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因为战事,柴河以北的作物被吴高焚毁,渡口也被吴高摧毁。
他率领三万六千余大军在柴河以南驻守,背靠铁岭城。
当朱高煦率军抵达柴河北岸,他当即便让王义率军扎营,自己带着陈昶等人策马来到柴河北岸,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长筒状的东西。
不止是他,陈昶等人也纷纷取出这东西,拉开之后开始打量柴河南岸。
单筒望远镜,这是朱高煦让王元等人制作的物件,尽管吉林城没有人力物力制造玻璃大棚,但制作望远镜还是比较容易的。
虽然看的不如后世清楚,但起码能用。
在朱高煦的观测下,吴高为铁岭设计的防守工事被他一览眼底。
当鹿角木和河滩上的铁蒺藜出现的时候,朱高煦就知道朱棣为什么头痛吴高了。
“铁蒺藜后是鹿角木,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还有陷马坑,拒马枪、护城壕、牛马墙……”
这些布置,朱高煦光说都要说半天,而吴高居然能在短短五天不到的时间将其全部弄出来,显然这是做好了死守的打算。
渤海锐卒不善守,只擅攻,不过他们擅长的是平原、山地进攻,至于攻城并不在他们的字典里。
从吉林起家到现在,渤海军就没有遇到过攻城战,因此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打这一仗。
倒是朱高煦用望远镜测量了双方位置与城墙位置,随后才转头对人群之中的孟章交代:“调神机三营的火炮与炮兵去东南边的矮丘列阵!”
“遵命!”听到自己率先动手,孟章激动作揖,策马离去。
在他离去后,朱高煦也带着一脸疑惑的指挥使们往西边的那座不知名山丘走去,准备在那里炮击吴高。
除了朱高煦与徐晟,众人皆不知道朱高煦为什么要调孟章所部的神机三营。
只有朱高煦与徐晟、孟章知道,神机三营才是他们敢于南下的底气。
“侯爷,叛军动了。”
柴河南岸,在朱高煦观察南军的时候,吴高等人也在观察他们。
那营垒建立、旌旗升起时,吴高与耿瓛便察觉到了不妙。
渤海军的营垒数量,有些超出他们的预估了。
在他们的估判中,渤海军最多也就是两万人,这还是算上了三万卫投敌的数额。
可眼下来看,这营盘的规模恐怕能够容纳四五万之巨。
一时间,明军从兵力优势变成了兵力对等乃至兵力弱势。
好在还有天时与地利,这让吴高放心了许多。
“这柴河宽四十余丈,叛军制作舟船便需要不少时日,加上我布置的这些东西,起码能阻挡他们半个月。”
“火炮调来了吗?”吴高询问耿瓛,耿瓛颔首:“辽沈的火炮已经在路上,铁岭的五十门碗口铳和三十门大炮都已经拆下,放到了牛马墙背后。”
“好!”吴高有自信,他手中有火炮来护卫铁岭城,哪怕朱高煦攻破了前几道工事,也需要面对护城河后牛马墙的火炮,哪怕他无奈撤退,也能给予叛军重大创伤。
吴高确实谨慎,还未交手便已经想着退路,他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在乎的是有没有重创对手。
这样做法在政治上不讨好,可在军事上却容易让人头疼。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渤海军营垒建立,三千神机营炮兵也牵着挽马,将一辆辆炮车拉拽出了营垒。
伴随着它们的出现,吴高与耿瓛脸色骤变。
“这是多少门火炮?!”
耿瓛诧异的看着那数百门火炮,心情沉到谷底。
“不下于二百门,兴许有三百乃至更多,这下有些棘手了……”
吴高看着火炮出现,他没有时间去想朱高煦从哪里弄来的火炮,转身下令:“全军撤回牛马墙!”
他一声令下,同时策马开始撤出河滩范围。
此刻他脑中全是朱高煦从哪里弄来的那么多火炮,而且那火炮模样似乎与洪武铁炮、碗口炮不同,不知道威力如何。
“殿下,您…您…您从哪弄来的这么多火炮,为什么这些火炮长得那么狭窄?”
陈昶、王义等不知道火炮存在的人惊掉了下巴,而不明火器威力的女真八卫指挥使则是好奇这东西为什么能让众人如此吃惊。
“从林子里捡来的。”朱高煦打趣一声,然后吩咐起孟章:“动手吧,先打一轮。”
“是!”孟章颔首,随后看向了麾下的三名千户官。
那三人回礼,随后开始吹哨。
在他们有节奏的哨声中,三千炮兵打开了炮车的两个弹药箱,一个存放火药,一个存放的却是铁球。
明初火炮还在以射石为主,花岗岩制作的石弹质地坚硬,加上便于开采,因此很受军队欢迎,这点不止是在大明,在世界各国都是一样的。
不过朱高煦无奈的点在于,他没有多余的人力物力去打磨石弹,因此他只能选择威力最大且最费钱的方式,用铁球充当炮弹。
渤海野战炮所用炮弹为五斤,三百门野战炮排射一次所消耗的也就是一千五百斤铁料。
按照眼下的铁价计算,射击一次,便是一百五十贯钱的开销,如果加上火药,那可以达到一百七十贯。
如果不是为了测试火炮威力,打击南军士气,朱高煦可不舍得用它。
“定射装填,目标铁岭,调度……”
由于不是流水制作的火炮,加上这个时代也弄不出线膛炮和配套的炮弹,因此在滑膛炮时代下,炮兵只有通过不断喂炮来掌握自己手中火炮的性能。
由于每门火炮性能不同,统一指挥调整角度是难以实现的,只有让炮手自己调整自己的火炮角度,才能最大精度的打击到城墙。在朱高煦他们围观下,三千炮手各司其职,很快完成了自己手中火炮的角度调整问题。
“预备……点!”
伴随各部百户官在阵地后拿着铜皮喇叭喊叫,炮兵们纷纷点燃手中发射药的引线,那燃烧漫长的引线吊着所有人的胃口。
终于,当它燃烧进了药室,所有人都期待着它能创造出何种场景。
“轰!轰!轰!!”
“嘶鸣!!”
好似地龙翻身,雷霆炸响,未曾见识过火炮威力的女真八卫与一些将领的马匹遭到惊吓,塔失更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大量的硝烟遮蔽了他们的视线,可他们还是依稀看到了那数百枚越过柴河,射向铁岭城的炮弹。
明初的铁岭城是用三合土与碎石垒砌而成,因此当它遭遇了五斤沉重的实心炮弹时,城墙上当即便响起了炸裂的声音。
密密麻麻的裂痕出现,抖落了无数三合土与石块。
牛马墙后的不少兵卒看着这一幕,竟吓得瘫软,许多兵卒更是被打偏的实心弹当场打死,死状凄惨。
不止是兵卒们被吓得脸色苍白,就连作为三军统帅的吴高也脸色煞白。
“怎么可能打得这么远?”
吴高不敢置信,耿瓛也是一样。
从柴河北岸到铁岭城足有六百步的距离,哪怕是明军的火炮,也顶多只能打五百步,而且即便打到了五百步外的城墙,也无法造成这样的威势。
这一瞬间,吴高与耿瓛四目相对,他们脑中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朱高煦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这种火炮。
“好!!”
柴河北岸,恢复过来的女真八卫和不少汉人将领纷纷喝彩,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野战炮的威力,纷纷爱上了这玩意。
摔下马的塔失都顾不得叫骂,便跑到了火炮阵地,在炮兵们清理炮膛的时候,用手去抚摸火炮,却被烫得连忙撒手。
“好宝贝啊!要是有这玩意,恐怕弗提斤城都扛不住那一下。”
塔失毫不吝啬的用自己城池作比较,朱高煦则是轻笑:“还有威力更大的,几门就能把弗提斤城的城墙打垮。”
“殿下!给我几门吧!”
“对啊殿下!给我们几门,我们十日就能拿下铁岭城!”
“我七日!”
“我五日!”
“我三日!”
“好,那你去!”
“额我……”
女真八卫的指挥使们拌着嘴,不过朱高煦却笑道:“这火炮数量太少,而且你们不会用,用得不好就会当场炸开,附近十数步的人都得命丧当场。”
“这火炮日后也推广,但那是日后,你们玩不来的……”
“那还是算了……”一听说这玩意玩不好就会炸死人,塔失等人纷纷离它远了些。
朱高煦瞧着他们的模样大笑,塔失他们也脸色一红。
待他笑完,他才对身后的孟章等人询问:“王元那边都交代好了吗?”
“交代好了,等我们打下沈阳城,他就带着那一千多成品的泥模南下。”
孟章回答,而这回答也让朱高煦十分满意。
有了王元手上那批泥模,朱高煦就可以在拿下金州之后快速造船,拉起一支庞大的水师去碾压南军水师。
只是可惜,原本他还有杨展作为水师将领,然而杨展却被朱允炆调往了广西。
如果杨展没有被调走,他就不用发愁水师由谁指挥了。
朱高煦在惋惜,而炮兵们经过几分钟的清理,眼下也各自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等待朱高煦的二次炮击命令。
“我们这次南下带来的炮弹和火药够打几轮?”
朱高煦没有贸然下令,而是询问了孟章。
“若是眼下就开采花岗岩,打造成炮弹的话,起码能打三十轮,如果不用的话,还能打十五轮。”
“不过我们随军之中也有铁匠,只要有充足的铁料,也能打再打十五轮。”
“嗯……”得到了详细情况,朱高煦便将目光投向了嘈杂的南军营垒之中。
显然,刚才一轮炮击给他们带来的冲击还没结束。
“再打四轮,然后改换目标,把南岸的工事尽数摧毁,直到炮弹打完为止。”
“另外从三万卫购买征调铁料,我要用最快的速度攻下铁岭城。”
说罢,朱高煦看向王义:“命令军中精通造船的弟兄准备制作舟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