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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烟阁的消息在各个层面疯传,主要是在秦王府以及天策府旧部中疯传,那些还健在的诸如尉迟恭等人就不提了,有些人已经去世,但后辈子孙也在不停的活动。
都在暗暗比较功劳,乃至于直接的比较,希望自己的父亲或者祖父,能够入选凌烟阁。
对于天子直到现在还不公开凌烟阁名单,很多人都有疑惑,但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名额只有二十四人,这的确是不好分,想必天子在不停斟酌。
这种斟酌更是让人心动,当今天子做事,自然是讲究旧情,但总体来说,做事是按照规矩的,也就是不会有明显的不公。
这二十四人名单,就算是有争议,但总体来说,一定是足以堵住所有人嘴的。
李世民的确是在斟酌,但总体的名单,已经在他的心中,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是将这些人排名。
他所纠结的是,按照什么排序方式,让人说不话,挑不出毛病来,因为他不希望被人说他,给某些人走后门。
他能够猜得到,这种声音到时候一定会有,而后就会有许多人开始琢磨他排名的动机。
最后他决定按照一个谁都挑不出毛病的办法,那就是按照官职来排名。
这其中的官职,不仅仅有现在的官职,还有死后追封的官职,当然,这么排的话,那么死的早的人,就比较占便宜,毕竟死后都会追封。
不过按照“死者为大”的原则,这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正是这个原因,所以李世民给洛景成的追赠官职不高,以便保证洛景成的排名在二十名左右。
……
太极殿中。
对于天子突然对大批重臣的召见,很多人都猜到了什么,恐怕是凌烟阁名单要公布了,许多人心中都怀着异常紧张的心情。
当众人步入殿中后,所见到的便是天子在殿中不住踱步,见到众人来之后,这才负手长身立在御座之前,就这般眯眼望着一个个走进殿中的臣子。
群臣进入殿中后,纷纷噤声,而后在宫娥的安排下,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正襟危坐,不发一言。
待众臣到齐,大门重重关注,那凛冽的寒风被挡在殿外,烧的正旺的地龙,将殿中烘的暖洋洋的。
“今日召集你们进宫,想必能猜到朕要宣布些什么,诸位宰相既然在,那便记录一下吧。”
眼见天子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群臣更是直起腰板,静心听着,接下来的每一个名字,在未来都可能会受到数百年的香火祭祀。
“凌烟阁,朕深思熟虑,以官职排序前后。”
“凌烟阁第一,太保、周郡王洛玄夜。”
李世民带着深深的感情将这个名字说出,这个名字是毋庸置疑的,无论按照什么标准来排,都是洛玄夜。
无论是生前的官职,还是死后的官职,如果不是洛玄夜去世的突然,他生前就会是三公,他刚去世的时候,追封三公之中的两个,后来秦王就藩的时候,李世民又给洛玄夜加封三师太保,没有人可以挑战他的地位,即便是他死了。
在洛玄夜之后,是这几年封三公的人,还是那句话,如果洛玄夜不死,他一定会生前就封三公。
长孙无忌、魏征、房玄龄,贞观年间的三相,尚书左右仆射,中书令,都有三公衔,再加上被追封的杜如晦。
李孝恭,不必多说,虽然不是李世民的铁杆,但作为宗亲翘楚,他必须站在凌烟阁前列。
洛玄凌和尉迟敬德相邻,位列凌烟阁第七和第八,二人都是三公之下,官职最高。
开府仪同三司,然后有上都督的职衔。
再往后是李靖,他战功虽然多,但官职现在的确是不如前面的人多,排名到这里,反而没有太大的争端,真正最激烈的争端在后面。
几乎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祖宗的功劳更多,就算是按照官职,那也都差不多,全部都是国公,完全按照官职排名,一定有人不服。
“凌烟阁第十,开府仪同三司,楚国夫人洛玄镜。”
当李世民口中道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殿中有一瞬间的寂静,这是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名字。
洛玄镜既不是和李世民打天下的人,也不是贞观年间的治世能臣,怎么会出现在凌烟阁上呢?
“洛玄镜编撰史册,梳理天下文脉,我大唐盛世文华昌盛,盖其功也,不逊色于在座衮衮诸公啊。”
李世民这般说,殿中交杂几声,而后便归于平静,天子说的对,这大唐天下的盛世,有文华上的一份功劳。
“凌烟阁第二十三,苏州都督、姑苏郡王洛景成。”
这一次李世民没有再解释,就让世人去猜测吧,等凌烟阁排序完成后,挑一个合适的机会,他就再给洛景成追封。
殿中不少人已经明白了,当时为什么李世民不给洛景成高级别的追封了。
“凌烟阁第二十四,徐州都督,胡国公秦琼。”
当最后一个名字道出后,李世民深深吐出一口气,他竟然感觉有些疲累,又觉得轻松。
他一直想要完成的一件事,在今日做完了。
“黄金玉台,凌烟阁上。”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何处光耀祖宗,请入凌烟阁上!”
李世民向前走,走出殿外,站在台阶上,今日无雪,是个阴天。
他指着远处,“就在那里!那里就是凌烟阁!”
那阴沉的天缓缓裂开,光照了下来,神圣灿烂!
——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南园十三首·其五》,李贺
第937章 天下诸道 诸州 诸国
凌烟阁中,一幅幅栩栩如生的人画像悬挂于阁中,李世民亲自将最后一幅洛玄夜的画像悬挂于八卦乾正位上。
画上洛玄夜头戴朝天冠,身着明光铠,一手牵马,一手持马槊,威严沉重。
李治身着太子服饰跟在李世民身侧。
时间滴滴答答过去,李世民缅怀良久后,轻吐一口气,“稚奴,朕要做的事,大致都做完了,接下来最重要的便是教导你,如何去做一个好的君王。
你看,这里悬挂的都是朕的功臣,朕能有如今的成就,离不开这些人,以后你也会有这么多贤臣能将,辅佐你成就大业。
朕已经下令,让天下所有州刺史、都督、都护、贵戚都来到长安,朝拜朕,也来朝拜你一番,顺便宣布一件朕深思熟虑之事,你要好好看,好好体悟。”
……
太极殿中,诸位宰相都对天子所言感到震惊,尤其是主管吏部的洛玄辰,只觉风雨欲来。
概因李世民所说的那一番话——“国师教导过朕,这社稷如果是人,那官制就如同骨架,人是堂堂正正的站着,还是软趴趴的直不起腰,都在于官制。
官,
从地而出。
有州便有刺史,有县便有县令,有都督府便有都督,诸如此类。
六月三十,诸道宣慰大使返回长安,向朕以及诸卿汇报了诸道事务,诸卿应当还记得。
朕思来想去,要重新划分天下诸道的监察区,以免出现宣慰使和当地州刺史勾结之事。
同时对天下诸州的刺史重新梳理一遍,将一部分州刺史合并,新增,以及转封国。”
这如何能不让众人震惊,这么大规模的调整行政规划,难度很大。
魏征几乎在李世民话音还没有落下时,就直接问道:“陛下所思,可曾想过以下问题吗?
重新划分州县后,县衙以及州府中,土地名册和户籍名册,要如何转移?
在册的府兵如果分属两州,要如何去分配他们的土地?”
洛玄辰接话道:“官员裁撤倒是小事,但现在吏部几乎所有记录的州县中的事务都要大改,吏部人手不够,可能会耽误接下来的科举以及官员擢选。”
房玄龄也劝道:“陛下说要将州刺史改封国,难道是要在国中分封吗?这不是已经被否决之策吗?”
诸位宰相基本上都反对李世民的做法,认为这简直就是在没事找事,现在已经不是隋朝年间,经过武德以及贞观初年的两次政治区划调整,现在的州县都已经趋于稳定,不需要再调整重新划分了。
李世民不慌不忙的说道:“朕对于州县并不会大改,所以诸卿不必这么慌张,朕要调整的是道这一级别的监察区,譬如将江南道分为江南东道以及江南西道,江淮道分为淮南道以及淮北道。”
他略一顿,诸宰相没人再出声,州县制度,是国家的根本地方制度,任何一点改变,都会很麻烦,就算是如同隋炀帝杨广那样仅仅改名字,都会导致大量公文修改,如果天子不动这个根本制度的话,那问题不大。
至于州县之上的道,这不是行政级别,仅仅是临时设置的监察区,虽然这些熟读历史的宰相,都知道,在汉朝的时候,曾经州也只是监察区,和现在的道,从功能上,完全一样,但最后州还是一步步拥有了行政以及军事功能,最终成为凌驾于郡之上的最高级别行政级别,道的最终结局大概也是如此,但至少在此刻,道的确是不那么重要。
今天的天子,有些不同。
在李世民不慌不忙说出那番话后,在座的诸位宰相就都感受到了,天子这是有备而来,众人互相暗地对视几眼,皆缓缓坐起一些,殿中氛围有些不同了。
半躺靠在御座上的李世民见状,嘴角泛起一丝丝笑意,“第一个问题想必诸卿都了解了。
现在回到第二个封国问题。
诸卿,朕想问,武德元年大唐有将近两百个州,现在的大唐又有多少个州呢?”
大唐虽然秉持和平,不轻易开启战端,但架不住周围某些国家太能跳梁,经过十几年被迫的开疆扩土,先后打死了漠北冬突厥,威胁河西走廊的西燕国,掌控西域通道的高昌,以及对中原威胁最大的辽东国,现在大唐疆域广大,州府数量有三百多,远远超过了贞观初年。
长孙无忌回道:“陛下,有三百六十州。”
李世民笑着摇摇头道:“错,是一千余州。”
啊?
李世民此言一出,众人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长孙无忌说的是内州,也就是直接刺史管理的中原州,李世民说的则是羁縻州,这些羁縻州府情况可就太复杂了。
有的是按照城池划分,一座城池就是一州,比如辽东城改为辽州,盖牟城为盖州,卑沙城为卑州,等等还有许多。
还有的因为没有逐水草而居,没有城池,那就直接给官职,按照官职来管理各个部落,在官职的最上面,就是三可汗,组建合议制度,这本来也是草原风俗。
“番人本来是没有中央集权制度的,同一族群,大部落管理不了小部落,所以时常会有小部落犯边,后来我们是如何处理的,诸卿还记得吧。”
一提起这件事,殿中几人就开始头疼,胡人的组织架构太烂了,比如说突厥可汗投降了大唐,还来参加朝贡,但转头边境就有突厥部落来犯边,最让大唐感觉抓瞎、无语的就是,这件事还真的和突厥可汗没关系。
大唐一开始还责备部落首领,但后来就发现,不是他们不想管,是管不了,因为在胡人各个部落间,都是商量的来,没有上下之别,所以也就不存在服从谁的命令。
后来大唐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就只能捏着鼻子,教这些胡人搞中央集权,换句话说,就是给他们族群内部,立一个绝对的权威,谁不听他的话,大唐就打他。
一切和大唐的朝贡、交流等,都只能由这个首领来做,最绝的是,他死了,我让他的儿子上,你们不要想着用以前那种方式来和中原交流。
这些人合法性以及力量的来源,都是大唐的支持,这样一层层的构建起来了一套,让边境安稳的体系。
这种体系很成功,仅仅十几年的时间,番人遭灾之后,已经不南下打草谷了,而是上报都督府,请求大唐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