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征西阳哈这一战,张纯虽说参战了,但实际上因为朱高煦和傅让的出色表现,他和亦失哈基本是作为下手,没有参与指挥。
体验了战事后,张纯自然渴望能够独领一军,因此学习是不必可少的。
见他成熟,朱高煦也没多说什么教育人的话,他并不喜欢没事就教育别人。
走到主位大马金刀的坐下,朱高煦脱去身上的大裘放到一旁,张纯站在一边,顺手接过大裘放在了旁边的木架上。
承运殿门口班值的兵卒开始端上一份份饭菜,这一幕不用多说也是林粟安排的。
对于这一切,朱高煦十分满意,心中也打定主意要在明年征讨兀良哈的战事中将林粟他们带在身边。
“弗提斤城少头人塔失,托温城少头人多尔和齐、弗思木城少头人尼玛察、弗踢奚城少头人塔刺赤……等六城使臣祝贺渤海王取得大捷!”
忽的亦失哈的唱礼声响起,紧接着六名身材矮壮,身穿貂皮的青壮年先后想着承运殿走来。
在他们之后,亦失哈接着唱礼,如珠舍里、讷殷等千人以上的部落被传名,一连走入十余人。
这一切只是开始,之后亦失哈唱礼数十部,而他们也纷纷走到了承运殿前的空地上站着,等待朱高煦的召唤。
伴随着最后的一部走入王府,亦失哈也快步从王府门口走入府内,紧接着越过诸部使者走进承运殿,朝着坐在主位的朱高煦作揖:
“殿下,关外之地六十九部皆来祝贺您取得大捷,这是诸部献上的礼物。”
亦失哈双手呈上一份帖子,张纯不假思索上前接过,转手递给朱高煦。
朱高煦没有看帖子,而是抬了抬下巴:“让他们都进来坐下吧,等待太久菜就凉了,孤还是喜欢一边吃一边说。”
“是……”听到朱高煦久违用上‘孤’的自称,亦失哈虽然有些不适应,但他也知道这是朱高煦在诸部使臣面前摆谱。
朱高煦来到吉林城就藩已经过去快半年了,然而这期间只有善出堡和嫌真兀狄哈,弗提斤城是主动派人拜访的,剩余的人都是在嫌真兀狄哈后才先后拜访。
他们拜访吉林城,获取渤海军旌旗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名义上的庇护,以及实质性的互市贸易。
因此,当时的他们并未真正的将朱高煦当成大明册封的关外之主,渤海郡王。
可如今,伴随着西阳哈在大黑山被几乎全歼,所有人都正视起了渤海军。
今日渤海军凯旋,朱高煦本人虽然没有穿戴甲胄,但渤海军的五百余精骑却是人马具甲。
这样的实力,足以横扫六城之地的任意一城,更别提这还只是渤海军实力的一部分罢了。
自朱高煦灭西阳哈起,渤海旌旗便不再是名义上的庇护,而是具有了真正威慑力的存在。
望着走进承运殿内,小心翼翼入座的六十九部使者,朱高煦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可悲。
晚明努尔哈赤统一建州女真后,可以最大限度的拉出十三岁以上的男丁十万来入侵辽东。
之后征服海西女真,逼迫朝鲜与其互市,并从明军手中夺取辽东后,六万披甲战兵更是屡次入关,掳掠百万汉民。
反观明初,这所谓的六十九部,恐怕连三十万人都凑不齐,披甲战兵更是连三万都拉不出来。
望着他们,朱高煦还真应该感谢蒙古人。
如果没有他们在东北对女真人进行屠杀,那自己面对的敌人也不会如此弱小。
仅是击败了一个西阳哈,斩首千余人便能威慑整个松花江流域,这是他没能想到的战果。
他在内心窃喜片刻,而后便开始扫视府内六十九部使臣。
见他们无一人敢动筷,朱高煦这才拿起了酒杯,举杯示意:“先饮一杯,边吃边说。”
无人敢轻易开口,但他们都举起了酒杯,双手朝朱高煦隔空敬酒,而后一饮而尽。
瞧着他们的这般模样,朱高煦也心情愉悦,举杯一饮而尽。
只是不到两年的时间,他所追求的东西已经从一开始的保命,到了现在的权力。
在这吉林城,不管它有多么苦寒,但他朱高煦始终是一言九鼎的渤海王。
没了老朱的压制,他可以放心的施展手脚,将自己曾经想要做而不能做的事情一一实现。
当下,就是他扩充自己实力的最好时机……
第146章 水陆并进
“你们的心意,孤已经感受到了,西阳哈这关外蛀虫,孤也为你们收拾了……”渤海王府内,伴随着朱高煦放下酒杯,大马金刀的他也眼神示意了亦失哈。
在他的示意下,亦失哈走出承运殿,不多时就托着一个托盘走入承运殿中。
张纯命人端来了一张桌子,放在左右两侧六十九部使臣中间。
见状,亦失哈将托盘放在桌上,随后掀开了上面的白布。
霎时间,所有人呼吸一滞,纷纷目光避开那托盘。
只见那托盘之上,赫然摆放着西阳哈与舒尔哈父子的首级。
经过石灰腌制的首级没有腐化,也没有什么臭味,只有浓浓的石灰味。
朱高煦满意的看着目光避开首级的六十九部使臣,嘴角上挑:
“虽说这大害已经除了,但上游还有与他为伍的阿者迷七部,以及在苏温河地面、那温河地面、兀良哈地面的兀良哈诸部。”
“如今西阳哈虽除,但消息一旦传去兀良哈诸部,恐怕他们也会寻求机会前来报复。”
“孤坐拥吉林城,有坚城利炮,身后有辽东都司,有燕王,有陛下……自然不用担心,可是你们呢?”
朱高煦的话是什么意思,在座的所有人没有不明白的。
兀良哈诸部与他们的关系虽然不算很好,但也不算太差。
兀良哈诸部需要他们运送海盐、木柴、耕种粮食,而他们需要兀良哈的牛羊马匹,二者可以说相互依存,并没有朱高煦说的那么凶险。
不过关外的部落式外交并不牢固,一场白灾就可以让两个世代交好的部落拔刀相对,更别提蒙古人和女真人这数百年的恩怨情仇了。
西阳哈是兀良哈诸部扶持的一个对象,为的就是不让大明彻底掌握关外。
眼下西阳哈被杀,兀良哈在关外没了代言人,反观朱高煦强势崛起,局势彻底被打破。
来年兀良哈会怎么做,没有人可以预测。
他们固然可以赌兀良哈会扶持新的女真部落,但这关外有朱高煦在,而朱高煦又可以借助松花江水运来肆意进攻女真诸部。
恐怕前脚投靠兀良哈,后脚就被朱高煦带兵灭了。
兀良哈实力虽然比朱高煦强,但正如朱高煦所说,他的身后还有辽东都司和朱棣,还有整个大明朝,而兀良哈呢?
海西诸部的消息虽然闭塞,但也没有到与世隔绝的地步,谁都知道北元内讧,无力干涉关外。
没了北元的支持,兀良哈诸部也不过就是一群强盗罢了。
从兀良哈秃城到吉林城接近八百里路程,但从辽东开原到吉林城只有五百里,打吉林城对于兀良哈来说完全得不偿失,而且还容易被辽东明军收复,他们还没想不通到这种地步。
所以当下的局面,只要北元不干涉,那朱高煦的关外之主头衔几乎可以坐稳,偶尔一些兀狄哈和反抗者根本没办法对他构成威胁。
在蒙古人多年的打击下,女真诸部已经虚弱的向朝鲜朝贡了,更别提比朝鲜强大十数倍的大明朝。
之前之所以没敢表露太明显,是因为大明在关外势弱,西阳哈势大。
如今西阳哈死了,那朱高煦的话就成了关外的铁律,哪怕他只有一千多兵马,可他的这一千多兵马足够击败海西诸部的上万人。
面对朱高煦,海西诸部无法做到团结一致,哪怕是六城的头目,单独拉出三四千男丁就已经是极限,根本不是朱高煦的对手。
更何况,朱高煦对于互市并不反感,反而积极互市,给诸部粮食作为交易。
在关外,粮食比黄金白银还要重要,朱高煦掌握了这个,就等同掌握了关外诸部一半的命脉,剩下的一半则是由他手中兵马掌握。
因此,现在的六十九部使臣只想知道,前番朱高煦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殿下的意思,是要庇护我们吗?”
作为与吉林城关系最好的势力,弗提斤城的塔失率先打破僵局,而朱高煦也微微颌首,目光扫视:
“孤想要在撒叉河口,前元时期的肇州站建设一个军堡,并在那里驻扎一千甲骑。”
朱高煦缓缓开口,但他所说的话却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肇州站是直面兀良哈草原的前哨站,如果这里有一个军堡,那女真诸部都能睡一个安稳觉。
一千甲骑的份量不用多说,如果真的有一千甲骑在肇州站驻扎,即便是兀良哈人也得考虑考虑值不值得。
不过正因为一千甲骑的份量太重,女真诸部才会怀疑朱高煦。
“孤眼下仅有六百甲骑,但孤也向陛下请调军户北上,明年开春后,渤海王府想要凑足一千甲骑驻守肇州站并不困难,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在塔失身上停了片刻,似乎在示意塔失配合他。
“不过,甲骑需要扈从,一个甲骑最少需要两个扈从,而且我的军马还差四百匹,况且想要在肇州站自给自足,起码也得在吉林城开垦足够的土地,而足够的土地就需要足够多的部众和耕牛来开垦和耕种。”
朱高煦的狐狸尾巴冒了出来,他想要从六十九部薅一些羊毛,以此作为庇护诸部的条件。
对此,诸部倒是没有紧张和抗拒,因为按照朱高煦的话来看,他需要四百匹军马和两千扈从,以及数量不等的部众和耕牛。
前二者不是问题,六十九部凑凑也能凑出来,问题在于后者。
“敢问殿下需要多少部众和耕牛?”塔失没有令朱高煦失望,他顺着朱高煦的话反问。
尽管诸部使臣都能看出二人的把戏,但却没有人敢揭穿。
对此,朱高煦也轻笑道:“部众不用你们出,孤从西阳哈那里俘虏了大量部众,孤需要的是耕牛。”
“孤算过,肇州站建城后,起码要两千扈从,而这三千人马的口粮每年就是两万石,最少需要开垦四万亩耕地才行。”
“吉林城土地肥沃,加上我手中还有数千畜力,因此需要你们出的东西并不多,你们只要凑足七百头耕牛就足够。”
“七百头……”听到朱高煦的话,六十九部使臣面面相觑。
这七百头耕牛若是均分,那就代表每部要出最少十头耕牛。
这个数量的耕牛,对于六城和其余十一大部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些小部就很困难了。
对此,不少小部落的使者都面露难色,但这个时候塔失反而站了起来:
“各部落有各部落的难处,小部落凑不出太多扈从和耕牛,大部落就得多凑一些。”
“我们弗提斤城是六城之首,我们出二百扈从和五十头耕牛,五十匹军马。”
弗提斤城毕竟是吉林城最大的贸易伙伴,在塔失的开口下,吉林城所需的东西便一下被凑足了十分之一。
他这样站出来,其它小部落的使者脸色就好看了不少。
“托温城可以出一百扈从,四十头耕牛,六十匹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