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瑾捡起羽箭看一下箭头,对温欢他们道:“很奢侈啊,铁箭头。”
说罢,四人继续向前走,大竹楼的平台上陡然出现了一个身披虎皮的壮汉,冲着云瑾吼叫道:“军爷,小的冒犯了。”
表面上礼貌很周到,手上的长弓却不断地向云瑾他们发射羽箭,而且,这人射箭的手法不俗,即便是在弓箭手中也能算的上一号人物。
可惜,对上云瑾,温欢,狄光嗣,李承修四个人就不那么够看了,这四人手臂前方都有一面盘子大小的臂盾,轻易的就能把羽箭格挡开来。
温欢挡开一根羽箭之后对云瑾道:“你看,有钱人的前提一般都是勇敢。”
狄光嗣道:“这种勇敢一般只在第一代有钱人身上能够看到,第二代或许也有,不算多,这个家伙竟然敢向我们军人发起进攻,就说明,这个家伙富裕起来的时间不长。”
云瑾道:“不过,也暴露出来了一股子小家子气,明知道不敌还要跳出来保护自己的财产,可见,他把财产看的比命重,一般情况下,这种人汇聚财产的过程一定非常的艰难,这才出现了拼死保护财产的场面。”
说话的功夫,四个人已经来到了大竹楼的跟前,而平台上的那个穿着虎皮衣裳的家伙,就举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刀从二楼跳下来,兜头向走在最前方的云瑾砍了下来。
与此同时,从二楼的木板楼梯上,也冲出来两条大汉,手持长矛不由分说地就朝李承修跟温欢两人刺了过来。
云瑾横跨一步避开了凌空劈砍的壮汉,趁着他的身体还在半空,一脚就踢在他的脚脖子上,这家伙被踢的在空中转了一个圈,最后脸朝下重重的摔在泥地上。
狄光嗣踢了这家伙一脚,让他翻了一个身,云瑾蹲下来,把这家伙嘴巴上镶嵌着的一块木头拔掉,见木头上镶嵌着一排牙齿,就随手把木头丢远,对这个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虎皮壮汉道:“敢问仁兄发家之道。”
壮汉满嘴淌血,呆滞的看着云瑾一言不发。
云瑾见旁边的石槽里面有水,就用竹勺挖了一勺子泼在壮汉的脸上,再次道:“敢问仁兄的发家之道。”
壮汉的神思被一勺子冰水给找回来了,见云瑾发问,就喷着血沫子道:“我们是老实猎户,不是贼人。”
云瑾用臂盾挡开这家伙喷出来的血沫子,疑惑的道:“既然是良善人家,见了我等府兵为何二话不说就用弓箭招呼?”
壮汉愤恨的道:“你们定是离开军伍寻找发财机会的贼兵,从那些穷鬼身上刮不出什么油水,自然要来找我们。”
提着弓箭在一边放哨的狄光嗣忽然道:“那些人围过来了。”
云瑾抬头朝四周看去,发现那些藏在破烂竹楼里的乡民,此时正在缓缓地靠近中,看不清他们过来的意图,就问虎皮壮汉:“他们要来救你吗?”
虎皮壮汉颓废的摇头道:“老子被你抓住了,那些穷鬼就想报复我。”
云瑾道:“你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吗?”
虎皮壮汉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帮手,被李承修跟温欢踢皮球一般的往竹楼的柱子上踢,不等落地,再踢回去,弄得竹楼摇晃的厉害,就吞咽一口血水道:“好汉饶命,家里的好东西都归好汉了,只求留我等一条性命。”
云瑾道:“你家里有好东西?”
虎皮壮汉肯定的点点头道:“有!”
云瑾捏着壮汉的后脖颈将他提起来笑道:“带我去见识见识。”
李承修,温欢听说有好东西,也就一脚踢飞了昏迷过去的壮汉,跟着云瑾进了竹楼,只留下狄光嗣一个人拿着弓箭阻止那些乡民靠近。
不得不说,这一家人真的很富裕,竹楼底下养着十几口猪,其中八头大猪,四头不大不小的猪,猪圈里还站着一个乌漆嘛黑的猪倌。
温欢停下上楼i的脚步,冲着猪倌道:“你才是这里的主人家吧?”
猪倌慌乱的跪在猪粪里磕头,嘴里还啊吧,啊吧的叫唤着,看样子是一个哑巴。
温欢笑眯眯的道:“别装了,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在猪圈里还穿着鞋子的猪倌,出来吧,我们就是有些事情问你,没打算杀人越货。”
温欢话音刚落,就有一头半大不小的猪朝他飞了过来,温欢担心沾上猪粪,纵身跳跃开来,同一时间,脚在竹竿上踩一下,就朝那个猪倌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猪倌的身体才暴露在狄光嗣的视野内,一枝狼牙箭就追了过去,眼看这家伙的腿部就要中箭的时候,猪倌的身子猛地向前蹿了一步,狼牙箭堪堪擦着小腿钻进了地里。
温欢不满的朝狄光嗣道:“什么准头啊。”说罢自己就快跑几步追了过去。
恼羞成怒的狄光嗣连珠箭发……
云瑾回头看看那头镶嵌在楼板上的小猪,在虎皮壮汉的脑袋上拍一巴掌道:“你呀,怎么就这么不老实呢。”
李承修抬腿重重的踢在壮汉的两腿中间,虎皮壮汉发出一声不似人叫唤的声响,缓缓跪在地上,李承修又在他的脖子上踢一脚,这家伙就一头撞破二楼的竹帘子,钻进了二楼大厅里。
云瑾守在门口没有进去,因为刚刚进去的虎皮大汉的身体已经被一根削尖的竹子刺穿了身体,正好跪在了大厅火塘边上,耷拉着脑袋眼看就不活了。
好人家谁在大厅里装机关害人呢?
所以,云瑾,李承修都没有产生什么愧疚之心。
李承修探头朝大厅里瞅了一眼道:“好像没啥机关了。”
云瑾就率先进了大厅,他的每一步都踩的很稳当,不过,因为是竹楼,所以还是会吱嘎,吱嘎的响个不停。
这座竹楼很大,周围用竹席,竹帘子隔成了好多个房间,云瑾选中了正面最中间的一间房子,用力的踢在了那个虎皮壮汉的身体上,将他踢的在地板上滑动起来,一头撞进了最中间的一个屋子。
只听里面一阵惨叫,一瞬间,就从里面跑出来很多没有穿啥衣服的女子,就那么凄厉的尖叫着从云瑾,李承修身边跑过,一窝蜂的下楼了。
云瑾瞅瞅李承修道:“怎么不拦住?”
李承修撇撇嘴道:“为啥你不拦住?”
云瑾掀开一个帘子,瞅着里面的二十几口各种各样的锅,对李承修道:“原来是掌握了生产资料,才致富的。”
李承修打开其余几道门,看着里面的粮食,农具,乃至水桶,粗陋的工具点点头道:“确实如此,连猪油都有七八罐子,确实是这个村子里的富户。”
第四章 所谋者大
权力致富这种事情云瑾见的多了。
这是一种极为有效的致富方式。
也是最普遍的一种致富方式。
至少,它的排名远在劳动致富的方式之上。
权力的诞生大概有一万种以上的原因,而最根本的原因来自于——信任!
就是因为信任,大家才同意让某一个人替大家保存劳动生产剩余,出于信任,大家愿意让某一个人来主持分配劳动生产剩余。
只是很多人对不起大家的这份信任,这就导致了权力致富这种肮脏的东西诞生到了人间。
云瑾觉得既然有人辜负了大家的信任,那么换一个公平的人上来,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至于原来的那个主持分配劳动剩余的家伙,自然要经过大家商议之后,再给处理掉。
从大竹楼里出来,狄光嗣跟温欢已经抓住了那个猪倌。
云瑾从未见过一个人的两条腿上竟然能中如此多枝箭的,再看看狄光嗣空空如也的箭囊,就对狄光嗣道:“这家伙中了二十四枝箭?”
狄光嗣郁闷的道:“二十三枝,其中一枝射歪了。”
听这个猪倌的叫声很是奇怪,李承修用刀子撬开这家伙的嘴巴,发现他的舌头没有了,所以说,人家是一个真正的哑巴。幸好,之前被他们当球踢的两个家伙还没有死,就抓过来询问。
就在他们询问这三个家伙的来历的时候,云瑾发现有一些乡民悄悄的潜入到了大竹楼里,还惊慌失措的从里面弄到一口锅,就烟尘滚滚的狂奔向背后的秦岭。
有一个人打样子,其余的人也就有样学样,开始只是几个人,再后来就成群结队了,片刻的功夫,那座很大的竹楼里的东西就被搜刮一空。
从审讯中,云瑾得知,哑巴是村子里的人,以前尽被欺负了,后来不得不离开家出外谋生,也不知怎么的,学了一身的硬本事,带着三个伙伴回到了村子。
由于他们四个人有武器,全村子的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们,于是,他们自然就成了这座闭塞的小山村的首领。
再然后,村子里所有的女人,所有的粮食,东西也都就成了他们兄弟四个的。
“典型的暴力获得权力,再通过分配权获得生产资料,再通过生产资料私有化来控制乡民嗯,很经典的权力转化模式。”
云瑾终于获得了他想要的答案,就丢开三个俘虏,准备回去了。
李承修道:“不处置这三个家伙吗?”
云瑾摇摇头道:“选择权在他们手上,没有人可以充当别人的救世主,一切的一切还是要靠自己才好。”
温欢瞅瞅不远处那些面露愁苦之色的乡民道:“如果都这样了,他们还是没胆子冲上来,活该他们继续被人压榨,欺压。”
狄光嗣道:“想当墙头草,谁强就帮谁,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好事情。”
云瑾四人很快就离开了这座小小的山村。
三个受伤的家伙躺在地上开始破口大骂,开始威胁,开始诅咒,那些乡民们就躲在远处默默的看着。
那个六七岁了还没有裤子穿的小姑娘,肚子饿的厉害,忍不住把云瑾给她的那块不知名的东西丢嘴里,一股甘甜随着口水蕴满嘴巴。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甘甜的滋味,忍不住张开嘴,瞅着天空呻吟一声——啊——
回到营地之后的四个人,很快就把那座小山村的事情忘记的干干净净,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记忆的话,那就是云瑾的记录本子上多了一篇记录。
“社会实践之七
——乾封二年十月初九,秦岭南麓七里坪。
参与人数,云瑾,温欢,狄光嗣,李承修……
实践对象——被强人控制的村庄。
实践目的——奴役与反抗。
实践方式——打破平衡。
实践结果——未知。
实践评判——勇气并非人人都有,敢于反抗的猛士,乃是稀缺的种类。
晚上宿营的时候,李思再一次喜滋滋的来了,在她的身后跟着程家六兄弟,现如今,程家六兄弟已经成功的变成了安定公主李思的护卫。
云瑾看一眼装在纱笼里的一只毛茸茸的蜘蛛道:“找到新品种了?”
李思笑道:“秦岭斑纹狼蛛,毒性远超陇右,河北灰狼蛛,别看它的个头不大,我们可是亲眼看到这家伙毒死了一只兔子,从咬中兔子开始,直到兔子死亡,半炷香的时间。
这是一只母蜘蛛,可惜没有找到公蜘蛛,否则,就能让公蜘蛛织网与这只母蜘蛛交配,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能有一大窝蜘蛛。”
云瑾见跟在李思身后的程家兄弟的脸色有些僵硬,就拉着李思的手道:“这些话不要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他们可能没办法接受。”
李思咯咯笑道:“我是公主,好与不好他们都要受着,不说我了,你们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云瑾摇摇头道:“秦岭南麓的人与秦岭北麓的人社会生活习惯差别不大,普遍不具有值得研究的社会形态,在这里看到的社会结构与我们在山东,河南,河北见识到的有强烈的相似性质。
所以,秦岭南北的人,基本上可以归类为同一类型。”
李思笑道:“蜀中,汉中,关中自古以来便是一体,你在这里寻找差异性岂不是傻,想要找到差异性,估计要一直向西南走才有可能。
今天早晨有地方官前来拜见我,给我讲了不少的地方典故与习俗,其中,就有悬棺墓葬一说,不过呢,不在这里,在豆沙关那边,墓葬习俗不同,活人习俗也必定是不一样的,到时候你可以去看看。”
云瑾与李思的谈话,程龙确定自己听的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都听的很清楚,但是,这些字合起来要表达的意思,他们却无法理解。
开始还以为他们两个说的是云氏暗语,但是,当他们熟悉的李承修也加入谈话之后,程龙这才隐约觉得,这不是暗语,而是一种学问。
很可能是一种非常高深的学问,否则,不至于连人家怎么埋死人都要研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