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他们悄无声息的潜伏数十年,那么,结果只有一个,被我大唐同化。”
“你能确定这些事情都是出自新罗人之手吗?他们这是要挑起朕与世家的仇怨吗?”
云初躬身道:“微臣不知,以上所言,也不过是微臣一家之言,请陛下鉴别后采用。”
李治叹口气道:“当年那个跟朕一起站在棉花地里指点江山的少年人,如今也成了经年老吏,再也不复当年二百五的豪迈气。”
云初叹口气道:“当年,微臣不过是一介少年,即便是犯错也无伤大雅,如今再犯错,就没有回头路了。”
李治挥挥手道:“谁的身上还没有几只虱子呢,朕的大唐雄踞万里,区区几只虱子还能承受的起。
你不该觉得朕有什么变化,朕从未改变过,放心的去做你的事情,到时候交给朕一个贴满金箔的长安城。”
既然皇帝已经下逐客令了,云初自然只能退下,只不过许敬宗看他的眼神极为奇怪,有几分幸灾乐祸,又好像有几分惋惜。
从东宫出来,云初立刻就明白了许敬宗的意思。
皇帝让他离开洛阳,并非像他说的那么简单,而是要评估一下,没有云初的洛阳城,是不是会恢复平静。
这并不是怀疑云初,云初相信,洛阳城里的很多人都会被分批驱逐出洛阳。
李治很想看看,到底是谁不让他好好地居住在洛阳这座宏伟的中原之城。
他云初不过是第一个被撵出去的人而已。
在东宫门口,云初遇到了狄仁杰,两人骑着马走出老远之后,狄仁杰才对云初道:“陛下知晓新罗人的事情,两天前,皇帝下令清空了紫微宫城监牢。
如今,紫微宫城中不再允许异族人执役。”
云初道:“温柔准备好了吗?”
狄仁杰道:“准备好了。”
云初又道:“下一次给李弘那里放蛇的时候,不要挑选那么毒的蛇。”
狄仁杰摇头道:“那是太子殿下自己要求的,还说,用毒不死人的蛇来谋刺他,他的父皇跟母后不会相信的,只会认为是他在作妖。”
见一切都安排的很好,云初回头看着巍峨的紫微宫城叹息一声道:“这里的宫殿更大,更高,也更加的雄伟,不愧是中原之地。”
第一百五十章 许敬宗啥都知道
云初带着全家,带着他收纳的五千窝囊兵,以及玄奘等一大群和尚启程回长安了。
白马寺的道正和尚被皇帝钦定为觉妙清正藏密大和尚,成为继智藏、慧因、吉藏、保恭、明赡、法侃、海藏,玄奘八位大德高僧之后的第九位大德。
如果再把法王娜哈算上,就凑成了大唐的十大德。
只是娜哈年纪小,加上玄奘大师极力阻止,娜哈这才没有成为十大德中的一位。
十位大德高僧,其实就是大唐王朝承认的管理各州府僧正,以及僧人的中央组织。
南方六个,北方三个。
说起来很是奇怪,大唐的高级僧侣一般都在南方求学,等到学成之后,就会来北方寺庙担任主持。
所以说,白马寺的主持道正大师在成为新的大德高僧之后,他就要离开白马寺,去长安就任大兴善寺的主持。
朝廷会遴选一位来自南方的大德高僧前来白马寺担任新的主持。
太子李弘极力向母亲推荐娜哈就任白马寺主持一职,被武媚呵斥了三遍,才滚出含元殿。
娜哈是佛国的女王,其实就是佛国的主持大师,这一点是早就定下来的,不论是皇帝,还是皇后,都不会轻易地改变这一点。
但是,娜哈不能常驻佛国,相反,她需要一直留在长安,跟着玄奘大师在大慈恩寺继续修行。
云初对皇帝这样的安排很满意,这样一来呢,娜哈就会住进家里,没事干再去大慈恩寺晃一晃。
一个和尚,或者一个尼姑,混到娜哈的这个程度,只要不造反,基本上没有了性命之忧。
虽然皇帝,皇后这样安排佛门一定有他们的考量,不过,云初是不管的,这是玄奘,窥基他们的事情。
根据温柔的揣测,皇帝,皇后之所以有这样的安排,其实就是想挑起佛门南北对立,而且因为北方的僧侣比较彪悍,就刻意削弱了他们的话语权。
在大唐,每年发放的职业僧人才有的度牒是有数的,朝廷拟定一个总数之后,再把这些度牒分配到十大德僧人手中,再由十大德僧人分配到各个州府的僧正手中。
也就是说,朝廷允许南方的人可以多出家为僧,北方的人要少出家为僧。
这种事情对娜哈来说无所谓,因为她的佛国度牒一向是胡乱发的,想发多少就发多少……朝廷恨不得整个西域的男子都成和尚,女子都成尼姑。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洛阳城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在云初离开的时候,基本上看不到这些事情对洛阳的影响了,毕竟是一座巨城,有自己特殊的运转方式。
狄仁杰拒绝了留在洛阳大理寺担任职事郎中的机会,而是坚决要求回到长安,就任长安大理寺少卿。
人人都知道皇帝在那里,权力就在那里,洛阳的职事郎中的权柄要大于长安的大理寺少卿。
尤其是在皇帝,皇后离开长安之后,长安就真的只剩下长安,万年两县了,至于其余的权柄都归了雍州大都督府。
雍州大都督府的大都督就是纪王李慎,不过呢,他这个大都督屁用不顶……
好在,大理寺卿在洛阳,长安的大理寺少卿就成了长安的最高司法官。
这才是狄仁杰这种人所期望的。
这些年下来,也就是云初,温柔,狄仁杰一直在克制,没有向高位发起进攻,否则,就他们三个人的秉性而言,是三个非常费上官的人。
洛阳城在死了很多人之后,皇帝决定赦免洛阳牢狱里面的罪人,以平定局面。
所以说,那八家豪族被牵连抓进牢狱的人统统被释放出来了,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进去,第二次被放出来了。
百姓是愚昧的,他们其实啥都不知道,就算发生了踩踏事故,就算是发生了爆炸事故,还发生了刺史官署跟东宫被袭击的事故,只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还是不怎么关心的。
无数年来,普通人就是这个样子,没有切肤之痛,就感受不到别人的痛苦。
有人给他们讲述了洛阳城发生的所有事情的始末,从豪门说起,再到密谍们的报复,再到异族人趁乱造反,把所有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就算是无知小儿都清楚的知晓,前不久发生在洛阳的惨案都是这八家人制造的。
民意又是可以欺骗的,就看怎么说了,因此,这些思路清晰,可信度很高的流言终于在洛阳城百姓的心中达成了共识。
那就是罪孽在豪门,在世家,在异族人,至于皇帝……他们还是不敢埋怨的。
在这种环境之下,八家豪门想要继续在洛阳安家,就成了奢望,没有人能在一个普遍仇视他们的环境里生活。
跟洛阳相比,长安就对他们友善的多,尤其是长安县令跟万年县令在离开洛阳之前,还特意提着礼物拜访了一些世家跟大族,还主动伸出出友善之手,希望他们能去长安居住,以提高长安人的整体素质。
云初跟温柔还向这些人保证,给他们一个平和的生活环境,给他们一个可以安静读书,经商,考试的新环境。
这些人对于云初跟温柔两人还是很信任的,毕竟,这两人都是大唐进士出身,云初进士第九,温柔第三。
毫无疑问,这两个人都是读书人出身,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的人品在长安是有口皆碑的。
不论是何人,跟他们打交道都觉得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也有聪明人觉得不妥,云初,温柔两人正在长安大兴土木,甚至连城墙都拆的七零八落的。
还听说,他们两人,一个准备继续修建大明宫,一个准备拿出整个兴庆坊用来修建兴庆宫。
从这些状况来看,他们两人之所以礼下于人,目的只有两个,一个在于洛阳豪族们的口袋里的钱,另一个则是希望皇帝看到大明宫跟兴庆宫之后,再把朝廷搬到长安。
“太傅,那些豪族不是好人,为何师傅还邀请他们去长安呢?”
自从许敬宗成了李弘的全职老师之后,只要遇到不解的问题,李弘都会主动请教太傅。
许敬宗对于只剩下太傅这一个职位并不觉得自己已经被朝廷边缘化了,相反,他现在很享受成一个纯粹的太傅身份。
朝廷上的倾轧对于一个八十岁的老人来说有些残酷,他本身就是一代大儒,如果只是静下心来教授太子,对他来说没有啥难度。
“因为那些人有钱。”
“可是,大唐有钱人很多啊,为何邀请这些人不妥当的人呢?”
“那是因为纯洁无瑕的有钱人,他们两个不敢动,所以,就要邀请很多有瑕疵的人去长安,他们两个才好找机会下手。”
“要杀了他们吗?”
“老夫觉得不会,云初只会卖给他们很多很多的好看的房子跟宅院。”
“如此,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便宜不便宜的老夫不知,不过,那些豪族买了房子之后,估计就没有多少钱来收割百姓了。”
“用钱来收割百姓?”
“对啊,这是豪族们常用的手段,前隋就是被他们这样给弄垮的,前一刻百姓买一斗米才用七八个钱,等隋炀帝东征,买一斗米就需要一百个钱。
哦,当时你太祖父还是唐国公的时候,就把你家祖庙里的铜像全部融化,全部拿去买米,最后,等到你太祖父造反的时候,一斗米价值五百个钱了。”
“太祖父为何要这样做呢?”
“哦,那是因为你太祖父不想让杨广东征成功,米价上涨了近乎百倍之后,其余的物资价格也会跟着上涨,这个时候呢,杨广原本估算够用的粮草物资,在他东征之后,就缺少了九成以上。
所以呢,杨广最后一次东征的时候啊,好多征伐高句丽的军卒因为缺衣少食,只能一路逃亡,被高句丽人杀的好惨。
最后呢,王薄就开始在辽东唱响了那首《无向辽东浪死歌》,再然后,天下就乱了,就出现了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股烟尘,你太祖父就是其中的一路反王。”
“您是怎么知道的?”
“老夫知道有什么奇怪的吗?当时啊,老夫就是你太祖父麾下的一名粮草主簿,很多铜钱就是从老夫手中流通到市面上的,买回来了好多好多的军粮,通通藏起来,成为你太祖父造反时期的军粮。”
“既然大家都往外丢铜钱,到时候怎么收回呢?”
“这个很简单,当豪族们把铜钱都转到百姓手中之后啊,我们就不收铜钱了,至少在卖东西的时候不收铜钱,缴纳赋税也不收铜钱,只采取以物易物的方式交易。
在你太祖父当皇帝的时期呢,大家公认的钱币从铜钱变成了丝绸,麻布,粮食,从大业十三年到武德九年,整整九年时间,我大唐一系从不存储铜钱。
而那些手里拿着铜钱的百姓,为了弄到一口吃的,就把仅有的铜钱拿出来交给豪族们融化成铜器,换一口吃食……
好多寺庙,家庙,道观,尼姑庵就是那个时候修建的,大家都有好多的铜,市面上的铜钱却少的可怜。
直到你祖父登基之后,觉得以物易物耗损太大,商贸,收税不方便,这才开始慢慢的开铜山,加大了铸造了开元通宝的量。”
李弘沉思了良久之后才道:“这对百姓们的影响有多大?”
许敬宗呵呵笑道:“大业九年的时候,前隋有口七百八十万户,总数超过五千万人,到武德七年的时候,大唐有口两百万户,总数不超过一千六百万。
你跟云初学了那么久的武艺,应该知道,直接死在刀兵之下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他们大多数是饿死的,病死的,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