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上一次跟着县尊在辽东发财的先例,短短三天,云初就收到了上万人名单。
左武卫全军才一万两千人,云初自然不能带着这么大的一支军队去西域,否则,这就不是做生意,而是去西域进行一场有组织,有目地的集体抢劫。
三千人,这是云初跟温柔,狄仁杰仔细衡量之后得出来的一个数字,再算上跟商队同行的一千人,出塞的人数控制在四千人左右就是很好的选择。
张东海身为编练军队的指挥官,从上万人中间编练完毕了三千人之后,他惊愕的发现,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支装备精良,根本就无需训练的雄壮军队。
第二百零四章 最后的挽留
在大唐军队所向披靡的时候,大唐就有一群根本就不怕冒险的百姓,对于出外作战,他们没有恐惧,反而会带着无数美好的梦想去。
被选上的一个个喜笑颜开,哪怕需要自己准备战马,甲胄,武器,干粮,他们也要去。
军队集合的时候没有哭声响彻咸阳桥的悲壮,只有发财后回来请你喝酒的慷慨。
云初看到这个场面之后,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种活动以后每年都要举行一次。
甚至要常年准备两支这样的队伍,最好的状况就是一支在西域,一支在长安。
等长安这边的商队抵达西域之后,西域那边的商队正好带着收集到的西域货物回长安。
如此相互交替,不出十年,就算是用双脚踩踏,也能踩踏出一条辉煌无比的丝绸之路来。
这一次,不仅仅是百姓们想去,长安城里所有数得上名号的商家也纷纷响应,愿意加入到这一场远途生意中来。
对于商贾们来说,有三千大唐铁骑保护,这就是一场稳赚不赔的大买卖。
尤其是那些经常跟西域人做生意的商贾们更是明白,如果在通商过程中发现一个不知名的蕞尔小国的话——大家说不定还能发动一场灭国之战。
很多时候,在西域做生意跟抢劫基本上是同一个道理,尤其这一次县尊还带了这么多的府兵一起去,几乎与上次去辽东的人数相当。
这在所有人心都种下了一个县尊要带着大家去西域抢劫发财的错误印象。
这样说可就真的冤枉云初了,他的本意并不是去抢劫,是真的打算跟西域的百姓好好地做一点生意,让商路从混乱无序走向有序正规。
抢劫能抢劫几次呢?狼多肉少之下,很容易把西域给抢劫成一片不毛之地。
“这一次你真的要走一万两千里,去碎叶城以西吗?”
李绩靠在一个硕大的羊毛软枕上,手里拿着一柄白玉如意,一边用白玉如意挠背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萨珊国那里还有一批宝藏要起出来,估计还要去一趟大食国。”
在李绩面前云初没有隐瞒,把这一次西行的目的说的清清楚楚。
老家伙现在虽然看起来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关,但是呢,这两年长安城里发生的所有大事,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他们家本来没有什么人才,唯一的一个长孙看起来更像是灾星而不是人才,所以,老家伙这才摆出一副退休之后啥事都不管的态度。
现如今,他那个灾星孙子在吐谷浑快混成吐谷浑王了,虽然吐谷浑是大唐的藩属,徐敬业在那里做的事情,只要不损害大唐的利益,大唐这边也就不怎么愿意理睬他。
叛贼孙子,现如今真的变成了强盗,而且还弄出老大一片基业来,李绩这个老家伙的一颗快要枯死的心,也就慢慢的活泛起来了。
“你不会在去西域的路上,突然拐个弯把徐敬业给剿了吧?”
云初笑道:“英公放心,我的商队不经过扁都口,也不会去吐谷浑。”
李绩叹口气道:“老夫弹劾了你一下,说你私自编练治下府兵为己用,且人数远超过你一个县令的职权。
结果,陛下回话道:干卿底事?
陛下对你的信任,就连老夫都羡慕啊。”
云初笑道:“这都是晚辈多年以来忠贞报国的福报。”
李绩嘿嘿笑道:“老夫忠贞报国数十载,也没有你这样的待遇,在老夫面前说忠贞。你还不配。
不过,老夫这一次弹劾你,并非是你编练军队去西域,而是,你弄了这么大的场面,却不带满朝勋贵中的任何一家是何道理?”
云初毫不客气的道:“勋贵们已经吃的脑满肠肥的,再吃下去就成了万斤牛,千斤猪这样的废物,这一次不带他们去是在帮他们,免得吃的太肥,导致早早挨刀。
可惜我这一片爱他们之心,却被人想成了别有用心,实在是不识好人心。”
李绩晃晃手里的白玉如意道:“带着那些穷人,就对大唐有益处吗?”
云初点点头道:“一个国朝,最忌讳的就是富人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穷,这往往是动乱之源。
所以呢,一个国朝之内,巨富多,穷人多,都是不好的,最好的状况便是不穷不富的人越多越好。
因为府兵,租佣调都是出自这些不穷不富的人,说起来,他们才是国朝最有用的人。
晚辈这一次带去四千人,那么,回来的时候就会有四千个不穷不富的百姓,以后,如果年年去,那么,每年都会制造几千个不穷不富的人出来。
这样一来,府兵多了,缴纳租佣调的人多了,大唐自然就能一直强盛下去。”
李绩瞪着眼睛看了云初一会,又把身子靠在软枕上,叹口气道:“现在,连你这样的黄口孺子都敢在老夫面前大放厥词,可见,老夫是真的老了,杀不了人了。”
云初瞅着李绩道:“少年人戒之在色,中年人戒之在怒,老年人戒之在贪,另外,有权有势又有钱的人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呢?”
李绩哈哈大笑道:“说的很有道理,可惜老夫就是不听,现在有事跟你商量。”
随着李绩说出这句话,侍立在四周的莺莺燕燕们就潮水般的退下去了。
云初大大方方的打量一下背影,不得不赞叹一声,李绩的要求真的很高。
等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李绩丢下白玉如意道:“帮我送一批火药给徐敬业。”
云初盯着李绩鹰隼一般凌厉的眼睛看了好一阵子后,慢慢的摇头道:“这事做不了。”
李绩道:“扶持徐敬业在吐谷浑立足,也有你一份,这些年老夫替你背了不少的黑锅,是不是也轮到你替老夫背一背黑锅了?”
云初继续摇头道:“这个锅不能背,一旦背了,脑袋就会落地。”
李绩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道:“这就对了,你既然不肯替老夫背黑锅,那么,定然也不愿意替长孙无忌背黑锅,老夫要的就是这个承诺。”
云初瞅着李绩道:“别被我发现徐敬业手中有火药,否则,我第一个向陛下请旨,灭了他。”
李绩朝云初挥挥手道:“去吧,去吧,一百斤的身子,两百斤的反骨,你既然要一条道走到黑,以后就看你个人的造化了。”
云初背着手在大厅里转了两圈之后低声道:“神都已经修建的差不多了用不了多久,你们都会跟着陛下迁都神都,以后就是洛阳人了,你们的事情跟我这个长安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话,云初就离开了李绩家的客厅,路过回廊的时候,那里站立着很多人,很多人云初认识,都是以前军中的老将,在这里云初甚至看到了契苾何力,这个老将孤独的站在角落里,跟喽啰一样。
贞观年间的荣光已经从他们的身上褪去了,如今留下来的只有浓重的老迈气息。
云初原本已经走远了,想了想又折返回来,来到坐在轮椅上的梁建方道:“还是把左脚锯掉吧,这几天我有空,可以亲自为你做手术。”
梁建方举举手里的酒壶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云初道:“我记得你左腿上至少少了一斤肉,听说是当年跟窦建德大战的时候,被人家的鎏金镗给撕掉的,算不算你损伤了身体?
你的左腿本身就弱,再不知道戒酒,全身都会跟着溃烂的,最后在哀嚎中痛苦地死去。”
梁建方大笑道:“无妨,老夫平生受创部下百处,早就痛习惯了。”
云初冷笑道;“别倔强,痛风一旦发作起来,任你是铁打的汉子也会哭出来。”
梁建方摇摇头道:“就算是要锯腿,也不劳动你的大驾,很担心你会把我好好的右腿锯掉。”
听了梁建方的话,云初摊摊手,表示了一下遗憾之后,就快步离开了英公府。
云初走了,众人就再一次涌进李绩的房间,程咬金低声道:“说不通是吧?”
李绩点点头,对苏定方道:“兵权不能撒手。”
苏定方长叹一声道:“战机不再,强行运兵,终归是死路一条。”
李绩道:“长孙无忌完蛋了,一向与长孙氏亲近太子洗马韦季方、监察御史李巢结党营私,如今已然下狱。
陛下将审讯这两人的权力交给了许敬宗,老夫以为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审讯,如果老夫预料不差的话,这该是陛下撬动关陇世家这座大厦的第一块砖石。”
程咬金道:“他们毕竟是亲亲的甥舅关系,而长孙无忌堪称是将皇帝抱上皇位的,这,他也能下得去手?”
李绩冷笑一声道:“汉文帝杀他唯一的舅舅薄昭的时候,可曾有过半分的心慈手软。
就算杀了自己的亲舅舅,汉文帝还不是流芳百世,令名未曾受到半点的影响。”
苏定方烦躁的甩甩袖子道:“十六卫中有十四卫原以为皇帝效死,天下折冲府校尉有九成以上都受过皇帝的恩遇,我们能动用的人手极为有限,从今往后,一个个小心活命吧。”
说完话就甩着袖子离开了英国公府邸。
第二百零五章 战斗,是一种本能
在任何一个时代里,一个被抛弃的阶层的衰败速度是惊人的。
李绩,苏定方,契苾何力,高侃参与的辽东之战,几乎就是贞观老将们最后的高光时刻。
这些人在战后,都获得了最高的荣耀以及最丰厚的奖赏,但是,这也是他们戎马生涯的最后总结。
皇帝期望他们能够适应新的时代,如果不能适应,那么,他们将会在今后的几十年中,逐渐消亡,最后泯然众人。
云初离开英公府之后,就去雁门县公府探望梁建方。
虽然他知道梁建方在英公府,他还是坚持去了雁门县公府,准备拜访一下梁建方的老婆周夫人。
梁建方是一个可以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硬汉子,所以,在官场上就显得极为愚蠢。
梁建方还有两个儿子,这两个人与梁建方如出一辙,老大在遥远的江南道的虔州当折冲校尉,老二在京城的左武卫衙门担任裨将。
都是老实人,就是跟老梁一样,脾气不好,也不会做官,老大因为义气的缘故收留犯罪的朋友,已经是革职待参的局面,老二,为了保住哥哥,还给御史台的御史送礼,被人家扣住礼物不说,还要参他贿赂御史的罪责。
云初对老梁一直都是很感恩的,毕竟,就是这位老倌的存在,才让他在长安能够发出雏凤的第一声轻音。
跟梁建方谈话毫无意义,只要谈到他们家的事情,他必定会要求云初先帮他的兄弟处理一些极难处理的事情,自家的事情以后再说。
梁建方有一个好友名叫高甑生,他当年联合广州都督府的长史唐奉义诬陷李靖谋反,最后被查,发现是无中生有,于是,高甑生就被剥夺官职发配边疆永不叙用。
本来,这种诬陷人的臭狗屎一般的家伙,别人都是有多远躲多远,可惜,梁建方没有这样做,反而不断地为这个人求情,只要他在西域,辽东立下一星半点的功劳,就向皇帝上疏,希望用用自己的功劳顶高甑生的罪。
太宗皇帝可怜他是一个浑人,不与他一般计较,当今皇帝觉得他这人不可理喻,也没有与他一般计较,所以,直到现在,高甑生全家还在某一处边荒之地待着呢。
周夫人见到云初之后,就开始流泪,只求云初去西域的时候能把她的孙子梁英带走好好地培养一下。
这也是云初来梁家的目的。
等他带着装备整齐的梁英离开雁门县公府邸的时候,痛的哼哼唧唧的梁建方回来了,在门口遇见了云初以及一副远行装扮的孙子梁英。
“你带我孙儿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