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左右看看身边的两人继续道:“你们都是朕信任的人,不可互斗。”
许敬宗施礼道:“微臣不与人一般见识。”
云初却阴恻恻的道:“微臣一定会敬许公如前辈。”
李治随即挥手,云初与许敬宗就被宦官带着离开了含元殿。
李治放下手中的茶杯,里面的水他一口都没有喝,武媚进来的时候,李治还在沉思,武媚也不打搅他,就安静的坐在一旁。
良久之后,李治问武媚:“朕是不是太多疑了?”
武媚轻声道:“多疑,对于帝王来说并非是缺点,只会让帝王行事更加的缜密。
不过呢,直到目前,许敬宗,云初这两人陛下还是可以信任的。”
李治摇摇头道:“十年前,朕不会怀疑云初,只会防着许敬宗,十年后,朕开始防着云初,却开始信任许敬宗了,你说,到底是朕变了,还是他们两人变了?
这是何道理?”
武媚轻笑一声道:“十年前,云初年少有为,却思虑不周,十年前,许敬宗虽然年迈,却沉稳如山,这个时候陛下自然忌惮许敬宗而信云初。
十年后,云初已经历练出来了,武艺高强不说还沉稳老练,十年后的许敬宗已经年迈,再也不复当年的渊渟岳峙,只是一个贪财好色的老叟。
在这种情况下,陛下自然会防备着云初,开始相信许敬宗。
所以啊,十年以来,发生变化的是云初与许敬宗,唯一不变的是陛下。”
李治捉过武媚的手,在她手上拍一下道:“这一次,你若诞下麒麟儿,不论男女,都可命名为——太平。”
武媚瞅着李治道:“太平?太平儿?”
李治叹口气道:“太平难得啊。”
武媚咬着牙道:“云初说的其实很有道理,杀三人,不平,就杀三十,杀三十不平就杀三百,杀三百还不平,那就杀三千,则天下太平。”
李治松开武媚的手道:“这是朕的天下,就算是杀一条狗,也得朕发话。”
武媚长叹一口气道:“只是羞辱了我儿!”
李治冷笑一声道:“我倒是愿意将世家女许配李贤,你愿意吗?”
武媚大笑道:“有何不可?”
李治摆摆手道:“你又起了杀人的心思,别把朕干净的洛阳皇宫,弄成只能养牡丹的地方。”
武媚拜服于地诚恳的道:“臣妾领命。”
云初不喜欢洛阳含元殿,不是这座宫殿修建的不好看,而是修建的太好看了,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彩绘,淡绿色的藻顶让人感觉就像是顶着一片草原。
原以为李治会趁着此次洛阳大乱,好好地整治一下豪门大家,结果,李治在风疾发作之后,好像连昔日的雄心壮志一起给病没了,选择了许敬宗提出来的绥靖方案,号令豪门世家女入宫为弹压方式,来了结洛阳一地的惨案。
许敬宗年纪大了,走不快,云初就主动搀扶着这个老贼,来到高高地台阶跟前,许敬宗开口道:“不要把老夫推下去,这对你极为不利。
老夫已经老了,李义府才是你的对手。
更何况,你能回到长安,应该感激老夫才是。”
云初笑道:“晚辈对许公只有感激之心,绝无半点不敬之意。”
说罢就小心的搀扶着许敬宗走下台阶,走到中间的时候,许敬宗叹息一声道:“罢了,老夫还是自己走吧,你的善意老夫享受不起。”
云初道:“我总盼着这大唐可以长长久久的强盛下去,现在却要走下坡路。”
许敬宗将老迈的身躯靠在栏杆上道:“你是武道行家,应该懂得刚不可久,柔不可守的道理。
可惜,没知晓刚柔并济是一个什么道理,大家也就摸索着向前。
就像人眼前一抹黑,即便是平路,也能走出万丈深渊就在眼前的感觉。
陛下现在就是一个盲人骑着一匹瞎马,道路上没有深池,没有任何障碍,可是,对于陛下这个盲人来说,所有的恐惧,障碍,深池都有,且就在他的马蹄之下。”
云初拱手道:“假如此时陛下是太宗皇帝又将如何?”
许敬宗看了云初一眼道:“他会快马扬鞭,直到遇到真正的障碍,真正的深池才会停下脚步,然后从障碍,深池之后,重新整装待发。”
云初皱眉道:“未免太鲁莽了一些。”
许敬宗笑道:“太宗是一个知晓何为刚柔并济的人。”
云初稍微回顾了一下太宗皇帝的生平,忍不住点点头。
抛开许敬宗是一个无耻猥琐的老贼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老而不死的老贼是一个真正的智者。
现在,就连云初都怀疑,他身上的所有污点,都有可能是他自己给自己创造的。
再一次回到兵营,李弘的两千骑兵人家接到皇帝旨意已经回洛阳的兵营了。
只留给云初将近五千已经抽掉脊梁骨的府兵。
有了此次洛阳的变故,再加上云初刻意将有志之士杀掉的行为,这些人已经不能上阵杀敌了……
云初觉得问题不大,这些人虽然不能上阵杀敌,就目前而言,可以加入浩浩荡荡的长安大改造中来。
安顿好这些人之后,云初就回到了白马寺边上的居所,娜哈回来了,头上戴着王冠,下边趴着六个小崽子,正冲着娜哈跪拜施礼。
磕头一次就有一枚金币,所以,狄仁杰家的两个,温柔家的一个,云初家的三个小崽子,发誓要把娜哈姑姑身上的每一个金币都赚走。
可惜,他们太小看了娜哈姑姑,在她身后,卓玛跟阿伊莎两个人守着老大的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满满的金币,正在阳光下反光呢。
虞修容,狄仁杰老婆,温柔老婆三个女人竟然也不拦着,就这么冷眼旁观的瞅着娜哈的变态行为。
至于李思,则被虞修容抓着脖子,不准她扑过去丢人。
云初没有打扰人家和谐的后宅生活,特意走了侧边的回廊进了中庭。
狄仁杰面色铁青的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灌酒,温柔就坐在他身边,见狄仁杰喝一杯酒,就用手中的毛笔,在一张纸上划一道,云初看了一眼,发现纸张上已经写满了正字。
云初过去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就对温柔道:“他干嘛要喝这么多的酒?”
温柔抖抖手上的纸张道:“他喝的每一杯酒,都是他的后悔药,现在看来,喝再多的后悔药都没有办法缓解他的悔恨。
五天前,我就告诉他,应该在捕捉贼人的时候,就不该活捉,应该当场干掉,结果,他不听,总说什么准备留活口得口供,再钓大鱼。
现在好了,大鱼没有钓到,那些害人的混账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夜逃遁无踪。
现在,他就算是想替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复仇,也没办法了,那些贼人明显是被人放走的。”
云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跟喝闷酒的狄仁杰碰一下杯子道:“我不信你一点后手都没有留?”
狄仁杰停下酒杯,瞪着通红的眼珠子看着云初道:“我有后路,你敢走吗?”
温柔立刻就把脑袋凑过来了,用肩膀撞一下狄仁杰的肩膀道:“仔细说说……”
狄仁杰抬手指着北邙山道:“贼人如今都在北邙山的卧牛谷北魏孝文帝拓跋宏的皇陵边上,有本事,你这就去杀了他们。”
云初笑道:“我最近心中郁闷的厉害,总想杀人泄愤,这是挺好的一个机会。”
狄仁杰冷哼一声道:“三百多人呢。”
温柔笑道:“他们围着北魏孝文帝陵墓做什么?那座皇陵早就被李密带领瓦岗寨的英雄好汉们给挖干净了。”
狄仁杰道:“那么好的墓室,正好用来藏兵。”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有仇就报才痛快
云初,温柔,狄仁杰都认为,总有人需要为洛阳白马寺外边的踩踏惨案负责。
当然,这不过是他们三个人的看法而已,洛州官府已经把这件事定性为天灾。
云初认为,在这件事中,官府是有责任的,而且是很大的管理责任,因此,洛州官府应该给百姓一个交代。
温柔认为,在这件事中,皇帝是有责任的,而且是很大的管理责任,因此,皇帝应该给百姓一个交代。
狄仁杰认为,参与制造这场惨案的豪门大户是有责任的,而且是很大的犯罪,因此,豪门大户以及他们的爪牙应该给百姓一个交代。
所以,云初准备弄死洛州刺史孙成干,洛州司马蒋玉成,洛州别驾裴勇。
皇帝原本已经把这三个家伙下狱准备斩首以儆效尤的,结果,不知道为啥,他们三个平安的从大牢里出来了,还官复原职,一点牵连都没有。
这样做是不对的,洛州发生了大规模的针对官员的刺杀事件,以及造成百姓骚乱事件,他们这些地方官是罪无可恕的。
就算这些事跟他们没关系,一个失察的责任还是需要背负的。
现在啥事没有,就说明他们跟这些事件牵连很深,而且一定是有人拿住了皇帝的痛脚,才会有目前的局面。
云初就想弄死这三个人之后,再看看会发生什么样奇怪的事情。
温柔没办法弄死皇帝,所以,他准备将此事的前因后果通过谣言的形式传播出去,让百姓们知晓,就是因为皇帝的随性,才是导致百姓遭灾的。
至于狄仁杰,他从云初手里弄到了好多火药,猛火油,就带着方大娘子一群人走了。
清晨的时候,云初召集了自己的五千窝囊废府兵,开始了例行的操练。
尽管他知道这些人已经没办法上战场了,他还是想要把这些人的身体锻炼的棒棒的,以后好成为一个个合格的工匠或者力工。
洛州的军营很大,还有很高的围墙,加上皇帝对这些人依旧不怎么信任,因此,在军营外边,还有左武卫的一彪人马,负责看管这些人。
瞅着一群一瘸一拐的伤兵们跟着云初在军营里的演武场上艰难的跑圈,左武卫的兵马对此一脸的鄙视。
云初通过扒裤子杀好汉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既然这些人至今还活着,就说明他们不是好汉,乖乖地被云初下令扒掉了裤子,毫无战士的尊严。
尽管他们对云初的酷毒好杀非常的反感,可是,看到云初脱掉上衣,赤裸着上身亲自带着一群废物跑圈纷纷为云初感到不值。
谁都知晓,这群毫无尊严,毫无血性可言的家伙们已经算不得府兵了,云初依旧没有放弃他们,想要亲自重整这些人,给他们灌输英雄气。做最后的努力的行为,还是值得尊敬的。
“一二一,一二一。”云初精神饱满的跑在最前边,口中不断地喊出一些奇怪的口令。
五千人,在不是很大的教军场里跑圈,加上这些人在十几天前刚刚挨过鞭子,跑的稀稀落落的,不长时间之后,五千人就在教军场上跑成了一个首尾相连的大圆圈。
云初奔跑的速度比较快,所以,他会不时地出现在队伍的任何一个位置上,只有偶尔传来的“一二一”的口号声依旧激励着这群没胆子的府兵们继续奔跑。
就在此时,一队由十二名甲士组成的骑兵队伍,正在向洛阳外郭里的洛州刺史府狂奔。
这十二个甲士的面甲全部放了下来,胯下的战马是雄壮至极的战马,身上的甲胄也是极为优良的扎甲,十二个人,手中握的是价值不菲的马槊,就连身上披着的防尘披风,也是价值很高的可以减低羽箭伤害的多层丝绸披风,只是颜色是血一样的殷红色。
更不要说他们后腰上的横刀,胸甲上悬挂的飞斧,腰袢悬挂的短弩。
这样的装扮就不是一般的骑兵可以装扮的起的,在大唐,一般的裨将也无法凑齐这样的一身装备。
十二骑风一般的钻进了洛阳外郭的城门,守城的军卒连问一下他们是何方神圣的勇气都没有,就目送他们朝刺史府方向狂奔而去。
“也不知道这些将军是十六卫中哪一卫的骄兵悍将。”城门守兵嘀咕一声,就把此事抛在脑后,毕竟,自从十六卫的兵马入驻洛阳城之后,他们平日里就是这般骄横跋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