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你们想过没有,你们兄弟的本意是想着减少工费支出,却在冥冥中调整了洛阳这边的粮食布局。”
武承嗣,武三思兄弟听闻之后,立即拱手道:“请君侯教诲。”
云初叹息一声看着偷听的裴行检道:“大唐目前最危险的不是什么狗屁的外敌,就像本帅此次出征一样,天兵一道,贼寇立即受诛。
就像一群壮汉殴打一个无知小儿一般容易,说起来无趣的紧。”
裴行检怒道:“你的意思是外敌无所谓,你这样的人抬抬手就给平了,祸患是我们的内政没做好是吧?”
云初瞅着聚精会神等着自己长篇大论的武氏兄弟,抬手在他们肩头拍一下道:“含嘉仓,每年都有巨量的陈粮向外售卖,你们想知道往年的陈粮都去了那里了吗?”
武承嗣皱着眉头道:“听说都被大粮商们给口对口的给收了,最后还是卖给了百姓。”
云初又问道:“你们在用粮食付工钱的时候加价了吗?”
武三思诚实的道:“如今粮食金贵,考虑到做工程的不能苛待工匠,要不然工程必定会出问题的原则,我与兄长就按照含嘉仓出价上浮了两成,折算给工匠民夫的。”
云初点点头道:“跟我想的差不多,换做我,也会将粮价上浮两成,要不然降低工价就无从谈起,总体上来说,你们将粮价上浮两成,但是工匠民夫们却得到了大约三成利。
因为你们的粮食价格即便是上浮了两成,依旧比市价上的粮食价格低三成。”
武承嗣正要得意的说两句话,却听裴行检道:“粮商们的陈粮也是一个价格。”
听裴行检这样说,云初,武承嗣,武三思一起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裴行检,裴行检怒道:“老夫说的不对吗,洛阳粮价老夫日日关心。”
武氏兄弟一点都不害怕裴行检,武三思同样吼道:“含嘉仓的陈粮跟粮商的陈粮是一回事吗?含嘉仓的陈粮之所以叫陈粮,就是因为存储的时间到了才叫陈粮,可不是什么发霉,污损,混合着沙石,秕谷,老鼠屎的所谓陈粮。
我们兄弟发给工匠的陈粮都是能吃的好粮食,了不起有些陈味而已,当初在第一次给工匠们发粮食抵充工钱的时候,我们兄弟当着工匠们的面吃了陈粮,还保证他们领到的陈粮,跟我们吃的是一个东西。
是含嘉仓的仓丁们,直接从含嘉仓拉到工地上来的。
粮商们拿到了含嘉仓的陈粮,会把陈粮混入新粮里售卖,卖的却是新粮食的价格。
我们兄弟这样做,就是实打实的给了百姓三成利。”
云初回头看一眼跟随在他身后的洛阳百官,忍不住叹口气,这些人里面,不是没有聪明人,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含嘉仓每年要出那么多的陈粮,他们却一言不发,任由那些粮商从中获利而不言不语。
想到这里,云初就对武氏兄弟道:“大唐人之所以在盛世还在挨饿,不是大唐的粮食不足,而在分配不均,丰沛者,朱门酒肉臭,不足者,路有冻死骨。
你们兄弟这一次拿走含嘉仓的陈粮,乃是从丰沛者手中拿走了一部分非给了那些原本要冻饿而死的不足者。
如此,容云初谢过两位君侯的高义!”
云初说罢,竟然真的身着铁甲,向武氏兄弟弯腰行礼。
武氏兄弟连忙闪身避开,口中连连说着这是他们应该做的,可是,只要是个人,就能从他们兄弟脸上看到骄傲之意。
云初从来都认为鼓励坏人干好事,要比督促好人干好事,要重要一千倍。
这里面有一个一进一出的算法,好人干好事,不过是+1的问题,坏蛋干好事,则是从-1甚至-10变成1的问题。
尤其是贪官污吏干好事的加成权重会更大。
于是,在得意洋洋的武氏两兄弟的陪伴下,云初谈笑言欢的进了皇城,太子李弘立于皇城前迎接,亲自上前拉住云初的手道:“想死师父了。”
云初斜睨太子一眼道:“称呼不是改了嘛?”
李弘笑道:“父皇骂我小家子气。”
云初哼一声道:“某家最近要跟皇后走的近一些。”
李弘笑道:“应该的,应该的,毕竟师弟干的事情人神共愤,我母后快要气疯了。”
云初瞪着李弘道:“你没立场指责你师弟。”
李弘陪着笑脸道:“是啊,是啊,要不我们怎么是同门师兄弟呢,不过,师父啊,你用力的方向错了,现在要为难你的是我父皇。
虽然弟子的立场尴尬,可是呢,让师弟尚公主,我还是不同意的,毕竟,思思是个什么玩意,我简直太清楚了,她要是当了师弟的家,天知道她会干出啥事情来。
师父,思思真的弄到了两条蛊王?”
云初点点头道:“两条近三尺长的能受人指挥的蜈蚣王。”
李弘的小脸白了一瞬,马上恢复如初的道:“这东西不好放任自流吧?”
云初笑道:“所以,交给你皇家的公主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弘紧紧跟着云初一边走一边道:“师父,蛊啊——”
云初道:“你十一岁的时候我们好像没有少玩巫蛊游戏,刘管家,肥九,肥三他们没少被你用厌胜之术断绝气运,你看他们受影响了吗?
当初你说用宫中传下来的厌胜之术,就能让肥三在大食堂的包子卖不动,结果如何呢?肥三这些年都卖出去几十万只包子了,且越卖越红火。
你还说管家成了家臣之后趾高气昂的不像话,要用钉头书让刘管家的气运败坏,你当时说这东西七七四十九天就见效,结果呢?”
李弘尴尬的笑道:“他家在四十九天之内生下来了两个男丁。”
云初见李治已经坐在了不远处的宫城上,就加快脚步对李弘道:“已经被证明无用的东西,为啥又起了敬畏之心?”
李弘压低声音道:“蛊王啊,毒龙啊——三尺长的大蜈蚣啊——”
云初道:“你就不问你师弟是怎么活捉那两条毒龙,而后又怎么活捉那个叫龙婆的巫婆的?”
李弘愣了一下道:“怎么抓的?”
云初叹口气道:“拿一件破衣服盖住大蜈蚣的脑袋,再用夹子夹住放箭囊里,那个龙婆是被你师弟一巴掌抽晕的。
你师弟能做到的事情,你这个当师兄的做不到?”
李弘点点头道:“应该能做到。”
云初一边朝宫城上的李治远远的行礼一边道:“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越是美丽的女子越是会骗人,你后来衍生出来越是英俊的男子越是薄情,怎么,到了大蜈蚣这里就变了口径?”
李弘道:“越是看着可怕的东西其实越是无用?”
云初道:“我可没有这样说,那两条大蜈蚣的毒性还是很猛烈的,只是告诉你,那东西听起来名头很大,其实,面对人这种东西的时候,破坏力很有限。”
李弘见自家师父每走十步,就朝宫城上的皇帝与皇后行礼,就忍不住道:“大将军得胜还朝,跋扈一些比较好。”
云初叹口气道:“跋扈不起来啊。”
第九十七章 云初是一块石头
李治拿着一架伸缩式样的望远镜坐在宫城上看云初。
他只剩下一只好眼睛,所以,这架由温柔代替长安敬献的东西很适合他。
现如今,看近处的文字,李治有放大镜,看远处的景象有望远镜,因此上,如今的李治认为自己视力上的缺憾已经被长安城里的臣子们给解决了。
眼看着云初十步一礼的走向宫城,李治得意的对武媚道:“原本以为他会跋扈一些,没想到这个二百五终于知道恭谨了。”
武媚的眼神极好,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楚云初的所作所为,淡淡的道:“若不是他的混账儿子干出来了混账事情,陛下今日应该能看到一个嚣张跋扈到极点的云大将军。”
李治放下望远镜点点头道:“也只有他那个混账儿子才能让他这样的人摧眉折腰。”
武媚淡漠的道:“如果只是他那个混账儿子,估计他还不会如此陪着小心,您别忘记了,他还有一个混蛋女弟子。
如果事情只关乎一个混账儿子,或者一个混蛋女弟子,以他之能,必定会想出拿捏对方的法子,只可惜,混账儿子是他的,混蛋女弟子也是他的,偏偏这两个混账想要心想事成,非要陛下与臣妾点头才成。
这一次,不容他不低头。”
李治瞅着越走越近的云初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点头道:“皇后说的极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成败却是我们说了算,那么,这一次,就看这个二百五还能不能跳出我们的彀中。
不过啊,就听他在天津桥上猛力的夸赞武氏兄弟的话就能得知,他在向皇后示好呢。”
武媚冷笑一声道:“佛家有一句话叫做临时抱佛脚,云初有难就向本宫示好,无难就处处与本宫做对,这一次岂能饶他。
陛下还应该注意,他从进入洛阳城,就一直在针对裴行检,甚至不加掩饰的出言讥讽,臣妾以为,这说不定就是他想出来的脱身之计。”
李治道:“听闻虞氏给你上了问亲奏疏?”
武媚点头道:“论到规矩,云氏不差。”
李治笑道:“孙思邈跟玄奘也一并给朕来信,说云氏世子与安定公主是一对好姻缘,孙思邈还说别信别人胡乱批的八字,说那些道士都是在放屁。
与此同时,玄奘大师的来信中也提到了云氏世子与安定的命格八字,还从佛教的角度帮朕分析了一下,认为也是顶好的命格,要朕不要相信别的和尚的胡说八道。”
武媚冷笑道:“云瑾的命格八字为‘空亡’,该八字日主或时支失去了自己的主旨,整个八字啥都不沾,相互独立,看不清楚来路也看不清楚去向,注定一世迷茫。
安定的命格中,官杀旺到极点,这与她的父母是我们有关,但是她的官杀旺到极点却无印绶,这本身与她的身份毫无相符之处,这样的命格中,官杀有多旺盛,没有印绶,她就要遭受多少的磨难。
这般命格,也就是孙道长跟玄奘大师昧着良心硬说好。”
李治摊摊手道:“这两位世外高人都这样说了,天下道士,和尚都会认同,皇后就算是想要找出来否认他们两人判断的道士,和尚恐怕很难。”
武媚道:“有资格说这两位的,没人会说他们是错的,敢说他们两个说错话的,都是一些利欲熏心之徒,这就让臣妾没办法用命格八字说事情。”
李治诧异的瞅着武媚道:“你还真的打算不让安定嫁给云瑾吗?”
武媚咬着牙道:“云瑾应该尚公主!”
李治摇头道:“用这事压制一下云初是可行的,但是,这两个孩子的婚事万万不可破坏了。”
武媚怒道:“臣妾连决定亲生女儿的婚事的权柄都没有吗?再说了,我只想让云瑾尚公主,否则,皇家威严何在?”
李治笑吟吟地道:“朕只想知道这两个命格如此糟糕的孩子在一起生活之后,到底会糟糕到什么程度,或者说,会好到什么程度。
云初不可能不知道两个孩子的命格,却为了这两个孩子俯首做小的让人无法理解,他凭什么会这样,难道说,他就不在意命格之说吗?
说真的,朕真的很好奇。”
武媚有些迷茫的道:“臣妾有一次问李淳风云初的出处,李淳风言: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臣妾本欲继续追问,李淳风却闭口不言。
那么,陛下,到底什么是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李治道:“超脱人世间,不受三界约束,也不受五行羁绊,或许,这就是云初不在意两个孩子命数的原因所在吧。”
武媚冷笑道:“如果云瑾,安定中规中矩的谨守本分,不干出糊涂事情,虞氏上了请婚文书,又有孙思邈,玄奘两人具保,这桩婚事臣妾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偏偏安定不守本分,给云瑾下药媾和,将好好的没有任何差错的事情给弄得一团糟。
臣妾听闻,云初为此大怒不说,还对云瑾动了家法,虽然没有对安定用家法,这些时日也对安定冷淡之极,虞氏更是对他们两人第一次毫不留情的用黄荆条抽打的遍体鳞伤。
从这两件事来看,云初,虞修容不是不在乎两个孩子的命格,而是在尽量的帮助两个孩子化解命运中的劫难。
即便是两个孩子干出来了糊涂事,云初,虞氏夫妇还是没有放弃,依旧想要撮合这两个孩子。
主动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这可不是世家大族该做的事情。”
李治想了一下道:“要是云氏没有想过要当什么世家大族呢?”
武媚摇头道:“这不可能,他们家如今死死的攥着长安的权柄不放,死死的抓着流水牌子这个来钱的源头不放,不就是为了坐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