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在朱棣手上他不生气,可败在朱高煦这娃娃手上,他心里始终不服气。
“水没了,要去北边的小河取水吗?”
脱鲁忽察儿的声音再次传来,哈喇兀也颔首同意了他的建议。
如此向北行了七八里,一条直径丈许的小河出现在了北上道路的一侧。
哈喇兀见状,命令甲兵在外驻守,轻骑取水。
他警惕着明军偷袭,而朱权见此情况,也对一旁朱高煦开口道:“这哈喇兀不上当,行军步步为营,我们恐怕没有下手的机会。”
“真的没有吗?”朱高煦轻笑:“十七叔放心,这群游牧的胡兵纪律不严,这样的高强度行军,他们撑不了太久了。”
朱高煦说的没错,面对明军掠阵,随时有可能爆发战事的压力,兀良哈精锐的探马赤军倒是还能承受,可是普通的牧民根本没发承受。
胡兵的士气和队伍都在肉眼可见的变得低落和松散,即便哈喇兀不断派探马赤军约束他们,可他们却无能为力。
长时间乘骑马匹,让他们胯下瘦弱的马匹无法支撑。
汉人评价蒙古人不会养马,这并不是高傲自大,而是经济限制。
汉人要养马,那不管是草料还是豆料,基本都能满足,培养出来的马匹也健壮有力,膘肥体壮。
反观蒙古人养马,他们不是不知道要喂食豆料,而是他们根本拿不出豆料来喂食太多马匹。
马匹一味地吃草,很难长得膘肥体壮,因此蒙古人的马匹大多瘦弱,不如汉人马匹强壮。
正因如此,在行军路上,朱高煦他们这边一旦发现马匹开始低头吃草而不走,便会立即抓出一把豆子和粟米喂给马匹,帮助它们恢复体力。
可反观哈喇兀他们那边粟米本就不足,根本不舍得把粟米喂给马匹,顶多就是喂食粟米的秸秆。
然而就那么点秸秆,根本满足不了马匹长途迁徙的消耗,许多轻骑的坐骑都因为马力不足而落单。
但凡有轻骑落单,朱高煦他们就会上前将其射杀,而这样的一幕幕场景,让哈喇兀麾下兵马士气跌落更甚。
很快,夜幕降临,哈喇兀迎来了自己最为艰难的时候。
明军去昨夜一样,熄灭了火把,让蒙古人无法察觉到他们的踪迹。
由于是轻装撤退,所有部众都只能露天睡觉,外围只有哈喇兀令人挖掘出的几道简单堑壕。
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几道堑壕拦不住明军,因为没有合适的工具,这几道堑壕并不深,更不宽长。
所有人都警惕着明军夜袭,而当夜的营地四周也确实传来了马匹冲锋,和漫天遍野的喊杀声。
只是等胡兵被惊醒,起身集结准备作战的时候,这些喊杀声又骤然消失,仿佛没有存在过。
等他们回去休息,渐渐沉睡时,那喊杀声再次出现,扰的人不厌其烦。
整整一夜,胡兵们都没能睡一个好觉,导致第二天行军路上,所有人的双眼都遍布血丝。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南兵若是再来几次昨夜的干扰,我们怕是还没到兀良哈山,就要被弄的崩溃了!”
双眼血丝的脱鲁忽察儿提醒着哈喇兀,可哈喇兀又何尝不知道。
他红着双眼反问脱鲁忽察儿:“你有什么办法?”
“和他们决战!”脱鲁忽察儿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哈喇兀听后也扫视其余头人。
见他们都有这个意思,脱鲁忽察儿也勒马道:“好!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和他们拼了!”
说罢,脱鲁忽察儿指挥大军停下,前军变后军,直面朱高煦他们那紧紧跟着的七千人。
可是当他们做好一切准备的时候,明军居然停下了脚步,压根没有和他们决战的举动。
“冲!”
等待许久,叫朱高煦他们不上前,哈喇兀下令全军出击。
一时间号角声响彻草原,千军万马冲击而来,看得人热血沸腾。
只是面对这样的场景,明军居然当着做足准备的所有胡兵的面,调转马头撤退了。
“好!!”
许多不明所以的胡兵还以为他们逼退了明军,高兴的叫好。
可哈喇兀与脱鲁忽察儿却脸色黑的能滴水,他们已经想到了朱高煦要怎么对付他们。
十六字诀作为游击战的秘诀,实际上却是很早就有人这么打仗了,尤其是一些游牧民族。
眼下瞧着朱高煦这么做,他们哪里还能不知道朱高煦的意图。
“这厮,是准备把我们拖到人困马乏的时候再出击!”
脱鲁忽察儿咬牙切齿,哈喇兀更是气血上头。
他们清楚明军补给充足,不然不会一直跟随他们北上。
可眼下的局面,他们这两万多人可没有那么多的粮草马料。
仅是昨日,他们因为马力不足而落单被杀的就不下百人,今日冲锋又浪费一次马力,如果不驻牧恢复马力,恐怕今日会落下更多兵马。
“驻牧……”
哈喇兀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脱鲁忽察儿也只能照办。
很快,胡兵们开始四散驻牧,为饥饿的马匹恢复马力。
可没有出乎哈喇兀的意料,很快东边就响起了沉闷的号角声。
明军从东边袭来,哈喇兀立马率领手下的探马赤军支援。
路上,他们可以看到不断骑马逃跑的部众,并且看到了在逃跑途中被明军射杀的部众。
哈喇兀积攒着一口火气,试图朝那数千明军释放。
只是瞧见他们奔袭而来,朱高煦与朱权又立马率着麾下兵马撤退,只留下数百具胡兵尸体给哈喇兀。
“继续行军!”
看着如老鼠一般的明军,哈喇兀憋屈的让全军继续行军。
尽管这么做,避免了明军在他们驻牧时偷袭,可这样做也让这次驻牧成为无用功。
许多马匹都还没有补充好马力,就被强行驱赶上路,致使掉队者越来越多。
面对掉队的蒙古人,明军依旧不留情面的射杀,并取走插在肉体上的箭矢,将存活的马匹喂食马料后充当自己的乘马。
很快,天色再度给了下来,明军又在朱高煦和朱权的配合下,轮流玩起了袭营扰敌的战术。
哈喇兀下令加上夜巡,让不用值夜的兵卒好好休息。
“高煦,看来这哈喇兀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夜幕下,得知胡兵们加大巡夜力度,朱权就知道胡兵已经到了极限。
他看向了朱高煦,而朱高煦却精神的吃着一根肉干,脸上露出笑意:
“不急,让他们先休息会,待半个时辰后请十七叔您带本部三千骑兵夜袭。”
“如今胡兵已经是惊弓之鸟,只要您带兵掠阵,他们便会将注意放到你们身上。”
“哈喇兀不敢让轻兵在前,因此一定会带他的本部甲兵打头阵。”
“皆时,我率本部马步骑军迂回绕后,从背后冲击轻兵,轻兵必然自乱阵脚。”听着朱高煦的话,朱权也眼前一亮:“如此,便是我们前后夹击的时候了,对吧?”
“对!”朱高煦轻笑颔首,不过他还是提醒道:
“此战不要与哈喇兀甲兵纠缠,当尽可能的对轻兵出手。”
“为何?”朱权不解,毕竟甲兵才是兀良哈的根本,倘若真在这里彻底击垮哈喇兀手下的甲兵,那大宁和渤海就真的高枕无忧了。
只是面对朱权的建议,朱高煦却摇摇头。
他自然知道灭了哈喇兀就能让大宁和渤海高枕无忧。
只是,先不提他们能不能在这里吃掉哈喇兀的九千多甲兵,单单吃下这九千甲兵,他们需要付出多少死伤就足以让朱高煦望而止步。
当下已经是洪武三十年九月了,老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果自己在这里遭受重创,那自己很难在不到半年的时间拉起一支队伍。
更别说,如果剿灭了哈喇兀,那大宁还可以对付漠北的蒙古人,可他渤海王府呢?
用八千甲兵去对付东北地区的女真人?老朱可不会干那么奢侈的事情。
皆时留给自己的,要么就是被迁移其它封地,要么就是被调走一批护卫兵马。
这两种未来,朱高煦都不可能接受,因此即便他再恨哈喇兀,却也不能在这里杀他。
“胡兵虽然已经崩溃,但甲兵依旧比我们多,而轻兵更是我们的三倍左右。”
“一旦那九千多甲兵发现我们的目标是他们,那想来他们会困兽犹斗,发疯般与我们缠斗。”
“这时,若是轻兵回过神来,协助甲兵包围我们,我们不一定能全胜,哪怕全胜,恐怕也会死伤过半……”
朱高煦搬出了自己的说辞,朱权听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刘真。
虽然黑暗,但朱权通过刘真手上的小动作看出了他的想法。
“好!”朱权应下,并让刘真指挥兵马准备。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天色彻底黑下来开始,许多胡兵都强撑着不睡,因为他们担心明军会袭营。
可是这样的煎熬让许多人无法支撑,渐渐的那些撑着不睡的胡兵开始眼皮打架,最后在不知不觉中熟睡。
外围放哨的胡兵努力往外放哨,可他们已经放哨远离本阵二三里,却依旧没有找到明军的踪迹。
由于白天落单兵卒被射杀的场景历历在目,他们也不敢再往外放哨,便局限在这三里左右的巡哨范围。
本阵之中,哈喇兀与诸多台吉和头人躺在篝火四周睡觉,但即便是他们,却也时不时惊醒。
在朱高煦那敌退我进,敌停我扰的战术下,他们之中的许多人都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能好好休息了,所有人都将能好好休息视为当下最大的奢望。
眼下他们距离兀良哈秃城还有两天半的路程,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两天半的路程。
即便在熟睡,他们依旧不敢脱去甲胄,卸下马鞍,手紧紧握在马刀上,万分警惕。
就在他们这样的警惕下,朱权与刘真动手了!
夜幕里,沉闷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外围巡哨的上千兀良哈哨骑已经习以为常。
他们警惕着,却没有主动搜寻马蹄声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