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便如此,它的空地还是能聚集四百多人的。
当着四百多人聚集起来,朱高煦也走上了西阳哈生前最喜欢号令部众的石堡城墙上。
这城墙不过一丈来高,朱高煦站在上面低头看着四百多兄弟。
他们有的负伤,有的安然无恙,不过不管他们的情况如何,此刻他们脸上都充斥着战事胜利后的笑容。
面对这样的笑容,朱高煦也对着他们躬身作揖。
“殿下千岁!”
他这样的表现,立马赢得了众人的回应,所有人纷纷唱礼千岁,伸手作揖。
只是面对他的唱礼声,朱高煦也开诚布公的扯着嗓子喊道:
“战事胜利了,这次我们杀了老奴和他的一个儿子,还杀了曾经南下的上千东虏。”
“不仅如此,我们还俘虏了数千头耕牛羔羊,以及上万女真人。”
他的声音在堡内回荡,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当他们听到自己的战果时,无不自豪的挺起胸膛。
可是这样的局面,很快被朱高煦打破。
望着众人,朱高煦继续说道:
“回来的路上,有不少人询问我,这些俘虏是杀还是贩卖给六城之地的其它女真人。”
“固然,将他们杀了能泄恨,贩卖之后也能获利,但我并不想这么做。”
此话一出,许多人纷纷看向了自己四周的同袍,大概猜到了自家殿下要说什么。
“的确,他们之中不少人都曾南下与我们为敌,甚至张指挥佥事的父亲也有可能是死在他们之中某个人手中,可是我想说……”
朱高煦深吸一口气:“如果有太平日子过,没有人会愿意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
“他们在今天以前确实是我们的生死仇敌,但眼下我们打赢了,也杀了他们上千人,报了当初的仇。”
“当然,可能有些兄弟认为,这上千人的性命抵消不了我们这多年被杀的那数百兄弟。”
“对于这些兄弟,我想说,下令杀人的人是西阳哈和他的儿子们,如今我们虽然杀了西阳哈,但他的几个儿子还带着上万人在东边的忽喇温。”
“我们应该要寻仇的对象是他们,而不是外面那群被俘虏的女真人……”
朱高煦这般说着,却见有些兵卒还是一脸的不服气,可他继续说道:
“当然,外面那群人他们不一定是无辜的,他们也应该弥补当年犯下的错,因此我在这里告诉诸位,对于外面的女真人,他们将用未来三年来向你们赎罪。”
“即日起,卜颜寨堡更名为安东城,安东城外上万亩耕地,将作为此战的缴获,均分给你们。”
“不过接受了安东城的土地,就得要放弃吉林城的土地了,毕竟吉林城的人更多。”
“参与此战的兄弟,每人发安东城田二十亩,亦或者选择吉林城十五亩。”
“家里人不够,种不了那么多地的也不用担心。”
“我说过,外面的人需要为之前的事情赎罪,因此他们在未来三年都将会为你们耕种土地,并且为吉林城和安东城开荒。”
“如果他们想要定居在安东城和吉林城,那就需要在这三年内开荒十亩,而这些开荒的田地,我都毫无保留,尽数均分给你们!”
朱高煦说完了自己的安排,他不可能在这个时代搞什么优待俘虏那一套,即便他吃那一套,这个时代的人也不可能吃。
因此,让上万女真人口以劳动来消弭仇恨,这是他能想到既能促进吉林城经济,又能消弭仇恨,并且还能牵扯到所有军户利益的办法。
“我的话说完了,还有反对我将他们带往吉林城,亦或者留在安东城的吗?”
他扫视着四百余吉林城兵卒,望着他们都面面相觑,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
说到底,人都是会衡量的,上万女真人哪怕其中只有一半的人干活,也能将吉林城那三万多亩耕地种完,而且还能抽空出来开荒。
即便他们再怎么磨蹭,在吉林城如此多畜力的情况下,也能开出两三万亩耕地,到时候吉林城每户都能分到七八亩地,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殿下,那群女真人帮我们干活,那他们的口粮怎么办?”
“是啊!口粮怎么办?”
忽的,人群之中有人提出了疑问,毕竟在这关外,粮食比人命更重要。
但对此,朱高煦却大手一挥:“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如果你们接受了先前的条件,那必须答应我,绝对不许伤害或侮辱他们,哪怕你们不能将他们当做弟兄来看待,也不能针对他们。”
“在他们干活的这三年时间里,一切口粮都由王府提供,不用你们出任何一粒米,当然你们自愿那我管不着,王府每个月给他们提供五斗米。”
“此外,我也说过,三年过后他们就是吉林城的百姓,他们的孩子也能享受咱们孩子一样的待遇。”
“只要他们不再犯什么错事,积极参与劳动改正错误,那他们也会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与我们一起继续开荒种地,用自己的双手开出土地,安稳生活,他们的孩子也将进入书院读书。”
“不仅如此,如果他们愿意参军,那我们也欣然接受,不得排挤。”
“以此条例,便是我对我们所有人,以及关外之民及日后俘虏的铁律。”
“凡我军民,有违犯此命令者,必然罚之。”
朱高煦给出了自己的底线,堡内的四百余人闻言也不敢大声说话反驳。
见状,朱高煦也开口说道:“这次回去后,你们也要把这些话告诉你们的家人和孩子,他们一旦违反此律,你们也一并受罚。”
“是……”稀稀拉拉的承应声从下方响起,但朱高煦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些仇恨就会渐渐退去。
望着堡内的四百余人,他也对这一战后的各种事情重述道:“现在我再说一遍此战缴获如何处理……”
“凡我兵卒,此战皆赏田,愿迁移安东城者,赏田二十亩,留守吉林城者,赏田十五亩。”
“此外,耕牛挽马尽数充军,以此继续在吉林城、安东城开垦荒地。”
“所开垦荒地,除马料田外,每年十月初一均分吉林卫军民。”
“听明白了吗?!”
朱高煦喊出了最后一句话,而他迎来的也是山呼海啸似的回应声:“明白了!”
“解散!”朱高煦沉声开口,堡内四百余兵卒也纷纷作揖解散。
在他们四散后,傅让与亦失哈、张纯几人走上了堡墙上,朱高煦的目光放到了张纯身上,张纯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当即作揖:
“殿下放心,末将的仇,从砍下老奴头颅便已经消散,若说还有,那也全在老奴几个子嗣身上,必不会在意这些归化人。”
张纯不是傻子,他不会和朱高煦对着干,更何况他今年一路南下时,也见到了不少归化明军的蒙古人和女真人,这些人的数量并不少。
要知道大明北伐结束后,元朝遗留和南下投降的蒙古人数量多达七十余万,加上色目人、女真人,各种前元时期的权贵民族数量几近三百万。
但即便如此,大明还是接纳了他们,尽管他们之中时常有贼心不死的人在甘肃、关中及河北一带叛乱,但朱元璋也并没有加重处罚,而是一切都依《大明律》惩处。
看到了南边的局面后,张纯面对今日的局面也就没感到意外了。
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朱高煦也满意点头,并将目光放到傅让身上。
面对这目光,傅让居然觉得有些压力,不过他与朱高煦的关系亲近,倒也能顶住这压力汇报:
“大黑山找了个遍,失踪的兄弟大多都找回来了,走丢的军民也找回来了大部分,只有三个兄弟运气不好,失足摔死在了山中……”
“摔死……”听到傅让的话,朱高煦心中十分难受。
他清楚大黑山的情况,那群失足的兄弟,恐怕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摔死,而是在等候救援的时间中伤重不治而死的。
想到他们死前面对的孤独,朱高煦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我们手中的田地多了,之前的规定也得改一改了。”
“此战战死的弟兄,以及日后战死的兄弟,每户发抚恤田四十亩,粮二十石,另外每一战的赏田也依旧照发……”
“此外,若是家中有娃娃的,额外再发五亩抚恤田。”
抚恤田加赏田,若是不愿前来安东城定居,那即便在吉林城也能得到六十亩耕地,每年能收获最少四十石粮食,这些粮食足够让一户五口之家衣食无忧。
“殿下仁善……”
面对朱高煦给出的高额抚恤,张纯与亦失哈二人心中感动,纷纷作揖,倒是傅让在听到他的话后不免想到了他之前对自己说的话……
“我不会是他,你看着好了。”
想起当初自己说朱高煦像那位,而朱高煦对自己反驳的话,傅让也将目光也放到了朱高煦的身上。
尽管眼下的朱高煦十分疲惫,但他所展现出来的,确实与宫里的那位不一样。
“但愿,我这次没选错人……”
第145章 关外之王
“可用军马五百三十六匹,可以培养成军马的三百二十四匹……”“挽马两千七百五十六匹,耕牛一千六百九十四头,羊五千六百五十二只……”
“粮食四千二百五十六石,耕地一万余七百二十五亩三分,男丁一千七百六十五人,妇女四千六百二十七人,孩童二千七百一十六人,一千七百二十五户……”
九月十二,伴随着亦失哈的报账声传出,曾经的卜颜石堡,当下安东城内的众人脸上也挂上了笑容。
距离战事结束已经过去了五天,五天时间里,亦失哈按照朱高煦的吩咐,统计了这一战的缴获和安东城的耕地数量。
不得不说,西阳哈的家底还是富裕,尽管东边的忽喇温城还没被拿下,但仅拿下安东城也足够吉林城暴富,倒也难怪他会在朱棣上位后,一口气拿出三百五十匹军马来作为贡马,换取朱棣对他停止围剿了。
安东城内,朱高煦听着亦失哈的报账,朱高煦满意的点头。
在这石堡木屋中坐着傅让、亦失哈、张纯三人与自己一共四人,如果再加上南边的林粟和王义,那便是吉林城眼下的班底了。
“这一战我们折了二十余匹军马,好在收获了这八百多匹军马,能拉出去打仗的精骑更多了。”
“当然,挽马和耕牛才是我在意的。”朱高煦说着自己的打算:
“这几日局势也明朗了,愿意迁移来这安东城的吉林城兄弟有一百六十四户,八百余口人。”
“这比我想的要多,所以现在要留下来的南京老兄弟就可以酌情减少了。”
谈话间,他看向傅让:“这安东城百废待举,我只能让你留守这里。”
“加上愿意迁移过来的吉林城兄弟,我再用南京兄弟给你补足五百人,以及挽马两千匹。”
“可以!”傅让没有推脱,而是点头应下,并提出自己的要求:
“归化人的男丁我就不要了,我现在还信不过他们,你若是信得过我,留下亦失哈的十个兄弟,再调一千独身的健妇和五百头耕牛给我,挽马我可以只要一千匹。”
一千独身的健妇,这个话题十分敏感,朱高煦闻言不由得反问傅让:“健妇可以给你,可若是军中有兄弟不守规矩,调戏了她们又该如何?”
朱高煦可以接受双方婚配,他不仅接受,还大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