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还养不起,那才显得奇怪。
二人如此交谈,那亦失哈也忙完了事情,从外往里走。
“府库中毛皮数量多少了?”
见亦失哈来了,朱高煦转头询问。
“六百七十二张。”亦失哈不假思索的回答,朱高煦又看向傅让:“我的禄米还剩多少?”
“一万八千四百余石”傅让也是下意识回答。
得知了府库中粮食的数量,朱高煦当即对亦失哈与张纯交代:
“府库中的粮食,先给军中兄弟拨发本月俸禄,再给城中百姓拨发月粮,剩下的粮食尽数走水路运往弗提斤城进行贸易。”
“春耕马上就要开始了,仅凭这三百匹挽马和百姓们自己耕种开荒,今年顶多也就能开出五千亩熟地。”
“多换毛皮耕牛和挽马,今年最好能开出一万亩荒地,这样来年我们的压力会小些。”
那一百余人的离开让朱高煦不得不加快步伐,他必须要尽可能的开荒土地,因为今年击败西阳哈后,他会从西阳哈那里俘获不少俘虏。
这些俘虏将被他投入当下的石灰、铁矿和煤矿矿场,只有这些矿场能稳定生产,自己才能保证在日后建设火器工厂。
西阳哈和他的那七部盟友,都将成为吉林城发展壮大的养料。
想到这里,朱高煦只觉得时间紧迫。
“殿下,书院什么时候开学,刚才奴婢来时许多百姓都在问。”
亦失哈在应下出发弗提斤城后,也对朱高煦询问起了书院的事情。
朱高煦听后也对亦失哈询问道:“书籍都完好无损吧?”
“损坏了两本,但不碍事。”傅让听后提前抢答,朱高煦听后点了点头。
这次北运的三千套书籍,是朱高煦让亦失哈从南京城的书局中订购的,每套有书五本,五本书分别是《魁本对相四言杂字》、《九章算术》、《历代蒙求》、《史学提要》、《洪武正韵》。
这五本书分别包括了识字,数学、历史、官话等五种蒙学教材。
尽管朱高煦很想自己著书充当教材,但他在南京没有自己的亲信,而且印刷书籍容易被锦衣卫得知,但凡有几本书流入老朱手中,那他这辈子也别想就藩了。
哪怕现在,朱高煦已经到了吉林,他依旧不敢大规模印刷书籍。
“活字印刷的雕版都带来了吧?”朱高煦看向亦失哈,亦失哈也点头道:
“奴婢检查过了,您交代的东西分毫不差,都运来了。”
“好,明日你让工匠把这本《练兵实操》印刷四本,你与傅让、张纯、林粟各一份翻阅,日后练兵需要你们出力。”
朱高煦如此说着,末了不忘看向傅让:“好好休息,明日开始就没有之前那么悠哉了。”
“呵呵……”傅让笑道:“我若是想要悠哉,何必来这里和你吃苦。”
他这话一经说出,厅内众人皆相视一笑。
能和他朱高煦来这吉林城的人,又有几个是想要安享太平的……
第132章 得陇望蜀
“东、支、齐、鱼……”“这二十二音是平声,跟我读一遍……”
五月初,当吉林城中传来朗朗读书声,当初修建的两所书院已经座无虚席。
两所书院被分为童学和军学,但不管是童学还是军学,所有人都在从最基础的《洪武正韵》开始学习汉家文化。
两所书院相隔二百余步,用简易的树干围成栅栏,隔绝了两个书院的交流。
不过虽然书院被隔绝,但它们的结构和设计都是一样的。
每所书院占地十亩,分别修建教室十一院,每院学生少则七八十人,多则近百人。
之所以这么拥挤,却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卫所中识字且有时间的人只有二十二人,将他们平分给一千五百余兵卒加九百多孩童实在是不够分。
对此,朱高煦都只能对课程做出更改。
每日上午,两所书院共同学习《洪武正韵》和《魁本对相四言杂字》。
到了午后,童学开始学习《九章算术》、《历代蒙求》、《史学提要》,军学则是前往城外备操训练。
如此到了下午时,九百童学子弟就能平分二十一个吏目,平均每四十五个同学子弟能得到一个吏目的教导。
事实证明,朱高煦的这套办法虽然有些呆板,但效果是不错的。
军学要兼顾训练和操练,但童学却可以成日上课。
不过即便如此,朱高煦还是规定了兵卒五日沐休一日,童学除金木水火土五曜日学习外,其余日月二曜日沐休。
在这样的教训背景下,只是半个多月的时间,童学子弟们常说中原音韵开始逐渐往大明的官话发展,识字也基本达到了每人二百字朝上的数量。
尽管后世一直在说汉字是世界上最难学的文字,但实际上相比较英语,汉语和汉字的学习并不困难。
英语的词汇量在六十万朝上,想要学懂英语并且能熟练运用,最起码要能熟记五万以上的词汇。
相比较而言,汉字词总数虽然在后世已经超过了八万,但只需要掌握三千个单独的字体,就能熟练的运用组装为词汇与句子。
英语越学越难,但汉语和汉字却越学越容易。
中原河北一带在宋末元初遭遇了文化、习俗和音韵的破坏和更迭,因此与南音差异甚大。
不仅是北方如此,诸如两广、福建等地的音韵也与江浙差异相当之大。
口音和语言的差异,让南直隶、江西及浙江沿海数府占尽科举优势。
《洪武正韵》出现前,这一京二省占据科举半壁天下,剩下半壁还被福建及湖广占据二成,剩余三成被八个省分着用。
自《洪武正韵》出现后,北方的五省三都司才渐渐稳定在了三成的位置上。
虽说这五省三都司只占大明四分之一的人口,但其展现出的潜力却是不输诸省的。
只可惜大明的创业班底终究是江淮及后来居上的江南、浙东派,没有北方文人的一席之地,因此北方官员在官场上往往难以升迁。
到了洪熙、宣德年间,北方文人之中的军户子弟遭受打压,继而丢失了许多话语权。
等到正统八年后,庙堂之上却已经是江南执掌权柄,轮不得北方文人染指了。
明代首辅从永乐到崇祯结束共八十七任,然而这其中,一京二省的江南地区历任四十一,北方五省三都司历任二十六人,剩余诸省二十任。
这还是朱棣迁都北京,让北平成为直隶,继而坐大的结果。
如果除去北直隶和裁撤的北平行都司,北方四省二都司仅有十五任首辅,占比不足两成,只有加上北直隶才能勉强接近三成。
可以说,大明在未来的局势已经很明显,尽管老朱和朱棣二人想尽了办法提高北方文人的地位,但他们依旧在与江南文人的内卷中败下阵来。
如果还要加上内阁阁臣的比例,北方一京四省可以算得上一败涂地。
在朱高煦心底,他更希望的是北方掌权,毕竟北方文人掌权后,他们能从地理和自身利害上知道北方疆土的重要性,而不至于喊出“敢言复套者斩”的话。
当然,要培养北方文人,那就必须将南方上交的财政投入到百废待兴的北方身上。
在朱高煦看来,这样的“支付转移”很有必要,但南边的政客却并不这么想,尤其是江南为甚。
他能做的,只有继续老朱和自家老爹的脚步,将北方不断开发,哪怕不能达到江南的程度,却也要做到可以自给自足。
只有这样,北方籍贯的官员才不用看南方官员的脸色过日子。
“呼……”
如此想着,站在城墙上的朱高煦呼出一口浊气,将目光从那朗朗读书声的书院上挪开,投向了松花江对岸的茫茫山岭之中。
这时,他身后也响起了脚步声。
他转头看去,果然见到了他想见到的人。
“殿下,草民来晚了……”
跟着亦失哈出现在朱高煦身前的,正是从江南风尘仆仆赶来的杨彬。
面对他,朱高煦也示意兵卒们抬出椅子给他,自己也顺势坐在了椅子上。
“你来的有些晚了,如今都五月初九了。”
“道路崎岖,加上带的货物比较足,在辽东都司耽搁了一阵时间,请殿下见谅。”
杨彬诉说着自己的不容易,如他这样的行商并不能随便去任何一个行省,哪怕有朱高煦的渤海王府令牌也不行,所以他必须采买一些货物来到辽东输边贩卖。
处理这些货物耽搁了他不少时间,但也赚取了不少钱粮。
“去过仓库没有?货色如何?”
朱高煦没有追究杨彬晚到的责任,而是谈起了正事。
闻言的杨彬也深吸一口气:“已经看过了,成色有好有坏,但数量却足够庞大,恐怕草民难以一口吃下。”
杨彬感叹着朱高煦的手笔,而朱高煦也笑了笑,侧目透过女墙看到了吉林城外的热闹景象。
在那城外,数百头耕牛与挽马正在与数千健妇开荒,而被他们开出的田地已经不少于三千亩了。
在等待杨彬到来的这一个月里,朱高煦可不是什么都没有做,首先就是接收了辽东都司派人送来的物资,其次是将手中多余的粮食尽数用作贸易。
八千余石粮食和一千斤茶,一千口铁锅在亦失哈两头跑的情况下,很快换得了三百头耕牛,一百五十匹挽马,以及三千余张各类毛皮,二百斤人参。
如果加上从善出堡陆陆续续换来的毛皮,眼下的府库中可以拿出四千多张毛皮和三百斤人参。
前面的牛马是朱高煦用来开垦荒地,运输水泥原料的。
但是后面的毛皮和人参就是单纯用来贸易的货物了,因为弗提斤城和牛马毛皮都被朱高煦买了个干净,因此今年辽东许多商人都买不到足数的毛皮和人参,这点杨彬是知道的。
不过他没想到,自家殿下居然能吃下那么多毛皮,显然是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岁俸。
一想到自己要接手这么大笔生意,杨彬就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对此朱高煦也笑道:“我说过,你让了我盐引的利,我日后一定会还你,如今就是还你的时候。”
“这四千余张毛皮和三百斤人参若是拿到江南贩卖,以去年的价格起码能卖出两万八千贯,我收买这些毛皮和人参花了三千贯左右,因此可以赊账作价两万贯卖给你。”
朱高煦的这番话是杨彬没有想到的,毕竟如果没有朱高煦,以他杨彬以前的门路,顶多倒卖几百张毛皮就算压了棺材本了。
如今朱高煦大手一挥,不仅准许自己赊账,还直接让出八千贯的利给自己。
这么一笔大利,放在平日里,却是杨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八千贯,哪怕除去制作成衣成本,他也能净赚七千七八百贯,足以在南京城买下好几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