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耿瓛感到了不妙,吴高也决断道:“下令三军拔营,南下返回三万卫。”
他一边下令,一边坐回主帅位置上,心情沉重。
“那渤海郡王不好对付,我早就提醒过,可朝廷强要削藩,如今怕是辽东要重燃战火了。”
吴高的话让耿瓛低头,他未与朱高煦交过手,不知他恐怖,只当是吴高有些夸大了。
不过是否夸大,恐怕只有等他亲眼见到朱高煦才能明了……
《渤海纪事本末》:“建文君遣兵削藩未果,公智被上所杀,余兵皆降,高多谋,翌日觉察,遂撤军。”
《明世宗实录》:“建文君遣兵渤海削藩,然公智尊建文君旨意欲戮吉林。其兵素慕渤海,闻公智欲杀上,遂倒戈,高闻公智败亡,旋撤军”
第224章 靖难之役
吴高的谨慎让他提前撤军,而撤军路上在经过长春所时,他更是看着守备森严起来长春所,后知后觉起来。“我早应该想到,渤海郡王调这未参军一年的新卒来此开垦耕种,就是为了迷惑我们。”
“要攻城抢回粮食吗?”
马背上耿瓛询问,吴高却摇摇头:“不能耽搁,眼下必须最快返回三万卫,以防三万卫有变。”
“此外,你派人送信给刘真,让他留兵两千备九连城,选兵二千前往辽南金州。”
“若是辽北失守,只要我们还有金州,就能依靠山东海运来与他继续周旋。”
吴高的眼光确实卓越,尽管还未交手便想着退守辽南有些助长他人志气,可他要的不是志气,而是守住辽东。
最后看了一眼长春所,他便调转马头南下。
很快,这支军民七万余人的队伍开始急行军,而这一幕也被城头的长春所千户官褚钊看在了眼里。
“可惜了……”
褚钊叹气,他本以为吴高会进攻长春所,那样自己还能留他几日,给今早刚刚经过长春所南下的刘昭创造时间。
现在看来,自家殿下说吴高谨慎难以对付是理所应当的。
“待他们撤离,立马给殿下送去消息,就说吴高撤军,与刘昭顶多一日路程。”
褚钊回头看向了表情惶恐的兵卒们,而接受他传令的百户官也艰难咽了咽口水:“千户,俺们真的反了?”
“不是我们反了,而是朝廷把我们逼反了。”褚钊摇摇头,更正了他的说法,并继续道:
“朝廷要废殿下为庶人,还要圈禁南京受奴仆羞辱,并且会废除渤海均田,你们若是觉得可以接受,那可以离开城池往南去,我不拦你们。”
褚钊的话让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确实不想造反,但更不想回到南边成为流民。
他们这些人才在去年冬至受了田,三十几亩田地要交出去,这还不如造反呢。
“娘勒!反了他娘地!”
“对!俺的田谁也别想抢走!”
“不走!俺们反了!”
“不!是朝廷逼反俺们的!”
“对对……”
一说到要回收均田,前一面还在犹豫的军户们,立马就变得坚定了起来。
均田容易收田难,朱高煦敢造反的底气就在于整个渤海的十余万军民都与自己的利益捆绑在了一起。
渤海百余万亩田地,哪怕朱允炆不要,也会有人想着收回,这是注定的。
哪怕朱允炆承诺不会回收均田,渤海军民也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因为他们只信朱高煦。
“把粮仓内粮食弄成军粮,殿下不日即将率军出关,带着我们南下!”
褚钊眼看军户们变得坚定,当即也开始指挥起了他们。
不多时,整个长春所开始有条不紊的运作起来。
与他们一样的,还有早早接到调令,往南边开拔的渤海四城兵马。
五月初十,这是去年朱元璋崩殂的日子,而今年这一日,吉林城鸡西关外也人声鼎沸,人头攒动。
训练了一个冬季的女真八卫终于得到了渤海的甲胄,他们高高兴兴的穿上甲胄,互相炫耀着自己的威武。
当然,他们也会时不时看向八卫营垒的对面。
在他们的对面,那些曾经被他们瞧不起的兀狄哈野人也穿着明亮的渤海甲胄,同时手中还拿着他们未曾见过的兵器。
说是枪吧太短,说是棍吧太长,他们不懂那是什么,或许只有指挥这三营兵马的孟章与参与训练过这支兵马的徐晟知道这支兵马有多恐怖。
除去这八卫二十四所与神机三营,在鸡西关外的丘陵营垒中,还有渤海的老班底,编制为四卫的汉兵。
“十二卫四营加在一起,合计是五万三千人,四城留守了一万人,崔均带走了五千人,能集结到这里的是三万八千人。”
走在营中,看着四周热闹的渤海军队们,朱高煦算是体验了一把老李打平安格勒战役前的感觉。
队伍放出去几年,再回来时他麾下兵马居然比辽东都司还多了。
眼下整个大明,恐怕也只有重兵云集的云南都司能与他相比。
“说实话,我还未曾带过这么大一支军队,不知道能否带好。”
当着王义、孟章、徐晟和陈昶四人的面,朱高煦没有遮掩,而是直言不讳的说出了自己担心的事情。
细细算来,他打西阳哈时也就一千多人,打鸡西关之战也就指挥了四千多人其中半数还是民夫。
剩下的不管是北征哈剌兀还是与朱棣汇合,麾下兵马都没超过五千人过。
眼下突然让他统帅近四万大军,并且这支军队从未磨合过,语言也是多种多样。
这些种种因素加在一起,朱高煦有些担心是正常的。
只是他转念一想,自己有这么多弟兄帮自己管理大军,那自己又还需要担心什么呢?
笑了一声,朱高煦才询问道:“各地守军布置如何,与我说说。”
“是!”王义颔首,然后与朱高煦说道:“肇州留兵三千,安东与吉林城、鸡西关各一千,黑水城三千,三场一千,大抵就是这样。”
“各地除了塘骑所用的传信马匹,其余马匹都已经带来,有乘马三万九千匹,挽马一万三千匹,战马六千四百余匹。”
“若是挽马不够,还能从吉林城调,吉林城还有五万余匹挽马和骡子。”
经过几年的发展和两次对兀良哈的作战获胜,吉林城的畜力十分充足,根本不用担心乘马与挽马的问题。
“粮食呢?”朱高煦询问起了关键,诸将闻言面面相觑,显然缺粮是各军主要面对的问题。
对此王义也艰难道:“亦掌印把事情都操办好了,可送来的只有三千石鱼干和七万斗军粮,五千斗干菜,三千石豆料。”
王义没用石来计算军粮,而是用斗。
一斗军粮正常够一个兵卒吃半个月,七万斗军粮也就是说顶多够这全军三万八千人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末将看过,不管是粮食还是豆料,都只够全军二十四天之用。”
王义的话让众人还未出兵,心里就蒙上了一层阴霾。
“二十四日足够!”朱高煦站出来给众人打气。
“既然粮草辎重已经备足,那就准备南下吧!”
渤海军不用民夫,因为他们的畜力足够多,所以可以提高速度,加快时间。
在他的提气下,诸将士气被点燃,旋即开始各自返回营垒。
朱高煦也借机在军中寻来了一百名懂得海西女真、北山女真、官话的兵卒充当传令兵。
弄完了一切,朱高煦返回了王府,并见到了为他收拾衣裳的郭琰。
兴许是知道朱高煦这一路南下估计都是穿着戎装,因此他备了十套鸳鸯战袄给朱高煦,只贝备了两套见客的常服。
“明日我便拔营南下,吉林城有亦失哈,你不用担心。”
朱高煦看着郭琰交代,郭琰听后也放下了手中收拾的鸳鸯战袄,她担忧上前:“有把握吗?”
她虽是询问,但她也知道渤海与朝廷的实力差距有多大。
“等我回来便是。”
朱高煦没有正面回答,可他的回答已经足够郭琰安心。
一夜难眠,翌日朱高煦拔军南下,那队伍延绵七八里,可一路除了马蹄,未见任何污秽之物。
所有马匹都包上了粪袋,每隔二十里埋填一次。
与之相比,吴高的队伍虽然也有准备,可一路上还是能时不时在路旁看到一些散乱没掩埋的粪便。
不过对此吴高也没有呵斥,因为他们的踪迹已经在长春所眼皮底下暴露,谁都知道他们往南边去了。
吴高唯一在意的,就是朱高煦有没有派兵突袭三万卫。
他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粪便,而道路之上的马蹄、车轮印也很难判断是他们自己的还是旁人的。
从长春所一路南下二百里,吴高用了三天时间,只可惜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三万卫的城头已经换了旌旗……
“攻城吧,这里面还有我们存下的粮食,不能让朱高煦大军接收。”
三万卫城外,吴高看着已经挂上渤海朱雀旗的三万卫城沉默,一旁的耿瓛也建议攻城。
不止是耿瓛,辽东诸将们都看着吴高,因为他们都清楚,三万卫内有十余万石储粮,一旦被朱高煦获得,起码能支撑他大军半年。
“不用,绕道南下铁岭卫驻防!”
出乎众人预料,吴高并没有选择停下攻城,而是要前往铁岭卫驻防。
对此,他也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北上前,我便让人将三万卫中半数粮食运往了铁岭卫,为的就是担心削藩失败,朱高煦趁机突袭此处。”
“他的速度虽然比我预估的快,但如今三万卫粮食应该也不过五六万之用。”
“他要顾及渤海百姓及三万卫军户的话,这些粮食顶多只够一个月用度。”
“撤回铁岭,只需驻守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耗死他。”
吴高的小心谨慎派上了用途,诸将也纷纷松了一口气。
他们没有强攻三万卫,而是撤往了南边一百里外的铁岭。
这一幕被城头的刘昭所见,使得他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