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又有一声清脆的凤鸣声从坊门处传来,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云初用扇子轻轻朝牛油蜡烛扇风让火焰跳动起来,于是,那些光柱也似乎跳动起来了,紧跟着坊门上原本矗立不动的巨凰在光的作用下也似乎动弹起来。
“呀,凤凰在作舞!”
随着一个云初熟悉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把目光投注在巨凰上,不敢大声说话,只敢窃窃私语。
“凤鸣二声,四海升平——”
刘义再次开腔,吉祥的话语一下子就让前来看巨凰的人们对这里肃然起敬。
又有一凤鸣声传来,这一次凤鸣中明显带着欢愉之意,刘义见人们已经开始听话了,就立刻大声道:“凤鸣三声,福寿安康——开坊门——”
说话间,晋昌坊的一大两小三个门缓缓开启,虽然中间的大门被挡住了,人们只能从两边小门进出,可是,从敞开的大门处,人们能清晰地看到在两排灯笼的尽头一个红色的庞然大物正在缓缓升起……
云初站在坊门边上用观军法数了一阵子人流,见半个小时进入晋昌坊的人已经超过了五千,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按照这个速度,晋昌坊今晚的人流量,应该不会少于三万人次。
剩下的事情就看那些商户们的了,做不成,做不好,他已经尽力了。
“你连商贾之事都操持!”
一个戴着昆仑奴面具的人来到云初身边,话语中大有愤愤不平之意。
云初从后腰处也取出一枚昆仑奴面具戴脸上,对那个昆仑奴道:“现在去一个适合你身份的地方如何?”
卸掉昆仑奴面具,狄仁杰的脸出现在云初面前,气咻咻的道:“我不是何不食肉糜的人,也知晓民生之艰难,更加知晓民贵君轻的道理,就是气你这副君子不远庖厨的模样,有损士的威严。”
云初一把揽住狄仁杰的肩膀道:“快走吧,国家灭亡的时候,士死的比猪惨,晋惠帝怎么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更有皇帝被人家用狗链子拴着当狗养,昔日章台上的名门仕女,被人家拴在马后活活拖死,或者当作两脚羊吃掉,侥幸不死者最终也被人家驱赶进河里活活淹死。
这种事情才过去几年啊,你就已经忘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士的威严,听起来不但好笑,还让人作呕。”
狄仁杰戴上昆仑奴面具道:“你到底要去哪里?”
“混进水陆大会的主会场去看我妹子,她今天是玄奘法师的执灯女童。”
“啊?执灯女童?这么好吗?不对,你刚才说什么?要混进曲江池?”
“对啊,我听说,今日的曲江池,从七品以下跟狗不得进入,我这个从八品连狗都不如,想要进去,自然只能混进去。”
“天啊,左武卫把守的曲江池,你觉得我们两人能混进去吗?”
“我不管,今天是我妹子的大日子,我怎么可能不在场,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去。”
“左武卫……”
云初不理睬狄仁杰的哀嚎声,拖着他在人流密集的街道上快步行走,时不时地会撞到人,云初也不道歉,害的狄仁杰不断地朝人家施礼致歉。
“你刚才撞到一个妇人的胸部了。”
“我看到了,她还朝你飞媚眼呢,我觉得那样的女人配不上你,就没停脚。”
“其实,看样子好像也不错……哎呀,兄台啊,今天是上元节,正是你我这种太学生扬威的好时候……张柬之跟我说了,稀里糊涂的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事办了,整理好衣衫之后,再混进人群去鱼龙舞……直到精疲力竭……”
“拉倒吧,你就不怕人家使出仙人跳,什么事都没干呢,就被数十个壮汉围住勒索钱财?”
“不怕,有你在,你一个可以打几十个吧?”
这一次轮到云初哀嚎一声,拖着狄仁杰跑的更快了,也就撞到了更多的人,引来更多的骂声。
越是靠近曲江池,人就越多,云初甚至怀疑大半个长安城的人都来到了曲江。
踩着一个在地上跪拜焚香壮汉的背部,云初,狄仁杰就在壮汉发狂的骂声中闯进了曲江池的外围。
这里已经香烟缭绕的让人睁不开眼睛,放眼望去,全是跪拜磕头焚香的男女。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罪孽需要在今天这个热闹的日子里求解脱。
两人如同蛆一般终于钻出了焚香的人群,眼前顿时开阔了起来,一片清凌凌的池水展现在眼前。
曲江池的中心位置的水军点将台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巨大的佛家仪轨地,一排排头皮锃光发亮的和尚围坐在点将台的周围,一动不动。
几个缁衣老僧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正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念经,还是在举行招魂仪轨。
云初跟狄仁杰两人还想往前闯,却被两个全身甲胄的家伙给拦住了。
云初一把抓住其中一个甲士的手,低声道:“小弟仰慕玄奘法师久矣,渴慕一见,还请哥哥行个方便。”
甲士感受着铜钱在手中摩擦的快感,为难的瞅瞅正抓着狄仁杰诘问的同伴低声道:“也不是不成……”
云初立刻心领神会,假装上前劝架,跟那个甲士的手握了一阵子之后,他们两个就顺利的闯进了警戒线。
还以为事情就如此简单的时候,向前走了不到二十步,两人再一次被甲士给拦住了。
这时候就听到第一层护卫那边传来的笑声,很明显,云初被人家给坑了。
按照二十步一层护卫的节奏来计算,他们两个想要抵达点将台边缘,至少还有十道关卡要过。
这一次云初又拿出铜钱送进甲士的手里,没想到这些贼丘八收了钱,不但没有放他们进去,还把他们两人推搡着送到湖边的一个人群里。
左右瞅瞅,发现这里的人一个个獐头鼠目的不像是好人。
“别看了,混不进去的,天亮了就要送到万年县衙挨板子,兄弟,看你细皮嫩肉的,挨过板子没有?”
一位獐头兄首先搭话了。
云初拉扯一下眼珠子咕噜噜转的狄仁杰,低声道:“两道关卡,连我们脸上的面具都没有掀开,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狄仁杰闻言甩开云初的手,亲热的拉住一位鼠目兄的手道:“盘家,指条明路,我兄弟二人就想找一个能看到玄奘法师作法的好位置!”
第一零七章 大刀阔斧裴行俭
狄仁杰似乎对于这些城狐社鼠比云初还要熟悉些,马上就谈好了一人一贯钱的价码,不但可以带他们两个去好地方看玄奘念经,还可以免掉他们天亮后挨板子的命运。
然后,云初就在一群獐头鼠目的兄弟们的掩护下跟着一位鼠目兄逃离了看守地,再一次钻进了人群。
他们两个才走开,那些獐头鼠目兄弟就跟看守他们的甲士嘻嘻哈哈地讨论云初跟狄仁杰这两个蠢蛋。
鼠目兄对于曲江的地形非常地熟悉,三扭两扭之下,他们就来到了一座尼姑庵。
云初抬头看了一眼,门楣上写着“净心庵”三个大字。
狄仁杰疑惑地问鼠目兄:“夜晚进比丘僧禅定之所?”
鼠目兄疑惑地道:“两位哥哥难道不知晓净心庵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吗?”
云初,狄仁杰一起摇头。
鼠目兄小声道:“这里原本是永嘉公主的幽居之所。”
狄仁杰瞅着云初道:“永嘉公主是高祖皇帝第六女,下嫁窦奉节,传闻与外甥杨豫之有染,后来,杨豫之在跟永嘉公主共欢的时候,被窦奉节所擒,具五刑而死,而后与窦奉节和离,如今寡居中。
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个狗贼觉得你我兄弟一表人才,准备把你我兄弟敬献给永嘉公主以充后宅!”
云初哦了一声,就把目光钉在鼠目兄的身上,且上下游走,准备找一个好地方下手。
鼠目兄连忙摆手道:“公主现在不喜欢白净的少年,人家喜欢黑的,最近一直都跟贺兰僧伽住在终南山,两位兄台万万不可想差了。”
云初又把目光放在狄仁杰身上,狄仁杰吧嗒一下嘴巴道:“这可能是真的,贺兰僧伽真的很黑,长安县令刘行敏还写下了一首《嘲李叔慎、贺兰僧伽、杜善贤》三个黑人的诗,全诗如下:叔慎骑乌马,僧伽把漆弓。唤取长安令,共猎北山熊。”
云初想了一下乌马,漆弓,黑熊,觉得这三样都很黑,再想想自己白净的身体,觉得这个鼠目兄应该没有欺骗自己,既然净心庵如今是空的,进去走一遭就能看到娜哈乖巧的小模样,没什么不可以的。
鼠目兄见两人同意进入净心庵,就笑嘻嘻地打开虚掩着的大门,才开了一条缝,这个家伙就如同老鼠一般溜了进去,云初,狄仁杰才要跟进,就听“咣当”一声巨响,鼠目兄怎么进去的,就怎么飞出来了,同时飞出来的还有一扇净心庵的大门。
云初用手试探一下鼠目兄的脉搏,发现这家伙已经彻底地昏死过去了,就从他的怀里掏出自己刚刚给这家伙的两颗金豆子,摸回金豆子之后,又发现这家伙怀里还有很多铜钱,就示意狄仁杰打开钱袋,将里面的铜钱搜刮得干干净净。
站起身的时候,又发现鼠目兄躺在这里很碍眼,就抬腿把鼠目兄踹到旁边的干草丛里去了,那里又软又暖和,不至于被冻死。
回头再看狄仁杰的时候,发现这家伙张大了嘴巴正在看净心庵的大门,似乎有流口水的迹象。
云初又把目光转向净心庵的大门,然后,他也呆滞了片刻,不是他没有见过世面,而是,站在净心庵门口的尼姑的身材实在是超越常人的茁壮,尤其是胸口,就像藏着两个吹起来的猪尿泡似的几要裂衣而去。
这就没办法了,光头,巨熊,细腰,丰臀,再加上这个尼姑的身高远超一般唐人女子,目测至少有一米八,再加上她衣着极为清凉,仅仅披着一件缁衣,缁衣下面似乎,应该什么都没穿,夜风稍微吹动一下,人家那双至少有一米三的长腿就暴露在这清凉如水的夜色中。
狄仁杰抢在云初之前先卸掉脸上的昆仑奴面具,轻咳一声,上前施礼道:“小生太学生云初这厢有礼了。”
尼姑依旧面色如常,倒是云初听到狄仁杰这般说话之后,就像是凭空胸口中了一箭,导致气喘,说不出话来。
就在他把好不容易把气喘均匀,准备说话的时候,一只大手从光头女人的身后探出来,顺理成章地搭在光头女人饱满的胸口上,还捏了一下。
狄仁杰瞅着被人家捏变形的大熊,吞咽了一口口水道:“你是何人?”
一个比光头女人身材更加高大,仅仅穿着一条长裤的壮汉的脸暴露在月光下,对狄仁杰道:“你又是何人?”
瞅着壮汉暴露在寒冷空气中岩石般结实的胸口,狄仁杰用肩膀撞一下一言不发的云初低声道:“能打过不?”
不等云初回答,听觉灵敏的壮汉就哈哈大笑道:“好,只要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能打败某家,公孙今天就跟谁走。”
云初笑道:“我们兄弟来净心庵不是为了美人,您跟这位公孙娘子原本在干什么,就请继续,我们兄弟只是想借用一下净心庵后宅一间房子,看看正在举行的水陆道场。”
壮汉大笑道:“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青草青,对某家跟公孙来说,今晚的净心庵,便是某家的战场,处处都是,没有空闲房间给你们。”
云初打量一下这座占地至少有五十亩的净心庵,觉得裴行俭这个混账就是在故意为难他,大象交配都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
而那个女子被裴行俭这般调侃,不但没有半分羞涩之意,甚至故意往裴行俭的怀里靠一下,似乎有些怨裴行俭跟这两个毛头小子说话太多,打搅了他们的好事。
虽然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何要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干这事,耳听的净心庵后边已经有雄浑的梵音响起,云初多少有些不耐烦了,对他来说,什么巨人美人,什么裴行俭,都没有他去观礼娜哈的大日子重要。
袖子抖动一下,一条乌黑发亮的牛皮长鞭就从袖子里蜿蜒而出,落在地上缓缓地盘成一个圈。
狄仁杰见状,立刻一个虎跳就跳到丈外,他觉得只要云初能把壮汉缠住,他就能缠住那个美人。
“你真的不肯让一间房子给我吗?”云初的声音从漆黑的昆仑奴面具后面传出来有些冷。
裴行俭见云初亮出来了鞭子,就呵呵笑道:“好,没动刀剑,看样子你没有杀人的心思,那么,某家也就不去取你的性命了。
云初挥动一下手臂,长鞭如同一条出洞的黑蛇一般带着破风声直取裴行俭的咽喉。
裴行俭推开怀里的美人,直起右臂,准备硬接鞭子,只要抓住了鞭子,他很有信心靠近云初,在这个打搅了他性头的小子肚子上擂上百八十拳。
眼看着鞭稍就要触及他的胳膊,裴行俭收起诱敌攻击的胳膊,单手变成爪,闪电般的向鞭子抓过去。
谁料想,云初的鞭子在裴行俭拳变抓的时候,就闪电般的从他面前滑过,鞭稍带着低低的音爆,转向那个叫做公孙的光头女人,女人也不是一般的废物,竟然闪身避开,只可惜身体避开了,宽松的缁衣的一角却被鞭子捕捉到了,云初手腕一抖,鞭身就起了一丝波浪,将缁衣紧紧地缠绕在鞭稍上,只听裂帛一声,女子身上唯一可以蔽体的缁衣竟然被云初用鞭子给撕裂了,一时间肉光致致。
在狄仁杰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女子惊叫一声,抱着胸口就蹲在了地上。
裴行俭大怒,一个虎跃,就从门口扑向云初,他宁可挨鞭子也要靠近云初,将这个无耻小贼碎尸万段。
云初轻笑一声,鞭子缠绕上净心庵的门楣,再用力一扯,身子腾空而起,在墙壁上踩踏几步之后,就跳上了净心庵的大门,随即就踩踏着屋脊向净心庵的深处狂奔。
裴行俭怒火中烧,他的身子笨重,跳不上高墙,转身就向净心庵里追索了过去。
狄仁杰见那个女子光溜溜的蹲在地上,抓着被云初鞭子撕成碎片的几片破布想要贴身上。
就很有礼貌的走过去,拱手道:“小娘子如果不嫌弃,小生这里有长衫一件,可以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