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风在王家大宅里停留了六天时间,在这六天时间中,王氏大宅跟往常一样的热闹,各路人贩子还是在不停的向王氏大宅运送来自辽东的各类男女奴隶。
再经过王氏大宅的掌柜们分拣之后,最后被标注上价钱,送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第七天的时候,王氏大宅陡然起火,这火势起的莫名其妙,而且火势才起来,就迅速蔓延到整个王氏大宅,眼看就没有办法拯救了。
薛长风跟陈平坐在酒楼里,眼看着大火烧的已经无法救援,还有可能蔓延到酒楼这边来,就与陈平将酒菜钱留下,飘然而去。
幽州城里的百姓们也是眼看着这场大火烧起来的,不过,他们没有选择救援,而是各扫门前雪,之所以会如此的淡漠,与王氏大宅与本地百姓无恩造成的,再加上王氏主人是一个该死的奴隶贩子,也被幽州人所知,就更加没有人愿意过问此事是,只要说起来,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说这是报应。
官府虽然不这样看,可是呢,此事又发生在幽州黜置大使郝处俊被皇帝诏去泰山的重要时刻,没人知晓郝处俊此次在任上被皇帝诏去何事,难以分辨出好坏,有没有苦主,地方官们也就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平息了此事。
河北地的豪绅们却行动起来了,明里暗里的打探此事,他们认为王家兄弟死就死了,他们留下的诺大的一份家财应该还在河北地。
苏享已经离开了幽州城,唐睦,于之微,殷福三个纨绔也离开了幽州城,他们打着去大行城做生意的借口带着四支车马众多的商队,在精锐护卫们的带领下一路向北。
薛长风在幽州城通过陈平他们向殷二虎发出了他想要跟着苏享他们一路去大行城看看的密信之后,就骑上一匹马,牵着一匹马远远的缀在商队的后面,想要去大行城看看。
而通过与王老大,陈平的交谈,薛长风已经将主上的身份的猜疑,重点放在了,云初与裴行检的身上,这两个人都非常的可疑,尤其是裴行检,他裴氏的女儿如今正是太子妃。
兖州刺史李可度在泰山脚下修建了一座巨大的行宫,现如今,皇帝就驻跸在这座行宫里,距离皇帝封禅泰山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山顶上还有上万民夫正在加紧铺设最后的一段阶梯,一旦这段阶梯修建好之后,就正式到了皇帝攀登泰山之时。
温柔将刚刚收到的文书放进红泥炉子里烧掉,看着文书成了飞灰,就对云初道:“三十一万贯的钱财加上契丹人去年给陛下的皇杠,如何处理?”
云初瞅着狄仁杰道:“你那里需要吗?”
狄仁杰想了想道:“皇杠给我留着,其余的自便。”
温柔看着狄仁杰道:“你要皇杠作什么使唤?”
狄仁杰道:“我总是觉得郭待封这个人还有用处,不能现在就死掉。”
温柔道:“利用价值何在?”
狄仁杰道:“身处高位,为人贪婪,却又胆小惜身,如果使用得当的话,可为我等挡灾一次,现如今,想要找这样身份的笨蛋,真的很难找了。”
温柔点点头道:“是啊,池子里的大鱼越来越少,我们三个庞大的身躯就很容易暴露了。仁杰说的对,现如今,保住大鱼,就等于在保护我们自己。”
云初也感慨的道:“现在大鱼东游,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啊。”
说罢,举起茶杯道:“来,与诸君共勉。”
第二十章 必须转移视线
自从周朝开始,就有天子登泰山而封天下了。
所以,始皇帝登泰山的时候,泰山上就已经有了一些登天阶梯,又因为始皇帝封禅泰山规模宏大的缘故,以前的天子凿刻的步道阶梯不足以让随行人马攀登泰山,所以就重新凿刻了一遍。
等到汉武帝刘彻封禅泰山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功绩超过了祖龙,所以,他就很有病的在泰山上又凿刻出来一条步道,尽管秦步道就在边上,他也不用。
同样的病,也出现在了李治的身上,兖州刺史从两年前开始开凿新的步道,用八千人耗费钱粮十六万贯终于要把新的步道修建完成了。
不过,即便是最苛刻的言官们,也没有人站出来指责皇帝在浪费国帑,因为这笔钱是少府监出的,连工带料都是少府监出的,没用国帑一个子。
最重要的是,整套流程都是以长安标准实施的。
所谓的长安标准,那就是工部制定详细且清晰的工程目标,以及各处质量标准,拟算出一个大概的工程费用,然后,再把这个工程放在长安招标。
云初记得很清楚,因为这个招标会,就是他跟少府监监正独孤谋一起主持的。
云初中意的是一家名叫晋昌的建筑队,认为这家建筑队经验丰富,尤其是在修建大工程上的有很多的经验,最难得的是这家建筑队在修建大明宫,兴庆宫,以及曲江宫的期间,表现优越不说,还充分的体现出来了他们对工程质量的看重,绝对是大唐建筑队伍中的翘楚。
当然,这跟云初在晋昌建筑队中有两成的份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云初就是想给这支来自晋昌坊的建筑队更多的锻炼机会,继而让这支队伍成长起来,成为长安城标志性的队伍。
独孤谋这人,一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人,早年间还尚安康公主为驸马,曾经与李承乾相交莫逆,李承乾造反的时候,听说就属他最为骁勇,砍死了不少太宗的护卫,李承乾失败后被废太子位贬为庶民,发配了,独孤谋则挨了太宗皇帝十几鞭子之后,继续当他的驸马都尉。
等到李治当上皇帝之后,永徽四年的时候被绿帽王房遗爱告发,说他跟吴王恪,高阳公主等人密谋造反,被长孙无忌抓进大牢,原本是要准备车裂,再砍死他全家的,后来不知道为啥又好端端的给放出来了,还升官了,从银青光禄大夫变成了少府监监正。
以李氏皇族的脾气,能经历两次谋反而毛发无伤的人必然是有一些本事的。
所以,在那一次泰山步道修建工程招标中,晋昌建筑队,虽然在报价,设计,工期上都有明显的优势,最后上报朝廷之后,中标的却是兖州刺史滕文仲。
滕文仲手里有啥?除过会发动徭役剥削百姓之外,他还会啥?
凭什么是他中标?
他就没有参与投标!
云初当场就掀了桌子,并且明白的告诉独孤谋,此次修建泰山步道工程,万年县将不再垫资。
结果,独孤谋不紧不慢的说,此次工程由少府监出全资。
一句话怼的云初胃痛了好几天。
今天,终于到了验收泰山步道工程的时期了,云初特意将晋昌建筑队的大掌柜刘三才,跟二掌柜彭四,一个砖瓦大匠,一个石工大匠,但凡泰山封禅便道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瞒不过这两个人带领的验收队伍。
“给老子查仔细了。”
听着云初给那些工匠下令,兖州刺史滕文仲脸色很难看,倒是独孤谋这个家伙的表情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被云初查出什么问题。
“但凡有危及陛下安全的祸患,就休怪本官辣手无情了。”
云初来到滕文仲跟前,继续威胁道。
滕文仲后退一步,不敢直面云初。
独孤谋轻声道:“区区一介工程,郡公何必耿耿于怀呢。”
云初看着独孤谋道:“你坏我大事,还敢说此事无关紧要?”
独孤谋诧异的道:“区区一条便道而已,怎么就与大事扯上关系了呢,无非是少赚取了一些银钱罢了,如果非要往大事上掰扯,这就过了。”
云初道:“本官原本想用建造泰山便道的机会,将长安营造法式推向全国,如今,全被尔等蝇营狗苟之辈给毁掉了,本官焉能轻易放过你们。”
面对云初咄咄逼人的模样,独孤谋并不在意,只是稍微向后退一步,免得被云初口水喷到,然后道:“哦,既然如此,郡公当初就要事先说清楚啊。”
云初怒道:“说清楚了,你会退一步?”
独孤谋摇头道:“自然不能,老夫只是觉得全天下的好处不能被长安一地给那走吧,论到吃饭,不光是长安人要吃饭,全天下的百姓都要吃饭呢,不能说长安吃的脑满肠肥,其余地方就骨瘦如柴的熬日子,兖州之地穷蹙,好不容易有一块从天而降的肥肉,自然是紧着他们吃。”
云初道:“监正此言差矣,某家以为,没有规矩无有方圆,长安制定规矩后,而后地方上再效法长安规矩,便能事半功倍,此乃利在千秋之事,非区区一项工程的得失所能比拟的。”
独孤谋笑道:“长安要为万世之法?”
云初冷笑一声道:“不能吗?”
独孤谋道:“不是不能,而是不配。”
云初指着独孤谋道:“总有一天会让你知晓长安配不配。”
说完,就重新对工匠们道:“给老子仔细查,查出来重重有赏。”
滕文仲瞅着云初的背影被独孤谋道:“如何是好?”
独孤谋道:“怎么,你把事情没有做好?”
滕文仲道:“工程这种事情,只要挑毛病,总会挑出来的,这世上就没有完美无缺的工程,只看毛病大小而已。”
独孤谋轻笑一声道:“只要不出大毛病,云初就徒呼奈何。”
有以云初为首的长安派,自然就会有以独孤谋为首的洛阳派。
云初对上独孤谋,自然不用伪装什么,大家都是挽起袖子直接上的。
刘三才见云初回来了,就小声道:“当初在投标之前,咱们的人来过泰山,实际计算过,整座山由山脚到山顶至少需要阶梯六千级以上,中间还有山门六座,楼台二十八座,过十八盘的时候,还需要铁链七百尺,这些都是必须的东西……”
云初登刘三才絮絮叨叨的说完了泰山便道上的要点,就问道:“他们怎么办的,是不是达到了这些质量要求?”
刘三才哼一声道:“本该是青石铺地的地方,他们修建了六里长的黄土道,上面虽然铺设了一些沙子,您看着,最近马上就到了泰山的雨季,那些黄土道路,一定会变成泥巴路,这一次是陛下要走,他么会倒霉的。”
云初笑道:“也就是说,十六万贯的钱粮,你计算过被他们自己吞掉了多少?”
刘三才回头看一眼彭四,这才咬咬牙道:“至少十万贯。”
云初嘿嘿笑道:“就怕他们不贪,既然贪了,那就休怪老子拿你们开刀。”
云初回去之后,就迅速地起草奏疏,下午的时候,这封弹劾独孤谋,滕文仲两人借着修建泰山便道的机会,贪腐国帑十万贯的奏疏就到了李治手中。
等武媚念完这道奏疏,精神不太好的李治道:“可信吗?”
武媚道:“云初很少弹劾别的大臣,这一次弹劾了,就说明他是有一定把握的。”
李治叹息一声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朕的精神才好一点,长安跟洛阳的纷争这就起来了,云初总是盯着独孤干什么呢,就不能消停一些,给朕一个清闲吗?”
武媚道:“贪腐十万贯这样的大事,陛下也不想理会吗?”
李治叹息一声道:“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独孤给云初挖的一个坑,他本身就不同意云初设定的十六万贯修建一座便道的建议。
皇后若是不信,就把少府监的账目调出来看,少府监的花销绝对没有十六万贯,独孤之所以一直没有公布泰山便道的造价,就是等云初弹劾他呢。”
武媚道:“独孤为何要针对云初设下这样一个无关大局的陷阱呢?”
李治嘿嘿笑道:“城南韦杜、去天尺五,如今呢,云初几乎将整个长安城都翻修了一遍,唯有城南几乎没有动弹,可以说,长安城处处新,处处美,唯有城南破旧如初。
不仅仅如此,云初还规定,整个长安的牲畜屠宰只能在官府监管下屠宰,免得有病腐牲畜肉混入市场,你猜猜看,长安如今最大的牲畜屠宰地在哪里?”
武媚掩嘴笑道:“城南。”
李治又道:“世人多爱食用酱料,你猜猜看,长安最大的酱场在哪里?”
武媚笑道:“城南。”
李治又道:“长安每天都要宰杀大量牲畜,那些牲畜的,皮,毛,角,筋一类的东西又在哪里处置?”
武媚摇着头道:“必然是城南。”
李治笑道:“所以说啊,昔日的“城南韦杜、去天尺五。变成了如今的‘城南韦杜、恶臭十里’。这个梁子结的太大了。
韦氏,杜氏一向与独孤氏相交莫逆,这些年以来,他们已经交锋过无数次了,云初一直想要用最小的代价改造城南,让长安变成一个好看的整体。
可惜,城南的很多地契都握在韦氏,杜氏,以及独孤氏手中,他们自然不肯贱卖,云初那点可以蒙混百姓的本事,在韦杜这里都不好使。
没办法之下,云初才用了自己身为长安副留守的权力,开始重新布置长安的产业群,把脏的,臭的不好的产业转移到了城南,想让城南地价大跌。
如果不是云初在长安过于强势的话,韦杜都有打上门的心思。”
第二十一章 听人说一句实话实在是太难了
云初一连上了三道弹劾独孤谋与滕文仲贪赃枉法的奏疏,都被皇帝留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