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二虎道:“随时等着君侯的号令呢。”
云初吃一口泡软的饼子道:“当初见你可怜才把你从乱坟岗里捡回来的,既然都捡回来了,就期望着你好好地活着,命只有一条,不好好的活都对不住你自己。”
殷二虎喝一口羊汤,再咬一口香酥的饼子,吞咽下去之后道:“没有报答君侯大恩之前,还不敢轻易言死。”
云初笑眯眯的瞅着殷二虎道:“把你捡回来,养伤,花费了我足足七八贯钱,再想想你帮我干的那些事情,老子的钱早就连本带息的收回来了。
你现在就是要为自己活,嗯,我不是阴阳怪气,是真的这么想的,就算要你帮我办事,也一定要让你办的喜欢,觉得应该才成。
别死板板的把自己固定死,就等着那一天被人砍掉头才算回报我,那就大可不必。”
殷二虎道:“属下喜欢在君侯手下干活。”
云初想了一下道:“那就想办法把太子大婚给搅和黄了吧,别杀人,杀了人娜哈那里不好看。”
殷二虎抽抽鼻子道:“那就把生蛆的鱼,茅坑里的鲜货端上桌子如何?”
听殷二虎说的话,云初愣了一下,马上道:“能成?我是说手尾要干净,查不出来的那种。”
殷二虎摇头道:“这种事就没有办法不留手尾,手尾必定是要有的,只是看,君侯看谁不顺眼,我们就把手尾安到他们家头上。”
云初大笑道:“在长安,我相信你有这种手段,在洛阳恐怕不成吧?”
殷二虎冷笑一声道:“咱们在洛阳的人手,是长安的十几倍之多。
尤其是裴氏,君侯就算是要属下将太子妃浸泡在粪桶里也不难做到。”
云初愣了一下道:“那可是太子妃。”
殷二虎道:“太子东宫用的人里头,有三成是我们的人。”
云初皱眉道:“我记得我当初说过,我们不往东宫里塞人。”
殷二虎道:“不是我们塞进去的,是太子殿下去洛阳的时候带走的,好些还是娜哈小娘子推荐给太子的人才,再有一些是帮着太子殿下卖菜的人手,被殿下一锅端去了洛阳东宫。”
云初疑惑地道:“那些人难道说不是太子自己的人吗?怎么还跟我们有关系?”
殷二虎道:“自从东宫遇到花郎徒刺杀之后,殿下就认为自己身边的人太少,那些人属于借用,温柔公子同意之后,就把那些人划拨到了太子门下。
而且跟太子殿下说的很清楚,以后,那些人都是他的属下,与我们无关。”
云初皱眉道:“你说这话的时候,你自己相信不?”
殷二虎摊摊手道:“出了问题那是太子殿下御下无方,跟我们没关系。”
云初听说是温柔私下里干的事情,就忍不住长叹一声,云家的饭最大的特点就是花样多,量大,管饱,好吃!
一旦吃习惯了,就吃不惯别人家的饭了,最重要的是云家的饭能留的住人心,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要这些人拼死效力的话,可是呢,愿意为云家效命的人很多,好多人还是自发的。
大唐人心眼实诚,自己吃了云家的饭,然后就会出现全家吃云家饭的事情,而且吃的是一口安生饭,这种饭吃的时间长了之后,大唐人就顺理成章的认为吃的是自家饭。
然后,就会衍生出一个道理,砸云家饭碗的行为就等于是砸他们家的饭碗,偏偏大唐人在保卫自家饭碗的事情上,拼命是一种很正常的事情。
比如晋昌坊里的那些人……
云初从没有给这些人白白给过钱,他们目前赚到的钱都是他们自己的劳动所得。
获得的大收益,也是房子置换之后产生的利益,市场扩大之后带来的红利。
云初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们好脸色,动辄挥舞大棒的行为他们也不是经历了一次两次。
甚至于跟着君侯一起杀人灭口的事情都没有少干。
偏偏就是这样的君侯,他们愿意跟着。
云家在晋昌坊的改造过程中,永远都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但是,百姓们不这样看,他们觉得自家县尊是故意从指头缝里漏钱,让他们捡拾呢。
因此上,此时的晋昌坊,绝对是一个围绕云氏形成的一个紧密的,新的利益结合体。
李弘的人都是哪里来的?
自然来自他喜欢的晋昌坊,他总觉得晋昌坊的人最讲道理,最讲信誉,最勤快,最忠诚……因此上在给自己招收人马的时候,自然以晋昌坊人优先。
偏偏李弘是一个很穷的太子,那些人去了李弘那里之后已经不习惯当一个贫穷的胥吏了,有给李弘当差的功夫,他们能在晋昌坊,或者云氏的工坊里赚到更多的钱。
给太子当差,就目前来看,只是名头好听罢了,身为长安人,有人几辈子给富贵人家当差,下场也没见好到哪里去,说到底,就是黔首而已,终究是上不了大台面,仅仅是太子东宫的一个使唤人。
一年到头,赚到的钱粮,未必就能比得过大食堂卖包子的府兵。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们还是愿意回到晋昌坊,继续干自己的老营生。
既然东宫有了,长安百骑司恐怕也很难幸免。
云初不想现在就形成一份新的势力,并且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就成为某一份势力的首领。
李治还没有昏聩,而且正在清理各路势力,武媚还没有开始夺权,跟李氏的矛盾还没有尖锐到不可调和,李弘还没有成为确定的继承人,这个时候冒头,绝对不是一个好时机。
云初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温柔好好地谈论一下,他需要给大家伙安排好一个或者好几个安全的退路,而不是安排这么多的暗桩图谋个啥。
殷二虎吃完饭离开了,明天,他就会带人去洛阳,帮助娜哈搅乱李弘的婚礼。
算是云初这个当兄长的给妹子的一份贺礼。
就算皇帝,皇后猜测到是他干的,也不要紧,这种程度的破坏,应该在皇帝,皇后的容忍范围之内,甚至在他们的预料之内。
只要不被当场捉住,问题不大。
云初从大食堂的包间出来,脸色阴沉,原本想要上前跟云初打招呼的掌柜,转身就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伙计们更是如此,一个个都忙碌着招呼客人,只把云初这个君侯晾在一边。
云初找到温柔的时候,这家伙正靠在一个巨大的羊毛软枕上看一个舞姬跳舞,边上还有一个乐伎正在弹奏琵琶,琵琶声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舞姬的舞蹈也变得越发的剧烈,激昂。
这就是胡人音乐,舞蹈入侵的结果,原本中原音乐,舞蹈讲究一个中正平和,每一道音乐都像是祭祀祖先一般的平静,自从胡人舞蹈进入唐人眼帘之后,就变成目前这种跳一曲舞就把人跳出一身汗的模样。
温柔见云初来了,就把身子往一边挪一挪,示意云初跟他靠在同一个羊毛靠枕上来。
自从上一次温柔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好过龙阳之好,云初在人少的时候,就尽量的距离温柔远一些。
这个只有半个屁股的男人,变态起来,连云初都心惊胆战。
第十章 小人物也应该有幸福
当云初说出来了自己的担忧之后,温柔就鄙夷的看着云初道:“母弱出商贾,富强做侍郎,族望留原籍,家贫走他乡,这些道理你懂吗?”
云初摇头。
温柔叹口气道:“这可是我们大户人家无数年来总结出来的道理。
父族,母族都弱小,后世子孙想要出头,那就一定要去做卑贱的商贾。
父族母族都很强大的时候,后世子孙无论如何都要入仕为官。
家族庞大且声望很高的时候,那就要留在原籍,将家族的势力继续发扬光大。
如果家里贫穷,那就一定要远走他乡,换一个地方看看能不能变得富庶起来。
以上,就是适合所有人的大规矩。
有时候,还要懂得把大规矩活用,要知道,这四点可是随时都在发生变化。
咱们在长安的基业,已经满的快要溢出来了,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外迁的。
哪里危险,哪里就要多布置人手,长安这边反而要握空拳,随时的提拔人手……收拢人心。
这种事不允许你挑拣时间,只能是事情推着你前进,我们要做的就是顺势而为。
在这一点上你不如我,毕竟,你小时候是野人,长大之后虽然不是和尚,却有一个当和尚的爹,不了解这些高门大户的学问,也是理所当然。”
对于温柔表现出来的高傲,云初实在是没有办法,每当这个家伙在他这里受到挫折之后,他绝对不会谦卑的低头自认不如,而是会寻找一切机会找回自己丢失的面子。
“你在百骑司也安排人手了是吗?”云初没有理会温柔的胡言乱语。
温柔摇摇头道:“我还没有疯,那里是皇帝设立的禁地,即便是皇后都不能插手。
我们可以从百骑司获取消息,得到一些便利,却不能干涉百骑司。”
听温柔这样说,云初算是松了一口气,对温柔道:“我今天还要去参加一场婚礼,你去不去。”
温柔指着那个还在大房子另一头喘息的舞姬道:“新娘子有她美吗?”
云初摇摇头道:“应该不如。”
温柔又指着桌案上的点心以及瓜果道:“那里的酒宴有这里的东西丰盛吗?”
云初不耐烦地摇头道:“肯定不如啊,去她们家的婚宴,能捞一碗炖猪肉就不错了。”
“既然啥都不如我这里,我干嘛要去参加?”
云初道:“那里的人的笑脸好看些。”
温柔朝舞姬,乐伎招招手,两个美人就如同小猫一般悄无声息的跑过来,簇拥进温柔的怀里。
温柔一手抓一个美人下巴,将脸扭的朝向云初道:“有她们的笑脸好看吗?”
云初只好诚实的道:“棉纺厂的女工嫁人,人家要是能笑的跟这两位女子一样,说不得人家就不去棉纺厂卖苦力上班了。”
温柔道:“你需要混人心,我又不需要,干嘛要跟着你去跟那一群人厮混半日呢?”
云初见温柔无论如何都不去,就离开了房间。
温柔指着云初的背影对怀里的美人道:“你看,那就是长安城人人避之如虎的万年县县尊云初,他拿我没辙……”
片刻功夫,云初又进来了,手里提着一条绳索。
温柔忍不住把身子蜷缩一下,将美人推起来挡在自己身前道:“你不能这样。”
云初一把扯过美人丢在一边,眼看着美人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滑出去老远,温柔干脆瘫倒身子,耍赖道:“用绳子绑我去有失脸面。”
云初见舞姬身上的衣衫有两道长的过份的飘云水袖,就解开舞姬的腰带,扯掉舞姬的衣衫,双手崩一下衣衫,再缠绕几下,这件丝绸制作的美丽衣衫立刻就变成了一条坚韧的绳子……
温柔这人还有一个很好的优点,便是从来不做无所谓的抵抗。
如果跟云初争论道理,他可以引经据典的说一天一夜都不觉得疲惫。
当云初不跟他讲道理,直接动手的时候,这个时候啊,他就会表现得极为乖巧。
两人说说笑笑的从平康坊出来的时候,午后的阳光正暖暖的洒在大地上。
路过西市的时候,云初买了一只鸡,又帮温柔买了一只鸭子,一人手里提一只家禽,就说说笑笑的直奔安仁坊。
“如果我招惹一身虱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