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展开双臂道:“最近总觉得床榻不够宽大,睡眠之时总觉得逼仄狭小。”
武媚笑道:“陛下乃是真龙天子,曹阿瞒曾经说过:“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不论大小,都不过是陛下一念之间而已。”
第一百九十五章 西域来的谎话精
万年县烧出来了很多的木炭,只是因为树木种类的原因,烧出来的木炭不好,轻飘飘的。
加上万年县这几年的煤炭用量很大,人们基本上不再使用不经烧的木炭了。
为了不让这些木炭砸在手里,云初就用这些木炭跟长孙冲换成了钢炭。
钢炭可是一个好东西,丢在地上能发出金铁交鸣之音,这东西非常耐烧,好一些的钢炭甚至比煤炭还要耐烧一些。
长孙冲家要大量的木炭自然是为了冶铁,虽然钢炭并不适合在冶铁的时候添加,只是因为长孙氏冶铁只要最好的材料,这才弄来了不少的钢炭。
这是一笔很大的买卖,同时也是云初正大光明占长孙氏便宜的一个行为。
长孙氏之所以会做这样的一场赔本买卖,完全是因为云初告诉长孙冲,许敬宗要害他们家。
别看只是一句话,长孙冲却非常的领情,毫不犹豫的把云初不值钱的木炭换成了价值很高的钢炭。
钢炭燃烧起来很少起烟,再加上非常的经烧,还没有异味,卖给宫门局老黄的价格很不错,反正都是李治的钱,用不着替他节省。
有了这一笔钱进账,云初在春天投入的棉花苗总算没有血本无归,多少收回来了一些。
只是今冬明春又要栽种大量的树木,也是很费钱的一件事,尤其是灞河两侧的垂柳,还需要重新修复。
当云初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殷二虎的时候,云初就知道那个石国来的猛士巴格曼已经到了长安。
当云初看到靠在长安城墙下,用手抓着馕饼大嚼的高大西域汉子,就像是看到了一头狮子。
因为,他身上真的披着一张狮子皮。
狮子张开的大嘴里探出来一只黑漆漆的光头,炎热的天气里,他全身上下就这一张狮子皮遮羞,露在外边的手脚也是黑乎乎的。
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他烟灰色的眼珠子,云初会以为这家伙就是一个昆仑奴。
见云初在看他,也毫无畏惧的盯着云初看,见云初的目光没有挪开,就把手里吃剩下的馕饼递给云初。
“就他一个人吗?”云初问殷二虎。
殷二虎道:“我们在凉州遇到他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没有随从,我们也打问过,他确实叫做巴格曼,同时试探过他的身手,确实配得上侯爷说的悍勇无敌。”
云初四处瞅一眼,就接过巴格曼递过来的馕饼用回纥话问道:“你是巴格曼?”
原本蜷缩在城墙下的巴格曼一跃而起,张开双臂就要拥抱云初,口中大声道:“我的兄弟,他们不准我进入长安城,我很想看看这座天堂之城,你能带我进去看看吗?”
云初笑着避开了巴格曼的拥抱,瞅着他那双烟灰色的眼睛道:“你是来长安城决战的吗?”
巴格曼大笑道:“是的,是的,有人给了我一袋金币,要我来挑战一只猴子。”
云初把身体稍微侧一下继续道:“你能找到那只猴子吗?”
巴格曼摇摇头道:“他们说不用找,到时候猴子会来找我。”
云初笑着将双手按在巴格曼的肩膀上,巴格曼的肩膀猛地向下一沉,腰背也塌了下来,只是到了这一步之后,这家伙暴露在外边的粗壮的大腿肌肉贲张,黧黑的双脚踩踏在大地上,身形不愿意继续下挫,云初按在他肩头的双手变成抓,抓住狮子皮,爆喝一声就要把巴格曼从地上提起来抡一圈之后再砸在地上。
却听得裂帛一声响,巴格曼的狮子皮竟然被云初抓裂,从巴格曼的身上裂开,巴格曼的身体依旧稳稳的站在大地上。
云初右脚提起,闪电般的在巴格曼的小腿,大腿,腰部,小腹,连续踹出去五脚想要化解他的力道。
巴格曼的左腿被踹的发抖,直到小腹挨了一脚之后,他再也坚持不住,左腿膝盖猛地跪在地上,云初右脚落地,以右腿为轴,左腿旋转抡起如同开山巨斧一般劈向巴格曼的脑袋。
巴格曼避开头颅,这一腿重重的劈在他的肩膀上,云初没有听到肩胛骨断裂的声响,反而听到了咚的一声,趁着左腿架在巴格曼的肩膀上,他的右腿蜷缩起来,右腿膝盖凶猛的撞向巴格曼的面门。
巴格曼的右臂探出挡在面前,只是过于仓促,没有用上力,被云初的膝盖撞在手臂上,手臂向后再撞到了他高耸的鼻子上,等云初身体向后翻转,再次落地的时候,巴格曼脸上已经开了花,尤其是鼻子,鼻梁骨的前半段塌陷了下去,血流如注。
云初把掉在地上的半块馕饼捡起来,掸掉上面的灰尘递给严阵以待的巴格曼道:“我打伤了你,所以,必须请你吃一只羊。”
此时巴格曼的狮子皮已经被云初撕成了两半掉在地上,而巴格曼浑身上下一根丝线都没有,就这样挺着男性象征站在长安城下。
巴格曼顶着大唐男人钦佩的目光,女子迷醉的目光,光着腚从地上捡起狮子皮递给云初道:“你还要赔我的狮子皮。”
云初微微一笑,将枣红马背上的防尘披风丢给巴格曼道:“这里是大唐长安,全世界最辉煌的城池,不穿衣服会被人当成野人看待的。”
巴格曼吐掉嘴里的血,裹上披风用手捏一下鼻子,被他的手臂撞扁的鼻子就恢复了原状,又从地上捡起一个硕大的羊皮水囊从里面倒出来一些水胡乱洗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对云初道:“有酒吗?”
云初把自己的酒壶丢给了巴格曼,只见这个家伙拔出塞子,就把云初那一壶足足有两斤的米酒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又把酒壶递给云初道:“太淡了。”
云初笑道:“有烈酒,走吧,我带你去参观一下这世上最壮丽的城池。”
巴格曼提起自己硕大的兽皮包裹,一点都不怀疑的跟在云初后面,进了长安城。
站在朱雀大街上,巴格曼的大嘴就再也没有合拢过,面对他这种表情,满长安的人没有谁觉得诧异,一个野人来到了长安,这是他们的基本表情。
殷二虎凑过来道:“侯爷,小心有诈。”
云初摇摇头道:“继续去找巴格曼,这个人不是我们的目标。”
在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云初带着巴格曼顶着烈日游荡了小半个长安城。
他带着巴格曼吃了一整支烤羊,带他喝了长安城最烈的杀毒药,带着他去洗了巴格曼平生最舒坦的一场澡,带着他去成衣铺子购买了最适合他穿的唐人的猎装,还带着他大中午的去打扰了长安城最美丽的舞姬,看人家跳舞,最后来到晋昌坊将大食堂里的美食彻底的品尝了一遍。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路过卖糖葫芦的摊子的时候,云初取了两串糖葫芦递给了巴格曼。
巴格曼一点都不怀疑的咬碎了糖葫芦,两口一串吃的极为愉悦。
眼看着前面就是云氏大宅的时候,云初回头看着巴格曼道:“那里面住着一些我最在意的人,所以,你不能进去,你远来是客,而我,也已经尽到了做主人的礼数,所以,现在,你该去你要去的地方了。”
巴格曼疑惑地瞅着云初道:“我的朋友,我在这座城池里,只认识你,而你还打破了我的鼻子,扯破了我的皮子,无论如何,你都该带我去你家里,接受贵宾一样的招待。”
一道细细的渔网从上方罩下来,在半黑的天空中几不可察,渔网照在了巴格曼的身上,他疑惑地道:“这是啥?”
云初道:“是一种桑蚕丝编织的渔网,这种东西除过坚韧之外,没有别的好处,用来抓人很不错。”
“我不是你的朋友吗?”巴格曼丢掉手里的包袱问云初。
云初摇摇头道:“我很想把你当成朋友,可是,你却想的是如何杀了我。”
巴格曼沉吟片刻道:“好吧,我是来杀猴子的。”
云初见张甲带着不良人已经收网了,就淡淡的道:“按照石国的规矩,我请你吃肉,喝酒,给你好衣衫,听曲子,看美女,你就该帮我办一件事才好回报我的好意。”
“我不是巴格曼,我叫卜浪子!”(回鹘长辈对晚辈的称呼,一般用于男子。)
云初瞅着这个狮子一样的男子道:“你是谁的卜浪子?巴格曼的?”
卜浪子摇摇头道:“不是的。”
云初围着卜浪子走了一圈道:“西域十国中,以石国人最擅于骗人,那里的人常说,石国人能骗的苍鹰落在地上,所以,我没有办法相信你说的话。”
“我是卜浪子,我从不骗人。”
云初叹息一声道:“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你至少骗了我三次,骗了饭店老板一次,酒楼歌姬一次,欺骗那个舞姬与你睡觉一次,还骗了成衣店老板一次,最后还偷偷拿走了人家的一件衣衫。
所以,你是一个谎话精,是一个真正的石国人。”
卜浪子双手抓住了渔网准备撕扯。
就听云初道:“你这样做只会割伤你的手,什么作用都起不到。”
“我听说你们唐人才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在西域骗我们的女人,牛羊,还骗着我们帮你们打仗,石国人不骗人,你放开这个东西,我们再好好地论一下。”
云初对卜浪子道:“你这是第四次骗我了。”
话音未落,就听卜浪子大吼一声,身上的肌肉坟起,就要扯破渔网,可惜那些细细的丝线耐不住这样的力气,迅速钻进了肉里,痛的卜浪子哇哇大叫。
眼看着渔网被收紧,云初瞅着被渔网包裹的紧紧的卜浪子对张甲道;“交给雁九,我想知道真相。”
第一百九十六章 说到底还是利益攸关
西域来的这个巴格曼,或者卜浪子是谁并不重要,云初想知道的是不是西域那边发生了什么唐人不知道的变化。
西域很大,面积甚至超过了整个中原。
在那一片广袤的土地上,因为人烟稀少的缘故,在某些地方发生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的波动,大唐人一般是不知道的。
这就造成了唐人在西域的被动局面,每一次当西域人精心谋划的事情发生之后,唐人只能匆匆进行反击,永远只能被动的防御。
在西域居住十余年并长大的云初很清楚,普通的西域人从出生下来,就注定是一个牧人,或者一个牧女,或者是一个战士,或者是一个生育工具。
因为从来没有读过书,他们可怜的一点教育也是来自于父母族人的口传心授,问题在于——他们的父母跟族人跟他们一样都没有什么见识。
西域人基本上没有太多的知识,经验积累,因为他们的知识积累往往会因为族群的覆灭而出现断层,然后不得不继续遵从胜利者教授的道理,时间长了之后,他们也就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一个受过教育的唐人待在西域部落里会让他产生极为强烈的认知上落差,因为,那些人往往会把一些极度荒谬,极度错误的道理当成哲理去遵从,去实践。
族长的大脑基本上就是整个族群的大脑,族长的行为基本上就是整个族群的行为。
他们的生活方式更趋于蚂蚁跟蜂群,而不像是一个完整的人类社会。
叛乱这种事他们可以在一瞬间作出决定,同样的,投降这种事他们也可以在一瞬间决定。
至于叛乱的后果他们是不考虑的,只想着叛乱时期得到的那一点好处。
同样的,投降的后果他们也不怎么考虑,只想着利用投降获得赦免,至于别人愿意不愿意赦免他们,这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因为天高皇帝远,加上部族的约束力又非常的差,导致律法这个东西在西域没有诞生的土壤,即便是学别人有了一些律法,也没有多少人去遵从。
所以呢,西域人非常的自由,天老大,地老二的在西域的荒原,草地戈壁,沙漠里游逛,就是总吃不饱肚子,衣服总部够穿,牛羊的数量总是不够,而人死的也非常的快,且毫无征兆。
这样的环境就铸造了他们乐观的天性,以及面对艰难困苦生活时强大的忍耐力。
云初见过十天不吃饭,依旧脸上带着笑容的西域人,见过被砍掉双腿之后,依旧到处爬以吃牛粪为生的残疾战士,他也见过因为生孩子被别人用木棒碾压肚皮,最后连内脏都碾压出来的产妇……
所以,在面对西域人的时候,唐人能采取的策略不多,一般情况下,先不问青红皂白殴打一顿之后,再好好地说话,效果要比开始好好说话,要强一万倍。
如果不能让他们恐惧,那么,你收获的只能是满嘴的谎言。
西域人说谎是天生的,是他们在生活中向野兽学来的,比如老鹰,狼,狐狸……等等,他们认为谎言是一种谋生的手段,与道德无关,当然,此时的西域人还没有诞生出道德这种观念出来。
汉人从大自然中领悟的是超出自然现象的道理,西域人从大自然中领悟的是谋生的本领。(参考书目《西域通史》余太山》。
所以,云初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被殷二虎发现的巴格曼就是巴格曼,同时也不相信这个巴郎子不是巴格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