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完毕的云氏女主人从后宅过来,见丈夫瞅着满地的鸽子粪很不满的样子,就笑吟吟地道。
“这样的福气云氏可以少要一些,多余的都给旁人算了。”
“妾身可没有胡说,老神仙经常拿大雁塔上的鸽子粪入药,还说,用了这么多年的鸽子粪,药效以大雁塔上的最好,尤其是拿来治疗疮、痔疮、四肢肿痛效果惊人。
这就导致大雁塔上的鸽子粪有些供不应求的意思。”
说罢又看看云初刚刚摘下来的迎春花黄叶又道:“这也是好东西,夫君以后不要清理这些黄叶了,丫鬟们还指望收拾一些残叶拿出去卖钱补贴自己呢。”
云初道:“我知道迎春花的叶子有活血解毒以及消肿止痛的功效,还可以用于治疗肿毒恶疮以及跌打损伤,创伤出血等症状,本就是一味贱药,长安城里到处都是,谁会花钱买?”
虞修容道:“咱家的迎春花本就是老根,还是御赐的,药效强,还有好名头,怎么就没人买?听说供不应求呢。”
云初有些愧疚的看着身边委委屈屈的小丫鬟,把摘下来的黄叶递给她道:“好了,别委屈了,都拿去卖了吧。”
“这么说咱家的竹子……”
“是药,尤其是青竹沥是送给伤病的好礼物。”
云初的目光又落在已经枯黄的草地上,虞修容马上道:“那是积雪草,可以入药。”
云初惊了一个趔趄,抬手扶住身旁的缠满藤条的柱子,虞修容笑道:“那是青藤,可以入药。”
云初站稳身子道:“也就是说,只要是云氏的活物,都能入药是吧?”
虞修容用一根小木棍拨开一处积雪草,指着那里的几株似乎枯死了的枝叶道:“这几株人参已经长了十几年了,等长够一百年,就挖出来给夫君泡水喝。”
说罢,虞修容得意的叉腰对云初道:“真正的风水宝地,别看只有十几亩,人是人材,东西是好东西,就这么养一两百年宅子,到时候啊,光是宅子就够子孙嚼用不尽了。”
“那,底下的化粪池呢?”
“那也是宝贝,管家挖出来全上到城外的田地里了,肥田!”
云初点点头道:“肥田好,肥田好,长出来的庄稼来年再吃。”
家里看样子被虞修容打理的很好,不用云初操心,再加上娜哈在家里不知道藏了多少金子,金沙,玉石啥的,更何况为了防止虫蛀,家里还有好几根朱砂装扮成的柱子,说这里是金玉满堂云初都是相信的。
“别低着头看小路,小路上的石头啊都是娜哈从于阗河里找来的石头铺的,上一次纪王来家里找娜哈,一个没看住,就被他挖走了好几颗。”
云初强忍着要辨别自家石头小径上的石头是不是传说中的籽玉的冲动,昂首挺胸地向前走,说真的,平日里走习惯了的石头小径,今天踩踏起来格外的舒服。
一阵清脆的喜鹊叫唤,云初瞅着梧桐树杈上的喜鹊窝对虞修容道:“管理好喜鹊窝,别让里面的金蛋掉下来,要是不小心砸脑袋上,脑袋一定会碎开。”
虞修容嗤的笑一声道:“那里面只有你小儿子藏起来的一些东西,砸不死人。”
“他藏了些啥?”
虞修容啐一口道:“从铜板书铺子里弄来的东西,都是些美人图啥的,还用油布包裹的仔细,不怕风吹雨淋。”
“看样子你啥都知道。”
“这座宅子是妾身的,自己的地方妾身要是还弄不明白,就白当这个家了。”
云初跟虞修容一起把家里重新走了一圈,来到马厩的时候,枣红马就从马厩里跑出来,打着响鼻不断地跟云初挨挨碰碰的,很是欢喜。
云初见今天太阳好,就让马夫提来温水,跟虞修容一起给枣红马擦身子。
不得不说枣红马算是真的老了,放马鞍子的地方磨掉了很多毛,即便是休息了这么久,新毛也没有长出来,疤疤赖赖的不好看。
洗干净也是一匹老马,掰开马嘴看一下牙口,枣红马的牙齿磨损的很厉害。
“以后多给枣红马喂一些精饲料,它的牙不成了。”
马夫肥九道:“君侯,不能特殊照顾,战马就要粗饲才能强壮,要是把精饲料喂养多了,枣红马就开始长肉不涨力气,痴肥之后衰老的更快。”
云初叹息一声,就不说话了,就养马而言,肥九才是专业的。
“想好你儿子的出路了没有?崔苗进国子监已经三年了,要不要出仕看你的想法。”
肥九跟崔瑶偷情了十几年,目前也只偷出来一个儿子,肥九直到现在还是大唐叛逆,所以这孩子长大之后就跟了母姓崔。
十四岁的时候被云初送进了国子监,目前,已经十七岁了,比云瑾小一岁,是一个极为聪慧的孩子,就是命不好。
“孩子前天回来跟我商量过,他不想出仕,想在家里谋一个职位。”
云初摇头道:“这孩子可不是奴籍,事实上你也不是,你这么坑你儿子,你儿子知道吗?”
肥九笑道:“只要在家里,是不是奴籍不重要,那孩子就想在家里谋一个差事,他觉得比出仕当官好。”
云初回头看看虞修容道:“你再去问问崔瑶的意思,肥九说了不算。”
肥九笑而不语。
第一百四十一章 聪明的武氏兄弟
云家现在是一个大家族了。
虽然主人只有五个,家臣却已经有十六个之多,每个家臣都管一摊子,算起来至少有近万人靠着云氏吃饭呢。
这么大的家业,想要在短时间内理清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云初此次回家,听取了在家的九位家臣的汇报,安排了云氏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以及发展的主力方向,事情繁杂不说,有些事情让人极为烦恼。
比如姚崇正在主持的黄河环线开发事宜。
在大唐开发这些荒僻之地,没有武力支持是行不通的,毕竟,天知道黄河的那道水湾里就住着一群不知道隋朝灭亡,被大唐取而代之的人。
为了支持姚崇的工作,云氏手头五成以上的武装力量被派去了黄河。
所以,云初是在回到长安第八天的时候,才正式坐衙的。
原来的长安留守刘仁轨去洛阳当宰相去了,留守衙门里就剩下十七个副留守,其中,李氏王爷就有五位。
真正能管点事情的王爷是雍王贤。
弄清楚事务本来面目的李贤,就不再是往日那种面目可憎的模样了,他对自己的定位找的很准,那就是教育。
他如今还是大唐国子监祭酒,统管长安的所有官立学堂。
长安城里的官立学堂现如今有一百二十七座,从弘文馆,崇文馆到国子监,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等高等学府,再到专门教授道教学问的崇玄学,太医署下辖的医学,太仆寺的兽医学,司天监的天文历算学,隶属于东宫的农学,种子学,植物学等等。
就连长安官办的蒙学,经学,也属于雍王贤的管制之下。
所有的副留守里面,雍王贤的身份最高。
副留守里面还有百骑司的大都督,有御史台的紫金光禄大夫,有中书省的侍郎,门下省的给事中,工部,吏部,兵部的职衔尚书,以及长安十六卫的两位大将军,再加上云初。
皇帝答应让云初担任长安留守的,可是呢,任命旨意至今没有下来,云初也就不再期望了。
当云初不碰人家权柄的时候,满屋子的副留守都是一群幽默风趣且大度的好人,就是不能侵犯人家的利益,哪怕是有一点侵犯的苗头,也会被这些人活活的掐死。
一对十六的时候,基本上就没有通过任何政令的可能,云初也没有那个本事同时满足十六只饕餮的胃口,还能颁布出一个好的政令来。
没有办法颁布出覆盖整个长安地区的好政令,云初也绝对不允许这些人把手伸进长安,万年两县,谁要是在这方面动手动脚了,那就砍手剁脚的血腥场面了。
跟十六位副留守吃了几顿酒宴之后,云初很确定,这些人在长安已经吃的脑满肠肥,到了该杀的时候了。
洛阳发生的自相残杀的血案,云初一度有些不忍心。
在跟十六位长安副留守吃了几顿酒宴之后,云初第一次觉得李治在洛阳做的是对的,如果李治还想整治一下洛阳,云初就认为,他身边的这十六个混蛋,各个都该夷三族才对得起他们在长安的行为。
酒宴就摆在万年县的后衙,因为工作很多,一共吃了四天,才算是安抚好了这些王侯显贵们,离别的时候,这些人对万年县的食堂赞不绝口,决定回去之后也改善一下自己部门的食堂。
虽然不可能跟万年县的食堂靠齐,至少摆酒宴的时候不能太失脸面。
整整四天下来,这是大唐长安的十七位副留守们唯一达成的工作内容,至于抗旱救灾,搬迁极旱之地的百姓到有水源的地方居住的小事情,毫无意外的被否决了。
处理完毕了高层的事情,云初就在万年县擂鼓升堂。
万年县擂鼓升堂,因为云初官阶高,身为副留守主管的就是两县,因此,长安县的官吏们自然也是要一并来堂下听用的。
站在最前面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武承嗣,武三思两位侯爷,在他们两个身后五尺以内站立的人,云初一个都不认识。
于是,他粗暴的要求站在前边的人都滚开,这才对显露出来的卢照邻跟杨炯道:“本官远征西南的时候,你们已经是一部的主事,现在为何成了从事?”
卢照邻上前一步道:“下官侥幸,又因为平日里比较温顺,才蒙主簿大人信重降了一级,别人比下官凄惨的多,很多主事如今连杂役都不如。”
云初瞪着武承嗣兄弟两个道:“是你们干的?”
武承嗣摊摊手道:“下官乃是长安令,自然不会越俎代庖的去管理万年县的事情,而且,我长安县的人物变动虽然有,却无关大局,九成以上的人手都是老人手,下官觉得他们用起来颇为顺手。”
云初闻言点点头,他相信武氏兄弟应该是有这个觉悟的。
随即,就把目光落在惴惴不安的万年县主簿鲁绣的脸上,皱眉道:“你看他们不顺眼是吗?”
鲁绣躬身道:“启禀君侯,万年县属下官员有人任职已经有十年之久,任职七八年者比比皆是,如卢照邻,杨炯等在万年县任职也有五年有余。
一人一事,不可长久任职,此乃国朝惯例。”
云初听了鲁绣的解释,并没有回应他,而是直接对卢照邻以及杨炯道:“某家离开长安时万年县是什么模样,明日再次升堂的时候,就要恢复到什么模样。”
鲁绣焦急的道:“君侯,所有人员安排已经走了吏部的流程,新的人员任命也已经通过了吏部的铨选,不可更改。”
云初笑道:“没啥不能更改的,重新给吏部上文书吧。今天人不对,明日再升堂理事。”
云初敲一下惊堂木,就算是为今天的事情划上了句号。
等云初去了后堂,卢照邻撩起袍服下摆,重重的甩了一下对杨炯道:“幸好你没去军中,要不然就得不到这一次珍贵的升迁机会了。”
杨炯笑道:“军中还是要去的,不过,升官之后再去能有更多的便宜。”
主簿鲁绣见两人旁若无人的嚣张模样,就凑过来道:“本官乃是天子钦点的万年县主簿,就算云侯不喜,又能奈本官何?”
武氏兄弟对视一眼,觉得这里的事情跟自己无关,就率先离开了,早在他们兄弟提前来长安县任职的时候,就知晓万年县的变故。
鲁绣虽然是皇帝钦点的主簿,武氏兄弟却不认为皇帝会允许鲁绣在万年县胡作非为,无它,万年县,长安显的下属小吏并不是随便找一个人来就能替代的,他们都是经验性质的小吏,对长安的各项规章制度,办事程序熟练无比不说,还通晓地方上的事情。
更不要说,这些小吏本身就是参与长安规章制度建设的老人,鲁绣如果想要取代这些老人,方法只有两个,一个是升迁,一个是荣养,当然,这两者的前提便是先把替换他们的人给培育出来。
不光是武氏兄弟知道这一点,就连那些被主簿清退,降职的小吏们也心知肚明,所以,在鲁绣按照自己想法处理县衙小吏的时候,小吏们没有丝毫的怨言,干脆地转身就走。
多年来在万年县孜孜不倦的干活,如今,正好趁机给自己放一个大假,等君侯归来,再来堂下听用岂不美哉?
武氏兄弟离开了大堂,很自然的来到了云初的官廨,武承嗣给云初倒了一杯茶水,再给自己兄弟倒上,这才对云初道:“君侯不能杀鲁绣。”
云初诧异的道:“我啥时候说要杀鲁绣了?”
武承嗣喝口茶水道:“君侯就不要瞒我们兄弟了,就在方才,君侯眼中的杀意我们兄弟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云初再次摇头道:“我不会杀鲁绣,人家只是做了自己一个主簿应该做的事情。”
武三思喝口茶水道:“陛下在洛阳大开杀戒,难道真的就把长安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