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不该给妹妹扇风的。”
李弘来到武媚身边接过团扇,还特意拉上了保护太平睡觉的纱帐。
武媚看着李弘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个时候操弄这么多的事情,之前,你父皇也说过我,你倒是说说,我为何会如此的急不可待?”
李弘摇头道:“我师傅云初曾经教导过一句话。”
武媚道:“什么话?”
李弘瞅着酣睡的太平淡然的道:“尽量不要去猜测父亲,母亲的心意,如果实在是必须知道的话,就直接问,瞎猜,只会坏事,只会疏远我们父子,母子之情。”
武媚道:“也就是说,只要是你父皇,母后的事情,你就打算作壁上观,两不相帮是吗?”
李弘摊摊手道:“不论是父皇受伤,还是母后受伤,我都是不孝子,您的儿子是一个绝对聪明的人,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武媚道:“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
李弘瞅着武媚突然道:“母后相信道术?”
武媚横一眼李弘道:“如果你打算劝我不要再接触罗公远的话,就不要说了。”
李弘笑道:“孩儿只想把此人的头割下来,再把尸体埋进土中十天,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活过来。”
武媚冷笑一声道:“为何不去试探一下叶法善的穿墙术,以及张果的不老之术?”
李弘仰头瞅着大殿的藻顶慢悠悠的道:“孩儿其实真的很想在洛阳街市上支起三口油锅,等油锅煮沸,然后再把叶法善,张果,罗公远三人投进去,看看他们能不能活下来。”
武媚道:“下油锅?以前有一个术士施展过,算不得高明的道术。”
李弘继续仰着头道:“显庆三年的时候,师傅就曾经把我的手按进沸腾的油锅里炸过。”
武媚的眼神立刻变得凌厉起来,瞅着李弘的手道:“为何你的手没事?”
李弘大笑道:“是因为孩儿皮厚,当时,师傅就是这么说的,孩儿为了验证一下咱们皇家的人是不是都皮厚,就把李思的手也放进油锅炸了一遍,最后,连云瑾的手都没有放过,统统炸了一遍,最后证明,我们几个的皮都很厚。
从那以后,我就不信所有的道术了。”
武媚皱眉道:“其中有诈?”
李弘笑道:“如果母后想看,孩儿这就支起油锅再炸一遍,免得母后不相信。”
武媚道:“什么原因?”
李弘摇头道:“不能说,说了以后孩儿就没有办法骗那些道门高人了。
母后也不要过于轻信这些妖人的话了,当年傅奕之子羚羊角破金刚石佛牙,已经证明这些妖人为了获得皇族的青睐,无所不用其极。”
武媚没有回答,反而笑吟吟的对李弘道:“东宫一向冷清,你可以挑选十二名宫人回去。”
李弘笑道:“谁都可以吗?”
武媚瞅着李弘道:“你先说来看看。”
李弘指着尽量把身体缩在帷幕中的春嬷嬷的道:“我想要春嬷嬷。”
武媚柳眉倒竖,一字一句的道:“那么多美人你不要,为何偏偏要一个蠢的,丑的?”
李弘道:“孩儿很确定一点,春嬷嬷给孩儿铺床叠被孩儿非常的放心,春嬷嬷给孩儿端来的饭食,孩儿可以放心食用,春嬷嬷看守孩儿睡觉,孩儿可以睡得心无杂念。”
武媚道:“春嬷嬷你就不用想了,我也想有人看着睡一个安稳觉。你真的不想要那些美人吗?”
李弘嗤的笑了一声道:“我不想走父皇的老路。”
武媚鄙夷的道:“那才是帝王之路。”
李弘道:“我走我的帝王之路。”
“你的帝王之路就是种菜?”
李弘点点头道:“三皇五帝以此成皇,成帝,他们干过的事情,您的孩儿再走一遍应该没有问题吧?”
武媚沉默片刻道:“这确实一条宽广又稳妥的道路,虽然见效慢一些,一旦爆发,就成王者无敌之势。”
李弘哈哈笑道:“我父皇正值盛年,母后也是花样年华,所以啊,儿子就必须选择这条见效慢,却所向无敌的办法,才对得起父皇,母后的养育之恩。”
“这是云初给你安排的道路?”
李弘点头道:“是不是有一点道法自然,水到渠成的感觉?
师傅曾经说过,在堂堂正正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不过是过眼云烟,经不起时间的检验。”
武媚瞅着有些骄傲的儿子道:“你太小看天下人了。”
李弘道:“我是大唐的太子,本就该胸怀天下,孩视天下人,就算孩儿没有这样的本领,孩视天下也是李弘该有的气度与胸怀。”
武媚叹息一声道:“你还是太年轻了,云初等人又在长安不能时时教导你,你身边的东宫属官又被你派遣的满天下都是,此时的你,应该是最虚弱的时候。”
李弘道:“母后为何如此惆怅呢,洛阳城里有父皇,有母后在,谁能伤我分毫?”
武媚神色难明的瞅着李弘,低声道:“你不是孩子了,已然成亲,就没有人再把你当一个孩子来看。
你难道没有感觉到,自从你娶了裴氏之后,你与长安的联系就少了很多吗?
裴氏想要得到太子妃的位置,云氏未必没有这样的想法,裴氏成功了,云氏自然会心生不满。
云初与裴行俭虽然都是当世雄才,可是,这两人的做派却大相径庭,云初目光短浅,却做事周密,裴行俭胸怀远大却处处漏洞,你确定你的选择一定是正确的?”
说起娜哈,李弘一股子恶气就从腹中升腾而起,瞅着母亲道:“这是父皇,母后帮我选的。”
武媚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你不高兴?”
李弘颓然泄气,坐在床下的地毯上道:“我其实就没得选。”
武媚瞅着李弘道:“我欲在封禅泰山大典上,行亚献之礼,你如何看?”
李弘摇头道:“孩儿不看好。”
“为何?”
“父皇不愿意,朝臣不愿意。”
“我在问你的意见。”
李弘摊摊手道:“孩儿的意见不重要,等孩儿自己封禅泰山的时候,母后再问我,我就知道答案了。”
武媚沉吟片刻,对李弘道:“你退下吧,我有些乏力了。”
李弘起身施礼道:“母后修养最重,孩儿告退。”
说罢就转身离开了皇后寝宫。
武媚双眼看着花花绿绿的藻顶,自言自语的道:“看样子,他也不希望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一个年迈的女官从帷幕后边走出来道:“太子殿下日后必然是一代雄主,这对大唐是好的,只是对皇后不好,在这一点上太子不如潞王李贤。”
武媚傲然道:“本宫就生不出李贤那样的儿子……”
在离开上阳宫的路上,李弘歉疚的对春嬷嬷道:“我要了,母后不给。”
春嬷嬷吃吃的笑道:“已经很好了,太子殿下已经救了奴婢一次,您不要,皇后就不会看重我的好,您要了,皇后就能继续看重奴婢,怎么样,对奴婢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既然是这样,你就继续在母后这里待着,只要母后松口,你就赶紧来东宫,孤王什么时候都要你。”
李弘给了春嬷嬷一个切实的答复之后,就再一次穿过那些美丽的宫人群,准备离开上阳宫,他看到了坐在亭子里的裴婉莹,也看到了她被一大群女人众星捧月般的围绕着。
知道裴婉莹此刻必定是非常享受的,就没有过去,更没有上前打招呼。
就在他即将踏出上阳宫的时候,发现李贤陪着贺兰敏之正等候在宫门外,似乎要觐见皇后。
李贤,贺兰敏之见太子出来了,连忙上前见礼,李弘皱着眉头对李贤道:“母后刚刚生产完毕,还没有出月子呢,这个时候觐见,是你一个当儿子该做的事情吗?”
贺兰敏之拱手道:“是微臣孟浪了。”
李弘看着贺兰敏之道:“想要做什么事情,就堂堂正正的去做,有时候走捷径,反倒会把路走远了。”
贺兰敏之瞅一眼猥琐的跟鹌鹑一样的李贤,叹口气重新拱手施礼道:“臣下冒昧。”
李弘冷哼一声,就自顾自的离开了。
李弘走远了,李贤的腰板也就挺直了,贺兰敏之笑眯眯的道:“太子殿下果真威风啊。”
李贤冷漠的道:“他是太子。”
贺兰敏之笑道:“李承乾也是太子。”
李贤烦躁的挥挥袖子道:“你先帮我把要办的事情处理完毕,否则,在朝堂上,他们就不肯帮你说话了。”
贺兰敏之道:“那就要看宰相们到底想要我干啥了。”
李贤道:“你有选择的余地吗?人家只要发话,安西军就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兵进小勃律,就你打下来的那点江山,在他们眼中如同土鸡瓦狗一般。”
第三十六章 能打败大唐的只有大唐自己
贺兰敏之很是看不起李贤,通过这几日的接触,他发现,李贤是一个很暴躁,却又非常胆小的人。
暴躁跟胆小本来是人的两种完全不同的特质,基本上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一般情况下,一个暴躁的人的胆子是比较大的,一个胆子比较小的人一般是暴躁不起来的。
李贤与众不同。
他在潞王府里的时候就是一个脾气非常暴躁的人,但是呢,刚才在李弘面前,他又表现得像是一个胆小鬼。
这种人贺兰敏之一般是看不起的,不过,李弘不理睬他,他就只好利用李贤了,毕竟,李贤在朝堂上其实很受一些官员的青睐,比如,许敬宗,比如李义府,再比如上官仪。
许敬宗说李贤有太宗之风,李义府说李贤有古仁人之心,上官仪认为李贤龙章凤质,知礼守心是皇子中的佼佼者。
人人都在夸李贤,还有人夸赞年幼的李显跟李旦的,唯独李弘无人问津,就连最基础的评判都没有出现过,只是在这一次逃婚事件上,对李弘这个太子口诛笔伐的厉害。
即便是口诛笔伐,说的也是太子太过于随心所欲,不知礼,导致皇帝,皇后伤心。
贺兰敏之是何等人物,就算以前是一个混蛋,可是这几年在吐蕃早就锻炼成一代人杰了。
从这些人对待李弘跟李贤不同的态度上,他已经看出来了,李贤远不如李弘。
李弘是君,朝臣们是臣子,这世上那里有臣子可以随便议论君上的,只有君上犯错了,大家才会进谏,规劝君上改正,回归正途。
至于夸奖李贤的话,大可不必当真,这完全是在给皇帝颜面,就像邻居看到自家上官生娃了,夸一声这孩子真聪明是一个道理,大家伙都是随便说说的,是一句吉祥话,谁要是认真了,谁就是傻子。
偏偏李贤就认真了,还到处结交那些大臣们,期望从他们口中得到更多的夸奖。
如今的大唐是极为强大的,可以说是普天之下最强大的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