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粮食,亦失哈也面露难色:“这一个月来,虽说收了许多毛皮,但府库之中的粮食也只剩下三万三千余石了。”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即便八月末杨彬运来两万余石,我们的粮食也只能吃到四月初。”
“粮食确实是个问题……”朱高煦放下了调好的琵琶,附和着亦失哈的话。
他虽然认同,但他却不能停下,毕竟毛皮贸易来钱太快了。
诸如当下,他们虽然花了近两万石买毛皮,但毛皮带给他们的回报却不止两万石。
“现在府库的毛皮有多少了,按照上次的价格算,能卖出去多少?”
朱高煦询问亦失哈,亦失哈也放下了手头的文册,从会厅旁边的一张书桌上找了一本文册翻阅查找道:“三万六千多张,估计这次的毛皮,杨彬得压着货卖了,要是全部卖出去,起码能赚个十万贯。”
十万贯的毛皮,这还是朱高煦获利的部分,如果加上杨彬的那部分,总体价值恐怕能超过十四万贯。
虽说江南有钱人多,但有钱人也不是人人都穿貂用皮,这三万六千张起码能制成五千件各类成衣,江南虽然可以吃下,但吃下过后,朱高煦来年也就别想做生意了。
这批毛皮还是得分担到大明诸省,但具体操作就看杨彬是怎么办的了,朱高煦不用管这些。
他要做的,是好好利用这十万贯,让自己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足够养当下的渤海军三年了。
如果拿来买粮食,朱高煦可以让杨彬买三十万石粮食,但要是自己真的买这么大笔粮食,那老朱那边暂且不提,单朱允炆那边就会看自己不舒服。
一想到自己有钱还不能随便花,朱高煦就有些牙痒痒,不由的想骂朱允炆这家伙,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思来想去,他当下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把事情埋在心底,等闲暇时再仔细盘算怎么花这笔钱,而且还不会让朱允炆注意上自己。
朱高煦这么想着,承运殿外却响起了林粟的声音……
“殿下,三万卫的邸报送过来了,有许多大事发生,您得看一看才行。”
林粟挥舞着一份类似报纸的邸报从承运殿外那二百来平的场子走来,入了殿内后将邸报递给了朱高煦,朱高煦也接过好奇翻看起来……
【夏六乙丑,肃王楧始就国甘肃】
【夏六月乙亥,废辽东金复海盖四州为卫,改县学为卫学,四卫各设教授一员训导四员】
【夏六月辛卯,上闻云南安定,令南直隶、浙江等处三司编民户一万八千户为军户,岁后移驻云南金齿、维摩、广南……】
【夏六月甲午,平倭将军杨文率舟师于甘渤罗岛捕杀倭夷七百二十九人,捕获倭夷二千余人……】
“这日子过的,六月份的邸报我到七月初十才能看到,还不如南边的女真人消息灵通……”
望着手中写着几件大事的邸报,朱高煦只能调侃自己过的还不如南边女真能。
不过调侃归调侃,这四件大事还是有不少能影响朱高煦和吉林城的。
第一件事,肃王朱楧就藩甘、肃二卫,想来是因为朱樉薨逝,陕西及陕西行都司无人节制的缘故。
第二件事,废除辽东四州设为,这也就代表辽东彻底成为一个军事管理地区了,如果不作出改变,辽东局势日后会随着卫所制的败坏而败坏。
第三件事,南直隶和浙江移民一万八千户前往云南,这说明土司叛乱的余波已经过去了,至少表面是这样。
比起前两件事,这件事更能影响朱高煦,毕竟他日后也会向老朱索要移民,而当下能移民来吉林的地方,也只有南直隶、浙江及山东。
山东已经多次移民北方,元气还未恢复,所以朱高煦要移民只能从南直隶和浙江移民。
当下这两块地方移民一万八千户前往云南,那这代表自己最少在一年以内别妄想移民,最少得等到这两地被移民的地方元气恢复。
“头疼……”
联想到移民的事情,朱高煦就觉得有些头疼。
如果他有足够的粮食,这一万八千户一旦迁移来吉林城,朱高煦起码能把势力扩张到长春那边去。
一万八千户,这起码也得是九万人,九万人能干的事情可多了……
朱高煦有些肉疼,但好在最后一件事让他回了口元气。
杨文立了功,北方倭寇被围剿一空,这速度和效率倒是朱高煦没想到的。
杨展父子二人都在杨文帐下,兴许能在这一战中捞到不少军功。
想到杨展的模样,朱高煦脸上展露笑意,但他也知道如今北方倭患一空,那周兴就能把注意力从辽南放回辽北,说不定会加强对自己的监视,这让他感到有些棘手。
只是不等他开口与林粟、亦失哈沟通,外面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还未见到人,朱高煦便下意识觉得有事情发生了,当即起身。
在他起身之余,两个百户官从王府外走入承运殿前空地,神情凝重。
朱高煦没有怠慢,主动走了出去,亦失哈与林粟跟随。
“怎么了?”他皱眉询问,赶来的两名百户官也躬身作揖,沉声道:
“殿下,西阳哈领兵攻破了阿木台山部,杀了百来人,还缴了我们的旌旗……”
“阿木台山部?”朱高煦皱眉看向旁边的亦失哈,对方也作揖回答:“在北面崔哈河地面那一块,是南下劫掠吉林城的必经之地,这老酋恐怕在踩点,准备秋收南下打草谷。”
“奴母婢!”
火气上头,听到西阳哈杀人还想南下打草谷的消息,朱高煦却是忍不住的脱口而出,当即问候了西阳哈老娘。
“把全城总旗以上的人都给我叫来,教他们告诉这想强寻来的老奴如何找死!”
第137章 北乱南治
“噼里啪啦……”同样的时间,相比较吉林城的生机勃勃,距离他们四百余里外的松花江却被火光映红。
江岸上,一个寨堡正在被大火焚烧,堡内的建筑物不停发出炸裂的声音。
在那火光中,依稀可以看到不少被烧焦的尸体,并且无一例外都被割了首级。
他们的首级被摞在了道路上,由首级堆成的‘土丘’上还插着残破的渤海旌旗,讽刺十足。
望着自己的杰作,站在一旁身穿布衣,留着女真人标志性发型的五旬男人正大口吃着肉,面前还坐着七八个三十来岁,好似头人的男人。
在他们的桌上摆着一头烤熟的鹿,所有人都在用小刀吃着这头鹿的鹿肉。
他们的身后站着穿着粗制滥造厚铁甲的矮壮兵卒,再往后是道路上负责押送这个部落被俘女人的简陋皮甲兵卒。
一眼望去,这样的士兵只有一千多人,而这个被烧毁的寨堡也不过只有百来个女人。
“去年我让巴尔汉归顺,他说他有自己的骄傲,现在挂上了南边那个王的旗子。”
“我不是贪婪他的牲畜和粮食,只是看不上他这样的做法。”
坐在首位,年过五旬的西阳哈说着自己攻打这个寨堡的原因,他为人不算高大,只有五尺的身高,但躯体健壮。
“阿玛,南边的火剌温、深处这两个兀狄哈也挂上了南边那个王的旗子,我们要不要把他们一起打杀了。”
坐在首位,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询问西阳哈,对此西阳哈摇摇头:
“火剌温和深处各有一两千男人,打他们不好打,很快就要秋收了,我不想让汗帐的娃娃离开太多。”
“再把西边松花江的七个寨堡焚烧就可以了,不然他们以后会给南边的明人提供我们的消息。”
西阳哈说着,同时也吃了一块肉,望着那由首级组成的土丘和那飘扬的渤海旌旗笑道:
“那个南边渤海王以为招抚了这些小部落就能对抗我,今年我们先把靠近我们的部落给焚了,明年再南下去他那里打草谷。”
“哈哈哈哈……”
西阳哈谈笑般打趣,他的儿子们也纷纷大笑,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人还说道:“我比较喜欢明人的女人,她们很温顺,不会像其它部落的女人一样反抗。”
“对,像山里的狍子一样,而且她们很软,就是身体太差,伺候一二十个人就会死。”
谈起汉家女,西阳哈和他的儿子们都兴奋了起来,似乎渴望着明年的南下……
“驴球子,孤好赖话不说二遍,这次就是找一条路直接给孤一路捅去这老奴老巢里去,其余无二话!”
吉林城承运殿里,在西阳哈讨论汉家女的时候,五十余位总旗以上的军官齐聚一堂,他们看着怒气冲冲的朱高煦骂人,却没有嘲笑他的心思,反而觉得骂得解气。
西阳哈和吉林船厂那是多年的老仇人了,哪怕不提张纯父亲战死那一场,往前数六年里,这家伙就南下打了三年草谷,杀了军户不下数百人,掳掠百余人。
若是没有他,吉林船厂开拓也容易些。
当下他们和西阳哈,算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他们大声笑着,而此刻一道沉重的脚步声也在他们身后响起。
听到这脚步声,众人纷纷往后看去,果然看到了人高马大的傅让。
见到傅让,除朱高煦外所有人都纷纷作揖。
傅让自从来到吉林城,就好似没有了存在感一般,似乎哪里都看不到他。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原因就在于傅让是他们之中最有经验的一人,而朱高煦也将最重要的任务委任给了他。
“如何?”朱高煦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傅让,傅让也自信开口:“等你这句话太久了,这路探了一遍又一遍,可算找到了一条可以直接通往他老巢,还能通行马匹的道路了。”
傅让说着,而他的身后也出现了四名搬动沉重沙盘的兵卒。
四周军官见状上前帮扶,好不容易才将这丈三长宽的沙盘抬入承运殿内。
只是刚刚放下,所有人便都围了上来。
傅让探出身子,用手中的刀在沙盘上比划。
“从我们这里渡过松花江,一路往北走,路上我们没有记标记,所以只有我和去过的那二十个人知道怎么走。”
“这条道有不少树木草丛,极易迷路,但我们在这三个多月里走过上百遍,闭着眼睛都能穿过去。”
“这条路是一条看不见的兽道,起码可以缓慢经过。”
“我和虎儿哈带人试过,如果是身披明甲,背负十日的军粮醋布和盐晶,挽马差不多要负重二百斤左右,可以载着我们每日走六十里,顶多五天半就能抵达卜颜山。”
傅让比划出了一条避过所有女真人寨堡的小路,基本一路都是平地,但都是往林中绕。
只要不遇见一些狩猎的女真人,那他们绝对能顺利的穿过去。
“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一个难题,那就是那卜颜堡的木栅栏高两丈,厚五尺,除非带上洪武铁炮,不然很难破开。”
“西阳哈部众比我们预计的要多,数量在两万左右,男丁不下七千,披铁甲者三百,披皮甲者两千……”
亦失哈如此说着,朱高煦却并不担心,只是看着卜颜堡询问:“那堡外栅栏是石木垒砌,还是直接插入土中。”
“直接插入土中,深度不少于五尺,我带人试过,挖不出来。”傅让说着,然后对朱高煦道:“我记得堡内有火药,只是被你拿去开矿了,如今可还有剩下的?”
傅让心中忐忑,毕竟他出去了三个多月,昨日才刚刚回来,实在不确定火药有没有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