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不行,新来的军户就更想跑,因此形成了一个死循环,而辽东的人口也从明初到明末,自始至终撑不起一个行省,政治只能挂靠在山东布政使司上。
老朱派朱高煦来是有他的打算的,这点朱高煦自己也能猜到。
如果朱高煦能守住吉林,那辽东北面就可以在吉林和大宁的护卫下变得安全,许多军户就避免了直面战争,他们自然也就能留在辽东了。
毕竟当下朝鲜还算消停,尽管时不时其内部会有北伐派妄图侵占辽东,但朝鲜的李成桂还是十分清醒的。
只要朱高煦守住了吉林,那辽西的军户就能享受太平。
如果他能更进一步的扫荡长白山,招抚其中东海女真,那整个辽东就都安全下来了。
一旦辽东安全,那迁移过来的军户自然愿意留下,毕竟洪武年间的军户待遇还算不错。
不过即便如此,伴随着卫所武官开始兼并土地,没有土地的军户还是会逃亡。
所以在朱高煦看来,辽东必须得在日后成为一个正常的行省,裁撤卫所改设府县,不然即便老朱战略规划做得再好,也不一定能永保太平。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的辽东也不完全是卫所制,当下的盖州、海州、复州、金州便是州县制。
朱高煦没有记错的话,历史上老朱好像就是在今年将这四个州县裁撤,辽东彻底转为卫所制。
对此,朱高煦没有什么感受,因为不管老朱制定怎么样的政策,日后都会被朱允炆和自家老爹、以及日后的自己所推翻。
只不过在当下,他依旧还得按照老朱制定的路线走下去。
想到这里,朱高煦也呼出一口气,随后转身回到了船舱之中。
从金州中左所到盖州有四百里海路,不出意料的话,朱高煦他们应该在明天辰时左右抵达盖州……
时间流逝,和朱高煦估计的差不多,第二天辰时左右他就被亦失哈他们从船室里叫醒了。
“殿下,到盖州了,不过接下来的路有点难走。”
走上甲板,朱高煦听着耳边亦失哈的话有些疑惑,但当他走到船舷的时候他就知道为什么亦失哈会这么说了。
只见厚厚的冰层挡住了船只进入盖州港口的航道,而此刻的他们距离盖州港口还有半里,但这半里都是厚达一尺以上的冰层。
“先派人去问问官道能不能走,能走我们就小心些上岸。”
朱高煦对亦失哈吩咐,亦失哈也点头道:“林小旗已经派人去了。”
由于还没有到吉林,朱高煦还没有正式给林五六委任官职,所以他还是小旗。
不过尽管如此,队伍里的所有人也都基本知道林五六是他们这群人中的头头,对他的话没有阳奉阴违这一说。得知林五六已经安排人去了岸上,朱高煦也就坐在了一个兵卒给自己端来的马札上。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个去探路的人也回来了。
“林老大,码头的兵卒说官道可以走到三万卫,就是有些难走,车轮过不去。”
回来的兵卒站在冰层上对林五六招呼着,林五六得了消息也从船梯走上甲板,如实禀告了朱高煦。
朱高煦听后没有着急下令出发,而是看了看天时,望着阴沉的天色,他担心还会下雪,因此还是决定在船上待几天再走。
“备些柴火粮食,我们等哪天太阳出了再走。”
“是!”
见朱高煦要发话,林五六老实的应下,倒是亦失哈及时说道:“殿下,在这船上住着难免难受,您要不上岸?”
“兄弟们都在船上,我去岸上像什么话?”
朱高煦皱眉回绝了亦失哈的建议,随后转身回到了船室中。
不出朱高煦的预料,正午刚过,天上就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让在甲板上吃饭的一些兄弟们一个个的笑骂跑回了船室里。
“这北边真是冷的,这面我才端出去一字时不到,居然都已经凉了。”
“你要是再呆一刻钟,指不定就结冰了。”
“哈哈哈……”
船室里的兄弟们说说笑笑,望着他们,朱高煦的脸上也挂起了笑容。
在抵达吉林前,这是他们为数不多能放松的日子了。
朱高煦低头喝了一口热汤,而他预测的这场雪并没有很快停下,反而越下越大。
大雪一直下了七天,朱高煦他们也在船上住了七天。
直到正月二十八,那雪才慢慢的停下,次日太阳便出来了。
见到太阳出来,朱高煦也知道雪季应该过去了,因此开始招呼所有人上岸。
在他的命令下,二百护卫小心翼翼的将战马、钱、粮食等物资运到盖州渡口。
瞧着朱高煦下船,盖州知州也让城内的衙役兵卒帮忙搬运东西。
直至正午,伴随着所有东西都运上渡口,朱高煦才出现在了渡口处。
他与盖州的知州客气了几句,随后便带着队伍北上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那知州也不免对身边人道:“以往藩王路过盖州,都得要美酒佳肴伺候,住的稍差便叱骂我等。”
“倒是这渤海王礼贤下士,宁愿住在船上也不为难我等,实乃贤王矣……”
他的话赢得了许多官吏的认同,但朱高煦却不甚在意,只是带着队伍着急赶往吉林。
如朱高煦的预料,自二十八开始,他们一路北上都能看到不断在融化的积雪。
当然,与其随之而来的便是泥泞的道路。
从盖州到辽阳不过二百六十余里,但朱高煦他们却整整走了五天,直到二月初二龙抬头时,他们才抵达了辽阳。
“终于到了。”
望着远处的辽阳城,满身泥点的朱高煦松了口气。
这倒不是说他们的路程结束了,而是朱高煦他们可以在辽阳休息几日。
朱高煦来到辽东,自然要与辽东总兵官周兴议事,而周兴也早早在辽阳等着自己了。
不出预料,朱高煦他们才到辽阳城南边不久,辽阳城的方向就奔驰而来了一队骑兵。
“敢问可是渤海王殿下?”
身穿布面甲的十名骑兵来到了队伍的面前,亦失哈见状自然不可能让朱高煦亲自答话,因此上前作揖道:
“这位便是渤海王,敢问周总兵官何在?”
“殿下千岁!”
“不用下跪,莫脏了甲胄。”
听到来人真的是朱高煦,十名骑兵连忙翻身下马,好在朱高煦劝住了他们,不然这一身布面甲就得清洗了。
“殿下,周总兵官已经在安定门等您了。”
带队的小旗官撒了个谎,此刻的周兴并未等朱高煦,毕竟谁也说不准朱高煦什么时候到,不过他确实在安定门附近。
“请让周总兵官为我一行人准备饭食,此外我家殿下还有其它事情与周总兵官商谈。”
亦失哈充当着传声筒的角色,那骑兵小旗官闻言也连忙回礼,而后翻身上马,自己策马回了辽阳城,留下了九名骑兵带路。
对于北边边军的布面甲,朱高煦这边并没有几个人感到好奇,毕竟布面甲早在前元时期就已经开始装备部队。
自宋末世界气温下降,北方军队就开始将换装布面甲,这不仅是因为它可以保暖,而是它还可以更有效地防止甲片生锈。
当然,布面甲也并不是贴肉穿着,在甲片与鸳鸯战袄中间还必须有夹袍。
布面甲的防御力并不算低,不过到了夏季,许多边军还会换为外披的明甲(扎甲)。
说白了,明初的明军中远程火力依旧不足,铜铳与碗口铳并不足以压制披甲的北方游牧民族,因此肉搏是战场上的常态。
在肉搏这方面,扎甲比布面甲更有统治力,所以北方的战兵常备一套扎甲与一套布面甲。
不过对于朱高煦来说,日后他麾下的军队但凡在北方作战,自然要以布面甲为主。
扎甲虽然肉搏出众,但重量却比布面甲重了十到十五斤,这点重量违背了朱高煦追求的机动性,而他之所以追求机动性,则是因为他有自信弄出火绳枪。
火绳枪一旦出现,并进一步搭配长矛,那不管是边军还是游牧骑兵,只要没有对他形成绝对的数量压制,朱高煦都有信心能够击败对方。
在他如此想着的时候,他们这一行二百余人也来到了辽阳城的安定门。
在安定门下,身穿袍服的一个六旬老翁对朱高煦作揖:
“末将辽东总兵官周兴,叩拜渤海王……”
“老将军与诸位免礼,莫要脏了袍子。”
朱高煦翻身下马,周兴等人闻言也没有继续跪下去,毕竟谁都不想大冬天换洗衣服。
“这马恐怕是汗血马吗?”
见朱高煦牵着马走来,周兴等人的目光都被赤驩所吸引。
不得不说,已经三岁的赤驩虽然还未成年,但其个头却已经不比寻常的河曲马小,反而还大些。
“确实是皇爷爷所赐汗血马。”
朱高煦将赤驩的马缰递给了亦失哈,随后对周兴作揖:“这次来辽阳城恐怕要叨扰几日,不仅是为了与老将军聊聊兀良哈与西阳哈的事情,更是为了粮食的事情。”
粮食是朱高煦在吉林的重中之重,他早在出发前就与老朱商量好了,每年积雪融化后就一口气送一整年的粮食。
对此,老朱当时也答应的爽快。
按道理来说,朱高煦应该相信自家爷爷,可他确实被老朱骗过太多次,这问题必须得落实,不然他去吉林就真的和流放没区别了。
“末将已经在不远处的酒楼开酒席三十桌,请殿下与诸位移步。”
周兴做出请的手势,朱高煦闻言也与他一起走向了酒楼。
路上朱高煦也会打量路上的行人,在山东与南直隶时他不觉得,但来到了辽阳城后,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大明的人口问题。
偌大的辽阳城,宽五丈的街道上一眼望去百余步,却基本没有几个行人,这样的人口密度,恐怕才是辽东的常态。
这么想着,朱高煦也与周兴来到了一处三层酒楼,并带着亦失哈和林五六随他上了三楼。
所有的桌上都只摆了碗筷,没有饭菜,不过这也不奇怪。
尽管酒楼弄了火墙,并紧闭了门窗,但辽东二月初的气温依旧寒冷,恐怕能有零下十来度的感觉。
如此的气温,确实要比后世冷许多,毕竟大明二月等于后世三月,诸如三月初的辽阳,恐怕很少能有在正午时分还依旧零下十几度的时候。
“上菜吧!”
周兴对早早候着的酒楼掌柜招呼,那掌柜点头应下,随后朱高煦便见伙计将一个个放满柴火的火盆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