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二虎道:“我们是来捡便宜的,不是来救谁,帮谁的,多抓一些花郎徒活口,如果遇到白云观逃出来的道士,该抓也必须抓住,到时候一并送到东宫去。”
“为何不送去长安,给我们的主上?”
“主上说了,洛阳这边所有收获,只需交给太子殿下即可,别啰嗦了,快去,他们攻击白云观,我们就在白云观外狩猎。”
猴子点点头,就重新爬到柳树上去了,这家伙真的跟猴子一般,在树上走路,比在地面上还快一些。
殷二虎四处看看,发现地上没有多少打斗的痕迹,就掀开盖子重新钻到了地坑里,他觉得那两个杀进白云观的花郎徒说不得还会回来。
钟馗的咆哮声即便是白云观的烈火燃烧声,以及战斗的声音都遮盖不住。
殷二虎自然是听到了,他还从钟馗的怒吼里听到了一些悲愤的意味,看样子,他的信徒损伤不小。
来的时候,君侯就说了,钟馗勇冠三军,只要他想逃跑,这世上能拦住他的人不多。
如果这家伙战死了,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根本就没打算逃走,是自愿光荣战死的。
这个时候,谁拉他离开,说不定反倒会被钟馗砍上一刀,得不偿失。
殷二虎数着数呢,这种突袭一般不会维持太长时间,最多到月亮落山时分就该停止了,否则,乌漆嘛黑的敌我不分,对谁都没有好处。
白云观里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在明灭不定的火光中,里面的厮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看的殷二虎热血沸腾的。
林子里的夜枭声此起彼伏的,每一声夜枭声,就代表着自家的伙伴有了新的收获。
事已至此,殷二虎就拿出腊羊肉夹饼子,就着温和的米酒,一口口的吃了起来,片刻功夫,地坑里就满是肉香,酒香。
腊羊肉是秀娘在去年十月的时候腊制的,饼子是他在洛阳东街口那家胡人店铺里买来的,腊羊肉咸香,油脂完全与羊肉融合,咬一口感觉不到肉丝的存在,就像是咬了一口肉冻一般。
这东西是家里的小闺女最喜欢的东西,殷二虎每年都让秀娘腊两只羊,可以让闺女吃一整年。
想起那个软乎乎的小闺女躲在他膈肢洼底下睡觉的模样,殷二虎的心就像是融化了一般。
以前他总觉得女人孩子只会影响他为主上效力,现在他突然发现,这两者好像并不冲突。
因为主上说了,有秀娘跟丫头做人质,他可以十成十的相信他殷二虎。
殷二虎一向觉得就算没有秀娘她们母女,自己对主上的忠瑾也是十成十的,自从主上把这种剜人心的话说出来之后,殷二虎认为主上说的很对,十成十的忠瑾不是一句空口白话。
将最后一口腊羊肉夹饼子吃完,殷二虎再一次来到瞭望孔上朝白云观瞅一眼,发现花郎徒的数量多的惊人,粗粗数一下,居然不下五百人。
殷二虎也看到了战斗中的钟馗,他这个时候正站立在高墙上,手中的陌刀不断地劈出,就不断的有黑衣人被劈砍成两截,在配合上他如雷的怒吼,巨丑的面容,整个人在清冷的月光下,真的如同一具魔神。
此时,月亮已经落到了邙山的山巅,柳树的影子变得很大,只有白云观里的大火越发的嚣张,火苗舔舐着暗青色的天空,让附近的夜空隐约发红,雷火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大团大团的硝烟从地面上升腾而起,让战事显得越发的激烈。
夜枭的声音起了变化,从从容变得激烈起来,殷二虎吃了一惊,就迅速掀开盖子跳上地面,朝夜枭声传来的地方狂奔。
“咕咕咕”猴子嘴里含着哨子,冲着殷二虎吹了一下。
殷二虎打开他面前的麻袋,发现麻袋里装着一位双眼紧闭明显被猴子打昏的一个白发白须的老道。
“这家伙在被我打昏之前声称自己是张果!谁要是杀了他会有大因果缠身,到时候会生死两难。”
张果的名声在大唐非常的大,他原本是中条山人士,在当地是被百姓们当做神仙供奉的人。
没有人知道他活了多少年,只是听乡民们说,他爷爷的爷爷还在的时候,张果就是这么一副样子。现在,乡民们都五十多岁了,张果还是这幅样子。
还有人说这家伙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精怪……
殷二虎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妖魔鬼怪一类的东西不怎么相信,如果有,他在乱葬岗等着腐烂的时候,早就被妖魔鬼怪给吃了。
于是,他就拿起棒子,在张果的脑袋上又用力的敲了一棒子,彻底的将这个家伙打的陷入了深度昏迷,又让猴子用水润牛皮绳将这个家伙绑的结结实实的。等牛皮绳上的水份逐渐蒸发,牛皮绳就会越绑越紧,殷二虎觉得这样防备,才能对得起张果的精怪之名。
殷二虎以前在长安对付的就是各种城狐社鼠,强盗,侠客,刀客,以及脑子不好使的游侠儿。
对于他们的鬼蜮伎俩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以前就碰到一个能从任何监牢里逃出来的家伙,逃了三次,捉回来了三次之后,再经过严刑拷打才知晓,这家伙竟然把一柄精钢锯子藏在屁股里。
因此,殷二虎下令,重新把张果搜索一番,于是,猴子就从张果的头发里搜出一柄软钢做的长针,从长指甲缝里搜出一个小巧的钩子,从耳朵眼里搜出两团丝线,最夸张的是从这个家伙的屁股里找出来了一截白玉棒,白玉是中空的,扭开之后,从里面倒出来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
来不及研究这些东西,殷二虎就让猴子把这个家伙当成最重要的收获,交给了前来运送战利品的人。
月亮终于落到了邙山里去了,原本暗青色的夜空,就变成了黑绸缎一般,星空中的星星也明显多了起来,繁星点点的非常好看。
殷二虎再一次躲进了自己的地坑里,这一夜,洛阳没有风,导致腊羊肉夹饼的香味还没有散发干净。
两个黑衣人急匆匆的赶来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就嗅到了腊羊肉的味道,才喊一声崔钟铉的名字,地面上就钻出来七八条大汉朝他们两个人扑过来。
黑衣人甚至来不及躲闪,他们的腿上,胳膊上,就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这些东西钻进了他们的身体,并且刺穿了身体,还把他们牢牢地固定在原地。
等兄弟们将这两个人装进麻袋之后,殷二虎瞅着还在墙头酣战不绝的钟馗,暗道一声抱歉,就带着自己人,穿过柳林,进入了邙山。
第三十八章 种子的妙用
殷二虎给东宫送了六十一袋子植物种子,太子李弘亲自检查的。
人人都知道太子对于种子一类的东西极为重视,这一次虽然送的多了一些,也不算太奇怪,人们只会羡慕殷二虎这个人发财了。
春喜是李弘的贴身宦官,他亲眼看到殷二虎从一个麻袋里抖搂出来一个白头发白胡须的人种,而太子就在边上仔细的打量,看样子,这个人种应该是极为珍贵的一个大种子。
为此,太子殿下,还小心的用刀子在这颗种子身上扎了两下,眼看着种子流淌出红色的汁液,这才不解的问送种子过来的殷二虎。
“你确定这就是那个号称是鸿蒙初开时期就存在的白蝙蝠?”
殷二虎小心的回答道:“回禀殿下,这颗种子是小人从白云观附近得来的,长得很像是那只白蝙蝠,至于是不是真的白蝙蝠,小人不知。”
李弘回头就对春喜道:“去请我父皇过来,就说我抓到了一只鸿蒙初开时期就存在的白蝙蝠,就是不知道真假,请父皇过来鉴别一下。”
春喜抱着拂尘就迅速去了紫薇宫,他知道这样做很无礼,可是,事关白蝙蝠,春喜觉得太子殿下处理的很合适,任何时候太子殿下都不会对自己的父皇有所隐瞒。
殷二虎送来的种子很多,李弘只是检查了十几种,就没了继续检查的兴趣。
花郎徒是母后的人,这一点对李弘来说不算什么事情,不仅仅他知道,他的父皇也是知道的。
所以,这些人不能杀,到时候,还是要交给母后处理的,他只是太子不能越过父皇跟母后去处理他们的人,要是因为这种小事情淡了亲情,才是他李弘最大的损失。
至于如何抓到这些人的,父皇,母后都不会问的,毕竟,堂堂的大唐太子弄回来一些种子,也同样算不得什么大事情。
李弘赏赐了殷二虎两贯钱,殷二虎就背着一褡裢的铜钱千恩万谢的离开了,这样的赏赐已经非常好了,以前,太子殿下给他们的赏赐一般都是以水盆羊肉的价值来算的。
东宫的昭明殿里还有很多的口袋没有打开,李弘就安静的坐在大殿上就着这些人的呻吟声慢慢的喝茶。
不长时间,一头巨熊就率先走进了昭明殿,用爪子扒拉那些装着种子的麻袋,还不断地嗅来嗅去,李弘连忙放下茶杯出门迎接。
李治带着很多人来到了昭明殿,对于儿子迎接他的礼仪视而不见,径直在百骑司大都督左春的陪伴下进了昭明殿。
在看到满地的麻袋之后,左春就立刻召唤来了一大群武宦官,每两个人守着一只麻袋。
李治瞅着李弘道:“听说你得了许多种子?”
李弘点头道:“是东宫属下搜检种子的时候,无意中搜检到了一些奇怪的物事。”
李治点点头道:“在哪里搜检到的?”
李弘道:“在白云观外的柳林里。”
李治舔舐一下嘴唇道:“昨夜时分,白云观遭遇大股盗匪突袭,这些盗匪不会就是你麾下给你搜寻种子的那一批人吧?”
李弘摇头道:“不是,破坏我大唐律法的事情,孩儿不做。”
此时,左春已经命人打开了最前方的一个麻袋,露出里面被剥的赤条条的张果。
李治看到张果悲惨的模样,向前一步道:“仙师……”就在这个时候,他又看到张果谷道里塞着一截白玉,就生生的把后面的话吞咽了下去。
李弘指着张果道:“此人,孩儿曾经在紫薇宫见过,还是父皇的座上宾,因此不敢擅专,就请父皇过来,验证一下此人是真是假。”
李治吃惊的道:“你的麾下有什么样的奇人,可以捉到张果?”
李弘摊摊手道:“就是一些粗人,趁着白云观火灾,就用棒子敲晕,带回来了。”
李治瞅着李弘道:“真的是这样的吗?”
李弘道:“确实如此,这人并没有表现出鸿蒙初开就诞生灵智的白蝙蝠的神通,一棒子就敲晕了,儿臣麾下的儿郎们还担心出意外,就把他用牛筋绳子捆绑起来,就是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结果,直到现在,他还没有从昏迷中醒过来。”
李治围绕着张果昏迷的身体转着圈看了一眼,就让人用冰水泼一下张果。
张果的身体哆嗦一下,浑身颤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不得不说,这个家伙的眼睛真的很好看,亮晶晶的如同孩童的眼睛。
这才醒过来,就对自己面临的处境就有了一个清醒的判断,虽然嘴里还被塞着麻核说不出话来,脸上却已经浮起来了笑意,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更是会说话一般,蕴含着一丝羞涩,一丝豁达,还有一丝的狡黠。
这个时候不得不说这家伙的身体莹白如玉,只是被水份散发不少的牛筋绳子左三圈,右三圈的捆绑的结实,绳子落处,好些地方已经被收缩的绳子勒的发紫。
左春让人解开他口中的麻核,就听张果笑吟吟的对皇帝道:“终究是中了罗公远这个贼子的埋伏。”
李治瞅着狼狈的张果道:“仙师不是有飞天遁地之能吗?”
张果笑道:“打落三花,此时,贫道与常人无异,这也是贫道命中该有的劫数。”
李治对李弘道:“你抓了多少白云观的道士?”
李弘就让人把麻袋都给解开,露出来了不少的道士,与花郎徒的身形,只是这些人如今都是赤身裸体,不怎么好分辨。
张果已经被宦官解开了身子,他就这样赤裸裸的大字型躺在地上,并无羞耻之感。
还要求皇帝将他的丢到洛阳的闹市区,等他晒足十日太阳之后,自然会恢复本身的法力。
到时候,就能去找罗公远打一场属于神仙的战斗……
李治想了片刻就答应了张果的要求,还给了他一件宦官的衣服用来遮羞,结果,被张果严词拒绝,声称他全身都需要太阳照射,如此才能更快的恢复。
李治很快就从这一堆人中间把属于白云观的道士给挑选走了,没有问那些同样被太子活捉的花郎徒,临走的时候,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神情复杂的瞅了自己的儿子片刻。
巨熊已经离开了昭明殿,抓着殿外的两棵香樟树摇晃一阵子等李治出来,就跟着走了。
左春留下来了,按理说他与花郎徒应该是死敌,可是,他对满地的花郎徒一点兴趣都没有,而是话里话外的询问,是太子殿下麾下的何人立此大功。
李弘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跟这个阉人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挥挥手,就把这个权势滔天的宦官给撵出了昭明殿。
大唐太子做下的事情,不用跟除过皇帝,皇后外的任何人解释。
父皇前脚刚刚走,胖乎乎的春嬷嬷就喘着粗气来到了昭明殿,同样不跟太子殿下解释,就让一群粗壮的婆子扛着装了花郎徒的麻袋走了。
李弘始终笑眯眯的,没有一星半点不乐意的意思,还邀请春嬷嬷在他这里喝了一大碗冰凉解暑的香药引子。
等皇帝跟春嬷嬷这两波人都走了,年迈的许敬宗就握着一卷《晋书》从偏殿里走了出来,笑吟吟的瞅着李弘道:“殿下,大获全胜。”
李弘摇头道:“从自己父母手中拿到胜利,不足为外人道。”
许敬宗又道:“老夫还是很好奇,到底是谁能擒拿住张果这等妖人?”
李弘冷笑一声道:“自古以来的术士,有几个如他们自己吹嘘的那般神奇,一名武夫趁其不备,一棒子就能砸翻他,有什么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