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瞅一眼武三思道:“好,你们兄弟两个,就是两百两金子。”
跟武氏兄弟把话说完,云初就看着哥舒道:“你如果现在就跪地磕头,再支付给张甲两百贯汤药费,本公就饶你不死。”
哥舒摇头道:“在西域,只有骆驼才说话不算数,某家是人。”
云初道:“那就开始吧。”
说着话就从台阶上飞了下来,冲着哥舒的面门就是一拳。
哥舒闪身避开,想要继续说话,云初却不给他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拳山腿海一般的开始发动攻击。
一瞬间,场子里就满是云初刺拳破空的声响,以及踢腿带起来的风声。
哥舒低头蜷身,双臂挡在面门处,摄于云初无敌的威名,不敢轻易进攻,只想着依靠自己灵活的走位以及强悍的身体扛过这一波攻击,试探出云初的底细,再谋反击之道。
哥舒部落本就是最早一批接触汉人的西域部落,不过,那个时候他们接触的并非是唐人,而是隋人,他们跟着隋人在昭武九姓之地发展多年,却一直没有争取到昭武九姓的荣耀,反而被昭武九姓视作叛徒。
自从大隋这个巨人轰然倒塌之后,哥舒部的苦日子也就来临了,接连战败之后,就成了河中之地上的一个游牧部落,即便是如此,他们依旧没有放弃遗留在他们部落里的隋人。
直到大唐安西,北庭都护府相继建立之后,他们才把部族里的隋人交给唐人,换取了唐人的信任,自此,以唐人马前卒自居,在西域之地频繁的战争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就是因为部族中有隋人的存在,他们的唐话说的普遍很好,像哥舒这样的部族首领,甚至还跟着隋人学会了读书写字。
如此一来,就让哥舒部落在西域的各部族中处于鹤立鸡群的位置上,这些年以来,哥舒部落的不少人,积功提升成了西域官员,这让哥舒部落在西域之地混的更加风生水起的,到了哥舒这一代,在战功,以及金钱的双面夹击之下,哥舒通过了吏部铨选,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大唐官员。
西域人最熟悉的大唐城市便是长安!
哥舒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来到了大唐,就一定要在最繁华,最荣耀的城池里当官,才对得起哥舒部三代人的辛苦耕耘。
万万没有想到,官凭已经下达了,却被云初给打回去了,理由就是云初所说的——有碍观瞻!
哥舒毕竟是读过书的人,在失败之后,还是想出来了毛遂自荐这个法子,他以为只要自己打倒了现任的县尉,就能获得云初的亲睐,就像他当初在战笼里百日无敌一般,立刻就获得了石国统领兵马的权力。
很明显,哥舒想错了,云初还是不肯要他。
哪怕他已经提出贡献一百匹战马的情况下,云初依旧不要他,还非常无耻的想要利用一场战斗从他手里拿走那一百匹战马而不肯付出任何的代价。
越想越是愤怒的哥舒,在承受了云初几下重击之后,狂吼一声,双拳交叉击出,架住了云初巨斧一般的劈腿。
云初的力道很重,哥舒觉得自己的手腕似乎要裂开了,勉强推开云初,他就侧身如同一头蛮牛一般用肩膀撞向云初。
云初踢出一条左腿,左脚撑在哥舒的肩膀上,撑着地的右脚下的青石板则被哥舒的力道撞击的龟裂开来。
才停滞了哥舒的进攻,云初的左腿就在哥舒的肋下闪电般的踢出两脚,哥舒双臂抱着小腹后退两步,再看着云初的时候,已经是双目通红。
这一刻,被打的痛到极点的哥舒,忘记了云初的身份,也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将眼前的这个人给生撕了。
于是,他冲,撞,顶,搂抱,头槌,肘击,膝顶,张嘴撕咬,无所不用其极。
然而,就在哥舒发狂之后,云初却似乎变成了一只轻捷的燕子,总是盘旋在哥舒这头公牛的身边,每次都险之又险的避开哥舒的拳头,爪,然后再趁机继续攻击哥舒的肋下。
疼痛让哥舒发狂,更加的疼痛又让哥舒清醒,但是,随即跟来的一连串的打击,都落在哥舒的最痛处,让他总是在清醒与狂暴中交错。
武三思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看到哥舒挨打,他就会想起自己挨打的时候,云初就是这样的不要脸,专门攻击人身上最痛的地方。
眼看着哥舒的外裳已经撕裂,露出大片黑红色的皮肤,这都是被云初击打过的地方,太医们只要用三棱针在淤青的地方扎一下,立刻就能放出半碗血出来……
对此,武三思有极为深刻的认知,五个月前,太医就是这么给他治疗的,放出来了两碗黑血。
云初手底下似乎没有半分留情的意思,每一次拳击,每一次踢腿都力道千钧。
渐渐的,哥舒在云初再一次狂风暴雨般的击打下,嘴唇翻卷,眉角血流如注,就连沈如看的都有些不忍心,想要出声劝解一下,却发现县尊的击打似乎更加有力了。
直到现在,哥舒依旧摇摇晃晃的从已经快要肿胀到一起的眼睛缝隙里搜寻云初的影子,战笼里的经历让他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能停止反击,不能倒下,否则,就是死。
县衙里的官吏们都已经从刚开始的欢呼,声音渐渐变小,再到此刻的不忍,最后的鸦雀无声。
当然,场子上还有一个人在欢呼,此人便是被哥舒殴打的鼻青脸肿的张甲。
“砰砰砰”
“嗵嗵嗵”
前者为拳头落在哥舒身上的响动,后者为腿踢在哥舒身上发出来的动静。
哥舒踉踉跄跄地一屁股坐地上,喘息两下,又站起来向云初发起攻击,再一次被云初一腿踢的翻倒之后,他就跪在地上,举着硕大的拳头无力的向眼前的云初进攻。
直到喀嚓一声响,他的左臂以诡异的姿势折断,哥舒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吼叫,用仅存的一条完好的胳膊撑着地,拖着他沉重的身体继续向眼前的云初爬。
在他翻卷的肥厚嘴唇下,他还有一口森森白牙!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李绩的伤寒病
云初瞅瞅自己开裂的靴子皱皱眉,对沈如道:“张甲失我万年县威风,杖责二十。”
说罢,也不看向他蠕动的哥舒,转身就回到了自己的官廨。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县尊饶了这个胡人一命的时候,哥舒的嘴巴里却开始吐血,开始只是嘴角流血,很快就成了喷涌,最后,整个人就浸泡在自己的鲜血中了。
武氏兄弟的脸苍白的厉害。
张甲却狞笑道:“老子打不过你,难道县尊也打不死你?”
沈如咳嗽一声,惊醒了在场的官吏,对户部房的主事道:“去把县尊的马牵到县衙马厩里。”
户部房的主事拱手领命走了。
沈如又对刑部房主事道:“把尸体拖走,告知其家人前来领尸,顺便把死因告知。”
刑部房的主事随即也领命走了。
不等沈如看向武氏兄弟,武承嗣立刻道:“我们兄弟愿赌服输,这就命账房交付赌注。”
沈如又对在场的官吏道:“都散了吧。”
随着众人各自回了公廨,院子里就剩下一个挨板子的张甲,他一边挨板子一边大笑,似乎板子是落在了别人的屁股上。
等诸事整治完毕,沈如来到云初的官廨,见县尊正在喝茶,就陪着笑道:“县尊一向仁慈,这一次为何会下如此重手?”
云初没有回答,只是从文书堆里挑出一份文书递给沈如。
沈如打开看过之后道:“夫蒙承运,同州羌人?”
云初道:“哥舒,夫蒙承运,这两个人都是人家精挑细选出来的胡人,哥舒纵横西域立下汗马功劳,夫蒙承运一介羌人,在大唐多年,几乎已经成了唐人,从履历来看,此人也算是一员干吏,听闻夫蒙氏正在图谋改变姓氏为马姓。
这两个人本该是我最喜欢的那一类人,哥舒胡人性情未改,却又有一颗向大唐之心,我若是愿意收纳此人,调教些许时日,必成大材。
还有这个夫蒙承运,常年在西域为官,听说在渍石滩运粮遇袭,仅仅凭借麾下五百骑就击败了上万名的强盗,虽然这里面没有细说他的功绩,不过从事后的嘉奖来看,此人必定精通兵事。”
沈如低声道:“县尊,说起来,我长安如今缺的便是猛将与通晓兵事之人,如今,猛将被县尊活活打死,若是那个通晓兵事的夫蒙承运来了,估计也不会有好下场。
县尊,我们难道不能……”
云初瞅着沈如道:“若是汉家子,用了也就用了,胡人就算了,那都是皇后专门按照我的喜好安排过来的,打死一个,后面的也就会消停了。
这就叫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沈如低声道:“县尊为何对胡人如此防备,难道汉家子中就没有皇后派来的奸细吗?”
云初瞅一眼沈如道:“你本是陛下安插进来监视我的,现在又如何呢?本官原本就没有什么野心,所有的目标都放在如何建造出一座光华璀璨光耀万世的长安城。
我相信,只要是汉家子,对本官这个目标都不会有什么意见,没有意见,那就是伙伴,管你是谁的人,反正长安只要干活的人。
胡人就不一样了,长安的机密太多,一旦胡人掺和进来,长安的秘密就守不住了。
这就是我为何会把哥舒活活打死的原因,说句实话,哥舒这个人真的可惜了。”
沈如道:“这样上报上去,会不会对县尊不利?毕竟,这个哥舒是吏部铨选的官员。”
云初摇头道:“就这样上报,我们连长安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呢,哪有多余的时间去应对那些暗戳戳的烂事情,开了这样一个头,看看以后谁还敢把胡人往长安塞。”
沈如得了确切的回答,回去就写密折去了,他跟张东海不一样,是一个会吟诗作赋的文士,倒不用麻烦温柔帮他写密折。
西域来的无敌猛将,在县衙对蓝田郡公无礼,被郡公活活打死了。
这个消息等不到天黑就传遍了长安,传播这个消息最起劲的毫无疑问就是武氏兄弟两个统领的南城改造工程部。
出乎他们预料的是,长安人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多少惊讶的反应。
县尊的脾气本来就不好,加上流水牌子爆了,害的家里空空如也的依靠妹子接济才能吃一顿好的,这对县尊这种人来说,几乎就是奇耻大辱,这个时候还有人不长眼的去撩拨,那不是找死是啥?
至于所谓的来自西域的无敌猛将,长安人更是嗤之以鼻,想当年,县尊十三岁的时候,就能在突厥人的百万大军中来去自如的,斩上将之头颅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活活打死一个所谓的西域无敌猛将算个啥?
大唐别的不多,就是猛将多,时不时的就冒出来百人敌,千人敌,万人敌啥的,害的长安城里的那些作诗的都不喜欢写他们的英雄事迹了。
活活打死了一个无敌猛将也有好处。
那就是被县尊下令需要重新审核身份的刀客,侠客,镖客,急脚们正在乖乖的接受调查,而没有一个敢跳出来找县衙麻烦的。
停了这些人的业务,急着离开长安的商贾们没有办法,就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再一次将生意放到了流水牌子上。
不过,还是不多,只有昔日交易量的两成。
效果出来了,云初就打算将审核的力度加大一下。
结果不好,很多镖局,急脚行,护卫团的首领变成了老实巴交的农夫,别说上溯三代了,就算上溯八代他们也是良民。
所有祖上犯过事的,以及自己犯过事的心狠手辣的家伙们一夜间全部成了老农的伙计。
官府对于这种事情没有继续严查,而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官府又制定了新规矩,这些人如果想要干他们现在的老行当,就必须缴纳一笔保证金,作为货物安全转运的保证,货物安全抵达目的地了,这笔钱自然退还,货物要是丢了,被山贼给劫了,那就准备赔钱吧。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万年县的官员们很快就发现,人家强强联合了,看他们的护卫队伍的人员配置,以及装备配置,这就是一支支小型军队。
这样的队伍别说山贼害怕,拉到外边去,一些小国家,小部族都害怕。
当然,云初的目的不在管控这些人,而是要抬高商人们的必须支付的保护费。
镖局啥的人员配置,装备配置高了,保护费自然是水涨船高,这让商贾们在面对流水牌子还是自己运输卖货的时候,可以多考虑一下流水牌子。
云家似乎又富裕起来了,这是很多长安人的共识。
县尊打死了一个西域人得了一百匹良马不说,这一百匹良马中间还有三匹大宛龙种,就是当年汉武帝派了两万大军,跑好几万里也要得到的天马。
听说每一匹龙种宝马,都能日行千里,夜走八百。
李治用一只眼睛看完了沈如的密奏,笑呵呵的对瑞春道:“那个二百五还是这么的不喜欢胡人。”
瑞春接话道:“奴婢听说云初就是被胡姬养大的。”
李治道:“就是因为在胡人窝里长大的,对胡人的本性知晓的更加清晰一些,不过,他这样做多少还是有些小家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