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是一个了不起的大师。”
娜哈见那三个人都是一副迷糊的样子,她也觉得自己对那个钱心宇动心是一件很隐秘的事情,别人知晓的可能不太大,这才放下心来。
自从那个钱心宇发现宏愿要去安南之后,娜哈对那个人的念想也就慢慢的变淡了。
见到满满一盒子珍珠,就偷拿两颗,打一身唿哨,那几个小的跟轰隆隆的跟着一起跑了。
见娜哈并没有把钱心宇放在心上,云初,虞修容,崔氏三人齐齐的出了一口长气。
长安城跟别的地方不同,长安城里的女子不知道是傻,还是性情刚烈,如果真的遇到了一个喜欢的男子,跟人家夜奔的事情也能干的出来。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李靖的小老婆红拂女的故事。
不过呢,得不到父母祝福的爱情,基本上没有什么好下场,万年县麾下的法曹,每年都会判几个这样的案例,每一个夜奔的女子的下场都好不到那里去。
而娜哈绝对是长安女子中性情最刚烈的一个,以她的脾气,要是跟着钱心宇跑了,即便在外边苦死,累死,冤死也绝对不会喊一声后悔。
想想自己从小当宝贝养大的妹子,如果因为一念之差过上卷宗中那些女子过的悲惨生活,云初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像是被剜掉了一块。
这孩子就该找一个如意郎君,过上人世间最美好的生活,最后生儿育女度过自己近乎完美的一生,这才是云初对这个孩子的所有期望。
“就是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一个臭小子。”云初用酸溜溜的语气对虞修容道。
虞修容笑道:“玄奘大师不是说了吗,娜哈的姻缘会从南边回来。”
“南边?那是蛮荒之地。”
“那可说不准,南边又不是只有岭南,还有东南呢,早就听说吴越之地也是人杰地灵的所在。”
“按照妾身之见,你妹子,你闺女以后嫁人的时候,恐怕天仙模样的人,也入不了你的法眼。”
云初想想自己的来历,这个时候再看这些大唐土著就有些悲凉。
娜哈要是在以前的世界里,十五岁的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追星,打游戏,自由自在的胡作为非才是她干的事情,而不是从这个年岁就开始考虑她的婚嫁问题。
虞修容终于拟定好了礼单,礼单的内容很丰富,上面的礼品绝对超过了崔氏女先生要求的数量。
其中,就有四匹大宛良马,这种级别的宝马,拿来迎娶公主都是好礼物。
云氏后宅不大,站在月亮门附近,就能看到后宅的厅堂,丫鬟仆妇们已经将礼物装好了箱子,还打上红色丝绸花结,跟迎亲一个待遇。
云初一抬头,就看到肥九站在月亮门上,正若有所思的瞅着摆在厅堂里的大小箱子。
云初大喊一声道:“要看就进来看,躲的那么远做什么?”
肥九犹豫了一下,这个从来都不踏进云氏内宅一步的人,竟然真的走进来了。
“瞅瞅,咱们家马上就要请进门一位了不得的女先生,专门教娜哈她们学好,这里是礼单,你看看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云初笑吟吟的把礼单递给了肥九。
肥九仔细看了一遍之后竟然皱眉道:“她不值这些钱,侯爷太高看她了。”
云初继续笑吟吟的道:“人家可是出自崔氏这样的显贵门第,能来咱们家,就该是咱们家的好运气才是。”
肥九眼睛看着礼单,嘴巴里却道:“侯爷不用套我的话,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我觉得这个女人不值这么些钱,有这些钱,侯爷可以将曲江里的那一套买货卖货的手段更加的精深一步。”
云初一把夺过礼单怒吼道:“你这个混蛋啥都知道,偏偏啥都不说,你倒是把事情说出来啊,也给你家侯爷我省点钱粮。”
肥九没有理会暴怒的云初,而是将目光转向在院子里跟侄子玩耍的娜哈,眼中隐隐有泪光。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人可以倒霉到什么地步?
人吃胖绝对不是一顿饭就能吃胖的,那是之前吃过的数百上千顿饭持续滋养造成的。
云初家从一文不名渐渐变成长安城里站得住脚的家庭,也是通过一口口的吃利益,最后肥成这个样子的。
在大唐,每个人拼的都不是个人的实力,而是家族的底蕴,所以说,大唐这个本身脱胎于门阀的时代里,每个人都想着如何增加家族本身的实力。
那些没有家族的个人,则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以他的姓氏命名的家族的创始人。
在这场属于新人的战斗中,云初算是走在了前边。
裴行俭,薛仁贵尽管也非常的努力,别看他们的官职比云初高,但是呢,论到底蕴,他们跟云初想去甚远。
有时候啊,这种战斗的胜负其实是属于玄学的,就像云初随便花点钱就能买回来原来的大唐平原郡公的儿子刘昭。
说起来肥九的过去真的好惨。
他爹夏州都督刘兰喜欢与异人交往,有一天,长社人许绚会读谶文,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纸谶文,辨认之后对刘兰说:天下有长年者,都说刘将军会成为天下之主。
刘兰跟着太宗皇帝征战多年,哪里肯信这样的东西,随即一笑了之。
可是,肥九当年正是二十余岁,心高气傲,风华正茂的时候,听了这件事之后就高兴地对他父亲刘兰说:谶书说海北出天子,咱们家就住在北海。
这本是父子间的一场笑谈,却偏偏被他的朋友鄠县县尉游文芝给听到了。
三个月后,鄠县尉游文芝贪渎杀人的罪行事发,被判处秋决。
游文芝为了让自己免死,就使劲的攀诬,最后就把夏州都督刘兰跟儿子之间的笑谈话供了出去。
可怜的刘兰在听闻这件事情之后,就放跑了儿子,遣散了家人,自己与老妻引颈就戮。
谁知道,来查办他家案子的人是右骁卫大将军丘行恭,丘行恭为了向皇帝表达忠心,就把刘兰的心肝煮一煮给吃掉了。
肥九没办法,就东躲西藏,可是,不管他怎么隐藏,总有朋友告发他的藏身之地,于是,肥九身边的人,手里的钱就逐渐散尽。
贫病交加的肥九,准备在临死前去看看自己才娶过门半个月就遭遇这场大灾祸的老婆。
却被崔氏族人羞辱一番之后,还给告发了,幸好他的老婆崔氏派丫鬟提前发出警告,还把首饰都给了他,希望他能跑的远远地,谁都不要相信,坚持活下去。
于是,肥九就继续开始了自己逃亡的生活,逃亡的过程很苦,肥九死性不改的找到了一位昔日的好友,希望能得到故旧的庇护,结果又被卖了。
幸好这一次他长了一个心眼,故意给好友报错了自己的住址,结果,在看到衙役们准确的找到了他给朋友报的地址,这才明白妻子崔氏给他的警告。
羞愧至极的肥九为了完成妻子要他活下去的嘱托,就把自己的脸放进油锅,再往油锅里洒水,用飞溅的油花把自己的脸炸了一遍。
结果,这一炸,就炸上瘾头来了,一想到自己的胡言乱语害的老爹的心肝被丘行恭给吃了,就悔恨至极,随即把自己的脸再炸一遍。
一想到自己辜负了妻子的嘱托,羞愧之下,就把自己的脸再次放进油锅复炸一遍。
最后炸的莫说别人不认识,就连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了。
他本想变卖老婆给他留下的那些首饰,在父母的荒坟附近买一块地,盖两间房子,就这么把一辈子过完算了。
结果,因为长得太丑,被地主跟中人合伙给欺骗了,不仅仅拿走了他的钱,还剥光他的衣衫,披上一件破麻衣把他当成奴隶送进了修德坊卖钱。
他几次都想寻死,每一次都被奴隶贩子给救回来,每救回来一次就殴打他一次。
就在他心如死灰的时候,突然听奴隶贩子说崔夫人明天来购买看家的奴隶了,原本只买官家的奴隶,可惜,官家的奴隶没有看上的,就来看他家的奴隶,要所有的奴隶都拿出最好的精气神出来,让崔夫人挑选。
原本心如死灰的肥九在听了崔夫人三个字之后,就精神一振,希望能被崔夫人看上,卖身进入崔氏。
他对这个世界已经别无所求,只求能卖身进入崔氏,在暗中看一眼这世上唯一还把他当人看的老婆,最好能成为老婆的奴隶,这样,就能一辈子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活得好,就心满意足了。
为此,他在寒风中跪拜了一夜,只求上苍能够允许他完成这最后的执念。
一个满腹经纶,一个身手不差的世家公子,想要在一群奴隶中脱颖而出实在是太容易了。
加上崔氏本就是一个识货的,在看到肥九表现出来的能力之后,自然不会以貌取人,一个家奴而已,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于是,在肥九内心的哀嚎声中,他就成了云氏的家仆,跟崔氏根本就不搭界。
听着肥九的诉说,云初夹在筷子上的猪头肉掉了,都一无所知。
半晌,才回过神来道:“你是我见过,听过的人中间,最倒霉的一个。”
肥九点点头笑道:“所以说,人不能只想着上天,当你想着上天的时候,其实是距离地狱冥府最近的时候。”
云初又道:“怪不得啊,你来家里的时候,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门子,除过上差时间,天天不是喝酒,就昏睡,幸好差事办的不错,说话也好听,这才在云氏留了下来,自从我弄残了丘神绩,你好像就变得有用起来了。
在我弄死丘行恭全家之后,你就变得有大用处了。
原来是我帮你报了血海深仇啊。”
肥九点点头道:“人之机遇真的是鬼神难测,我都没想到,在我最倒霉的时候,遇见了你,然后全都是我心心念念的好事了。”
云初举杯跟肥九碰一下酒碗道:“你都倒霉成那个样子了,再倒霉还能倒霉到什么地步呢?
可不遇见的全都是好事了吗?”
肥九喝一口酒道:“永徽二年进入云氏至今,我杀了六个人。”
云初平静的喝着酒道:“这是大丈夫行径。”
肥九瞅着云初道:“你就不问问我杀的是谁吗?”
云初抬头想了一下道:“贩卖你的奴隶贩子,坑害你的中人,跟地主,还有那个你最后信任的朋友。”
肥九眨巴着眼睛瞅着云初道:“你知道?”
云初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知道你的性格跟为人,奴隶贩子跟中人,地主不说,这三人必须死,至于为什么是你最后信任的那个朋友呢,是因为,那个时候,追捕你的风潮其实已经过去的差不多了,只要你再隐藏个一半年的,就再也无人追问你的下落了。
我是万年县的县令,曾经签发过数不清的海捕文书,当然知晓有用的时间段有多长。
至于为什么没有杀最初出卖你的那些人,说句大实话,你去找人家庇护你,就是给人家找麻烦呢。”
肥九点点头道:“确实是这个道理。”
云初挤挤眼睛道:“说说,你是怎么跟你老婆联系上的?”
肥九喝一口酒,用筷子在门房的方桌上打着节拍轻声唱道:“十里平湖霜满天……岁岁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肥九把这首歌唱的相思入骨,云初呆滞了良久才低声道:“很耳熟啊。”
肥九轻声道:“侯爷陪伴夫人去城外为夫人阿爷,阿娘上坟归来的时候,夫人心情不好,侯爷就给夫人讲述了一个鬼跟人间书生相爱的故事,说到动情处还唱了这首相思入骨的曲子。
夫人听了曲子,就跟侯爷嬉闹说这是无稽之谈。
可是,坐在车辕上赶车的我,却听得泣不成声,侯爷当时还笑话我来着。”
云初端起酒碗跟肥九碰一下大笑道:“怎么,心有所感吗?”
肥九端起酒碗一口抽干道:“其实,我就是那只鬼,我夫人才该是那个叫做宁采臣的书生。
我将这首诗写在一幅我绘制的画上,落款为玉鬼,那幅画与我当年在新婚夜给我夫人绘制的闺房画一模一样,都是她身着罗衣坐在镜前梳头的模样。
我把画交给了铜板,让他将这幅画悬挂在书店最显眼的位置上,除过崔氏人来买,否则不卖。
我夫人平生最喜收集各种新奇的书本,她迟早会在铜板那个长安城最大的书店里看到这幅画的。
两个月前,这幅画就被我夫人的丫鬟给买走了,然后,我夫人每隔五天,都会在那个时间段准时来到铜板家的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