗移栽进大田了,到了那个时候,整个万年县,长安县,乃至附近的蓝天田,鄠县等地的大田里,都会出现绿油油的棉花秧苗。
大面积的种植棉花,已经成了关中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情,就连官府在移栽秧苗的时候都要下地监督。
杏花开的时候,关中有时候还会下雪,桃花开的时候,有时候还会下雹子,一场晚霜,或者一场暴雨,亦或是一场大旱,就能将关中人一年的辛苦毁于一旦。
所以说,农人的日子一向过的很苦,也就是这些风雨侵陵,将关中百姓的性格,塑造的又坚韧,又是谨慎。
所以,在准备栽种棉花秧苗的关键时刻,这些性格既坚韧,又谨慎,还带着天生的农民式样狡猾的家伙们,第一次向官府提出——加钱!
要求非常的朴实,一亩地要加三十文的工钱,不给加钱就不种棉花。
云初很想找到带头的人,按照以往处理这种事情的逻辑,只要把领头的臭揍一顿,要嘛关牢里几天,这种事情就会自然的平息下去。
这一次不一样了,以狄仁杰之能居然不能在短时间里找出始作俑者。
即便是询问里坊的坊长,里长们也得不到想要的消息,甚至就连府兵中的云初的死忠,也不晓得这件事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就好像是大家睡了一觉之后,所有人脑袋里突然就多出来了一个三十文钱的概念。
而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三十文钱的要求,恰好是万年县,长安县能从棉花种植,到纺织,卖成品,换粮食的所有交易环节中能取到的利益中的一成。
云初这个县令很受百姓们的拥戴,当然,前提是别提钱,也别提劳役,少了他们的粮食,钱,多了劳役的话,分分钟翻脸。
万年县这些年开垦出来的棉田不少,将近二十万亩的棉田面积,如果要满足百姓的要求,至少要付出六百万钱的代价。
六千贯钱对于万年县来说不算什么大数字,云初随时随地都能拿出来。
可是,这根本就不是六千贯钱的事情,如果百姓们一次要一百个钱的话,云初的心还是稳当的,因为这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底线。
问题是人家只要三十文,这就不合适了,这一次给了三十文,大家把棉花种进地里,等到棉花需要摘桃子的时候,再要三十文给不给?给了之后,在摘棉花的时候再要三十文给不给呢?
至于把已经发给百姓的粮食要回来这种事,一点可能都没有,敢问他们要粮食,他们就敢把官府派去收粮的衙役们给活活打死。
如果云初不想激起民变,就不能这么干。
温柔见到云初的时候,就焦急的道:“下棉苗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十五天时间,如果一旦错过,今年的棉花收成就不用想了。”
云初道:“你不是放出明年不再栽种棉花的消息了吗,反应如何?”
温柔咬着牙道:“百姓们根本就不信。”
云初笑道:“看来这一次他们的意志真的很坚定啊,而且人心还这么齐,找到幕后主使者了吗?”
温柔摇头道:“还在查始作俑者,不过,很多线索查到尽头之后,发现都是出自一些流言。
加上这几年,官府利用棉花赚了好多钱,这都是明摆着的事实,棉农们也早就有所耳闻,他们心里头很不舒服,这才是这把火能被点起来的主要原因。
就像棉农们说的那样,他们是真的想要多赚钱。”
云初笑道:“那就告诉官吏跟里长,坊长们,今年这一茬棉花是最后一茬棉花,从明年起,万年县,长安县就不再种棉花了,我们准备将棉田放在陇右道上,同时,也准备在陇右道开几家棉纺织作坊。
万年县,长安县以前之所以要种棉花,完全是为了减低土地上的盐碱。
已经连续栽种了四年的棉花,土地上的盐碱已经被拔的差不多了,可以接着种麦子了。”
温柔皱眉道:“现在的问题是人家不信,没有三十文钱人家不干活。”
云初摊摊手道:“把钱给那些要钱的人,两个县总归会有一些不要钱的,那些不要钱的人家就不给钱了。”
温柔焦急的道:“这样不好,他们不会信的。”
云初道:“信不信都不重要,明年我们真的不种棉花了,我前边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温柔呆滞的看着云初道:“我们还不至于跟百姓怄气吧?”
云初摇头道:“不是怄气,说实话,连续种了四年的棉花地,已经多了,该轮着种植别的作物了,我原本准备在明年的时候,把豆子种满万年县,豆子收割之后,再种两茬麦子,好好地缓一下地力。”
“确实不是跟百姓怄气?”
“不是的,你如果看过这几年的棉花产量的变化就会发现,我们种植棉花的时候,第二年的时候棉花的产量达到了最高。
从第三年的时候就开始回落,第四年又比第三年低,而今年的棉花产量以我估计,甚至会不如第一年。
而且,棉花的虫害,也是一年比一年厉害,万年县,长安县,这两个种植棉花最早的地方,已经不适合继续栽种棉花了。”
第一百六十章 认输的官府更加的可怕
皇帝已经在关中地方官的围攻之下,已经准备将棉花种植向关内的很多个县扩展了。
只要棉花的总产量上来了,价格必然会下降。
想要保住棉花价格不下落,这不是皇帝下一道旨意就能办成的事情,棉花产量上来了,却不再修建棉纺织厂,最后倒霉的还是种棉花的人。
因此,云初今年准备再修建两个巨大的棉纺织工坊,准备把那些不逼着他要三十文钱的百姓家里的妇人全部安排进去当纺织女工。
至于问他要钱的人……不是已经给你钱了吗?
长安城里的纺织工坊里的女工,现在很是吃香,再加上管理工坊的都是一群太监,连最被人诟病的风言风语都传不出来了。
一个月三百文的工钱,加上太监们从乱七八糟的地方弄来的好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福利时不时地发下来,这两千名纺织女工,已经成了长安城中的新女性的代名词。
尤其是当女工们在除夕日那一天一人提着一条十斤重的咸鱼回家的时候,甚至引来了半个城的人出来围观。
有这十斤咸鱼,他们家半年都不用买盐巴了。
两个大型工坊,招工人数至少在三千人,妇人就需要两千五百名以上。
陈老实是一个老实人,跟着县尊一起远征辽东的时候,就不争不抢,只知道埋头把自己的事情干好。
县尊带着大家冲杀的时候就冲阵杀敌,县尊带着大家抢劫搜刮战利品的时候就努力的抢劫,搜刮,县尊带着大家抢地盘的时候老老实实的跟着抢地盘,县尊带着大家开始在海边做生意了,就跟着学做生意。
等县尊带着大家班师回朝回家之后,陈老实就一口气盖起来了一院青砖大瓦房!
他从来都是老老实实的,在别人看来,是那种一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实人。
可就是这个老实人,用了一年时间,盖起来了大房子,连着给两个儿子成了亲,娶的还都是上户人家出了名的好闺女。
自己每天吃饭都是有酒有肉的,让老婆,儿子,儿媳,闺女把他当皇帝一样的伺候。
在家的时候有酒有肉,出门的时候把嘴上的油洗干净,把烂皮袄往身上一裹,找个烂草绳拦腰拴住,跟村子里的穷鬼们一样往南墙根底下一蹲晒太阳。
听着周围的蠢货们都在兴奋地讨论怎么从县尊那里一亩地弄三十文钱的事,就裹着烂皮袄回家了。
回到家里,将全家都给召集到一起,就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别人家要钱,我们家不要。该去种棉花就去种棉花,啥话都别说。”
大儿子闻言有些不满的道:“阿爷,咱们家六十亩地呢,家里一下子可就少了一千八百个钱。”
陈老实瞅了一眼大儿子,到底是上过战场厮杀过汉子,仅仅是一眼,就让大儿子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
“别的事情我陈老实不知道,我只知道辽东最凶悍的蛮族王的脑袋,是被县尊亲手砍下来的,我只知道辽东最难以攻克的城池是被县尊带着我们拿下来的。
我还知道,县尊喜欢发财,但是呢,从来没有在我们这些当兵的身上克扣过一文钱,而且有了好事,从未拉下我们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