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多时间过去,杨展长得更为成熟了,身材也比三年前魁梧了许多。
如今的他刚刚随杨文被调往北方,任彰德卫指挥使,统辖彰德卫两千战兵,随燕王北巡。
当然,比起升职,他更高兴的是自己这次可以见到三年未见的自家殿下。
参军三年的他,已经不是当初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人了,因此对姚广孝有些警惕。
“贫僧是燕府僧官姚广孝。”姚广孝和善的回了一礼,闻言的杨展尽管没有听过姚广孝的名头,但看他一把年纪,说不定是自家殿下的亲近之人,因此举止也更为有礼了些。
看着他的举止突然变幻,姚广孝也大概知道了朱高煦在杨展心中的地位。
为了拉近二人关系,他开始与杨展讨论着平倭平叛和改土归流的事情,时不时还穿插当年朱高煦在北平做过的一些事情。
这样的交谈让杨展稍微放心了些,起码对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只是不管姚广孝再怎么说,杨展心中始终藏着戒备,毕竟他这三年经历了许多勾心斗角的事情,这些事情让他明白了行伍之中也不是那么单纯的。
想让他放下戒备,那便只有找来王瑄、傅让和朱高煦这群人才行。
不过姚广孝也不是想要从杨展身上得到什么,只是混一个脸熟,摸一摸对方的性格和人品罢了。
简单考察过后,他倒是觉得杨展这人十分不错,知礼仪而记恩义,是个不错的人才。
原先他还以为杨展是一个性格与朱高煦“臭味相投”的人,如今看来,杨展与过去的朱高煦并不相似,倒更像是现在人们口中所说的那个朱高煦。
“兴许二殿下真是浪子回头,改了性子吧。”
姚广孝盘算着佛珠,找了一个机会便离开了杨展,返回到了朱棣的身边。
“去哪了?俺寻了你好久。”
见姚广孝出现,朱棣诧异的看着突然从后面赶上来的姚广孝。
“去见了一个人罢了。”
姚广孝慈善笑着,朱棣觉得有些古怪,但也没有多想。
北上的道路枯燥,一连七日都是草地与丘陵山川,直到走出燕山范围才见到了一望无垠的大宁草原。
来到大宁草原后,时不时就能看到被调往全宁卫的兵马。
这些兵马见到了朱棣的大纛,便纷纷寻了过来,即便这不符合都司衙门给出的调动军令,可见朱棣在三都司威望之高。
第九日,朱棣的队伍已经从一开始出征的五千燕府骑兵,扩大为了马步骑军三万余人。
当然,当他们抵达全宁卫的时候,全宁卫外的北巡队伍才是令人瞠目结舌的规模。
朱植、郭英、吴高,辽东都司及辽王三护卫,合计三千六百骑兵,两万锐卒。
朱权、卜万、刘真,北平行都司及宁王三护卫,合计四千五百骑兵,两万六千锐卒。
朱棣、杨文、朱能,北平都司及燕王三护卫,合计骑兵六千五百骑兵,两万三千锐卒。
除此之外,还有谷王护卫的三千马步兵和五千步锐卒。
此四部人马,合计一万四千六百骑,马步锐卒八万,计数九万四千六百人。
延绵十余里的营帐将全宁卫城给包围了起来,覆盖数十里的明军旌旗猎猎作响,北风呼啸。
这一幕,是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拒绝的雄迈景象。
习惯了在南方和海上作战的杨文、杨展等人,一时间都有些恍惚,心中豪迈感顿生。
“好啊!”
矮丘勒马,眺望着那一望无际的连营,朱棣也骄傲开口:“这次北巡,俺要彻底驱逐北虏,教那哈剌兀涨涨记性!”
不止是朱棣有这样的感觉,所有所见这一幕的明军将领纷纷目光坚毅,心胸之中生出一种睥睨四方的自豪感。
“若是算上二殿下的兵马,恐怕能凑足十万大军。”
杨文看向朱棣,对他说出自己的猜想。
他的这番话,也是朱棣认为的,毕竟这次北巡规模空前庞大,自家老二也不可能错过这样的出彩的机会,肯定会带大军前来。
“老二的马步兵数量应该是三都司之最,若是他带来了足够的马步兵,俺们这次便可直捣北边的岭北,教那哈剌兀彻底远遁!”
朱棣抖动缰绳在军前来回渡步,听着他的话,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笑脸,只有姚广孝波澜不惊。
“大兄!”
忽的,矮丘下营垒之中纵马而来十余人,朱棣细细看去,却看到了朱权与朱植、郭英等人疾驰而来。
十余人纵马上了矮丘,与朱棣相见。
“怎么叫俺大兄?”
瞧着朱权和朱植策马而来,朱棣咧嘴一笑,嘴上虽然是询问,但脸上却高兴的不行。
“三哥薨逝,长兄自然便是四哥你了。”朱权到了朱棣面前,面对询问不由苦涩一笑,一旁的朱植倒是没有喊朱棣大兄,毕竟他就藩晚,而且和朱棣没见过几次面,不如朱权和朱植关系亲密。
“十五弟倒是拘束了,不过无碍,多与俺和你十七弟北巡几次就好了。”
瞧出朱植拘束,朱棣也咧着嘴笑着,同时将目光放到了一旁淡然的郭英身上。
虽然六十有三,但戎装在身的郭英看上去依旧精神。
“额……”前一秒朱棣还说朱植拘束,一见到郭英,他自己反而尴尬了起来。
“武定侯,俺去吉林瞧了儿媳,老二没亏待她咧。”
尴尬的朱棣借郭琰来拉近关系,但郭英却只是平淡颔首:“末将知道,多谢渤海殿下照料了。”
“嘿嘿……”感觉对话太白的朱棣又将目光放到了跟随他们而来的诸将身上。
刘真、平安这两个是老熟人了,至于吴高朱棣也曾在北平与他练过一段时间的兵,吴高四十有五,不过对藩王态度冷淡,只做自己的分内事,因此在军中不少人都不喜欢他。
朱棣只是笑着与他们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打过招呼后,他转头对朱能开口道:“你率大军扎营,其余诸将好好休息,三日后大军开拔向北,老二那边来了信,说是在兀良哈秃城以南与我们汇合。”
“是!”朱能调转马头,节制三万余大军前往外围扎营,朱棣自己则是率领军中都指挥使以上将领前往全宁卫议事。
杨文留下了杨展,让他协助朱能去率军扎营。
对于杨文,杨展还是十分敬重的,毕竟这也算自己的恩人。
在杨文的安排下,杨展与朱能率军前往了外围。
朱能并不知道杨展与朱高煦的关系,因此在路上与他谈话间大概了解了他的水平,便与他各自分兵去扎营。
两个时辰后,当两方营垒立起来时,双方还各自前往了对方的营垒学习。
朱能的能力不用过多赘述,即便已经跟着杨文三年的杨展在看到他布置的营垒时,也不免夸赞起来。
倒是在他夸赞之时,营垒外传来了马蹄声,一名将领翻身下马,朝着杨展这边寻了过来。
“你们多看看,这北方的营垒,与我们在南方时是有一些不一样的,你们看看有什么可以……”
“杨展!!”
杨展还在与手下的指挥佥事、千户官们交代,下一秒就突然听到有人对他直呼其名。
他下意识回过头去,却见一人直接抱住了他:“你小子变化还挺大!”
杨展都没认出这人便被抱住,他的部下也诧异看着这个与自家指挥使亲近的人。
挣脱开那人臂膀,杨展还想生气,却在见到那人面孔后挥出一拳:“你这厮,吓爷一跳!”
“嘿嘿!”那人躲过了杨展这一拳,同时咧嘴道:“见了大哥还敢动手。”
“放你的屁,你顶多当老六,是不是啊林五六!”杨展调笑着,而来人也正是被调往开平右卫担任指挥使的林粟。
当初朱元璋下令禁足,林粟与武章一二人便是看守朱高煦的人。
杨展与王瑄多次看望朱高煦,都是通过他二人的手去传信,或者隔着大门对话。
几个月时间,几人早就混熟了。
“你怎么当开平右卫的指挥使了?开平右卫的指挥使不是林粟吗?”
故人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不过让杨展疑惑的还是林五六的身份。
“殿下给我改了名,现在叫林粟了。”林粟笑着走上前来,搂着杨展便笑道:“走!去你的营垒喝茶吃肉去。”
“我可没有肉给你吃……”杨展无奈,林粟却咧嘴:“还能让你出肉?我从开平右卫带来了一只肥羊,今日正好吃了它。”
“好!”听到可以吃羊肉,杨展搂着林粟便往自己的营垒返回。
在经过朱能营垒的营门时,正巧碰到了去杨展营垒学习归来的朱能。
朱能是认识林粟的,因此看着林粟与杨展那么亲密,不免露出诧异的目光。
感觉到朱能的目光,为了能让杨展在北边过得滋润,林粟也锤了一下杨展的肩膀,给朱能介绍道:“朱大哥,这是杨展,殿下在应天城时的好弟兄!”
“哦……这样啊……”朱能被林粟的话给说愣住了,他还真的不知道杨展与朱高煦有这样的关系。
“你们这是要回营去叙旧?”朱能打量二人询问,见林粟点头,他便开口道:“殿下带了几坛酒,我稍许让人给你们送二斤过去,不要喝太多。”
“这不好吧……”杨展还有些拘束,倒是林粟爽快点头:“好!”
见林粟答应下来,朱能离开,林粟也对杨展解释道:“燕王对殿下喜爱,咱们放心吃肉喝酒,没事情的。”
“那就好……”杨展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林粟往自己的营垒大帐走去。
二人一路上各自聊着自己这三年的经历,进入大帐过后,也在等待羊肉的时候,一边喝茶,一边吃着一些果干。
不等羊肉弄好,朱能那边的酒就已经送了过来。
二人忍着没喝,一直等到了羊肉上桌才开始喝酒吃肉。
“你与我们远,但与王瑄那厮近,我看邸报,他好像也擢升了官职。”
“是啊,眼下已经是都指挥佥事了,虽说与我们还是平级,但他已经能节制都司兵马了,与傅都指挥佥事一个官职了。”
林粟说起了王瑄,杨展也笑着解释,毕竟他与王瑄相隔距离不远,尤其是他去年一直在广西跟着杨文平叛,二人也就距离千余里,书信来往还是比较容易的。
对于王瑄的境况,他是十分高兴的,倒是林粟听到杨展这么说,他也想到了自己曾经的一些兄弟,因此对杨展询问:“你与杨总兵官去了应天述职了吧?”
“是去了,怎么了?”杨展一边吃肉喝酒,一边好奇开口。
“你没去寻王俭与武章一他们?”林粟谈起了当年的同袍,杨展也停顿了手上饮酒的动作,并看了看林粟:“你不知道?你不是应该先一步去了应天述职吗?”
“没能去……”林粟叹气,有几分无奈解释:“我与傅都指挥佥事刚刚抵达沈阳,便得了都督府的调令,让我们被调往开平任职的武官即刻动身前往开平,因此便没能回应天述职。”
“这样啊。”杨展放下了手中酒杯,看了看林粟的表情后才缓缓开口:“我自然去寻了,只是他们眼下过得不算太好,王俭还在百户官一职停着,武章一倒是升任了总旗官,但也过得不算好,所以避着我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