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让他们紧张太久,城外的胡骑并没有停留太久便调转马头绕过全宁城,向南边前进。
待他们走后,城外那已经长到小腿高的粟苗已经被马群啃食殆尽,今年的全宁卫彻底没了收成。
“快!传信给都指挥使,告诉他们胡骑南下,数量不少于两万。”
“是!”
胡学反应过来后,催促着人用飞鸽传递军情,并没有派出塘骑的打算。
他们这里的战马,早已经被南边征用去打仗了,便是塘骑也只是用的乘马,不然也不会被胡骑咬得那么紧。
眼下只能多多放飞信鸽,期待能有几只信鸽能将消息送往南边。
也在他们放飞信鸽的时候,南下的胡骑们来到了一处草肥水美的地方。
马群再不愿意走,低下头,贪婪的吃着着丰美的水草。
“这次南下,若是抢不到东西,恐怕来年会迎来南人的报复。”
两万骑兵的队伍中,较之两年前成熟许多的脱鲁忽察儿对身旁的那人开口。
在他身旁,曾经不可一世的哈剌兀已经头发花白,谁也不知道他这两年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经过朱棣与朱高煦的多番打击,此刻的兀良哈诸部只剩下了十二三万人,男丁只有不足五万,能拉出南下作战的也不过只有三万人左右。
这次哈剌兀南下,也是得知大明陷入内乱,然后才鼓起勇气带着两万骑兵南下。
哈剌兀打探了消息,知道了大宁抽调兵力去辽东后才敢南下。
他这次尽量避免与明军交手,只要能劫掠几个千户所,那兀良哈就能恢复些元气。
若是卜万率兵从南边的松亭关北上,自己就立马撤退,绝不停留。
这样想,并不是哈剌兀胆小了,而是兀良哈已经遭受不起重创了。
“这次抢完东西,我们就定居哈剌兀山,况且如果朱棣与朱高煦失败了,那北边无名将,我们也能好好休养生息了。”
哈剌兀乐于看到明军内部打的头破血流,更乐于看到朱棣和朱高煦在内斗中身死。
他并不认为这两人能赢过大明朝廷,因为他们的兵马太少,连南边的一成兵力都没有。
“走吧,继续南下,直奔大宁,将其四周寨堡劫掠。”
哈剌兀抖动马缰,脱鲁忽察儿也对四周千户下令。
很快,兀良哈两万余骑兵开始继续南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待到黄昏时,大宁城总算从全宁卫放飞的那数十只信鸽中,从中获取了一只的情报。
兀良哈诸部南下的消息很快被送到了都指挥使衙门的案头,而负责大宁防务的则是驻守此地的陈亨。
“难办了……”
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陈亨便感到了危机。
大宁军户数量虽有十二万,可其中七屯三战,可用战兵中有二万七千都被卜万和刘嵩调走。
八万屯兵也被卜万和刘嵩调走六万,作为民夫帮战兵运送辎重。
剩下给他的,只有一万战兵和两万屯兵。
听上去很多,可陈亨要防守的城池包括大宁城,营州前、后、中屯卫城,以及木榆卫、全宁卫等诸多卫城。
想要依靠这些人来驻守城池倒是简单,但问题许多屯田的寨堡都在城池以外,如果没有强力的大军出城去驱赶兀良哈胡骑,那被破的寨堡数量将不在少数。
“我亲自去见宁王殿下!”
想到关键处,陈亨起身便要去见闭门谢客的朱权。
朱权虽然被剥夺了三护卫的兵权,可卜万留给了他三千护卫兵,如果现在能调动朱权的三千护卫兵,那再加上大宁城的五千兵卒,以及四周城池的五千兵卒,还是能凑出一万三千兵马去驱逐兀良哈胡兵的。
陈亨火急火燎的找上了门,可对于他的话,宁王府的护卫就跟没听进去一样。
“我们殿下身体抱恙,请陈都指挥同知回去吧。”
宁王府长史走出作揖谢客,陈亨却愁眉道:“如今胡兵南下,殿下若是不愿出兵,那事情危矣。”
“陈都指挥同知慢走……”长史装作没听见,直接关上了王府的侧门。
眼看如此,陈亨只能哀叹离去,让人去给卜万送信。
倒是在他走后,那王府长史在王府中找到了正在看兵书的宁王朱权,作揖道:“殿下,那陈亨不像是说假话。”
“不像……”朱权抬头看了一眼长史:“我这护卫兵若是交出去,你觉得我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这……”长史不敢继续回话了,因为他也知道朱权的情况不容乐观。
前面那六个藩王都交出了兵权,结果还不是废的废、死的死。
“孤不是不想救城外的屯兵,只是眼下孤连自己都救不了,如何救他们。”
“要怪,就怪朱允炆那小子吧……”
朱权继续低头看书,王府长史只当没听见自家殿下对皇帝直呼其名的话,作揖后退了下去。
很快,整个大宁城就集结了起来,战兵屯兵都被要求走上城头守城,其它卫所城池也是如此。
这兴许是大明自洪武开国以来,第一次被胡兵深入己境而无还手之力的时刻。
许多寨堡的屯兵没等来援军,只能绝望的加固那并不算坚固的寨堡,期待这简陋的工事能挡住北方滚滚而下的两万胡骑。
只是,他们绝望的或许太早了,亦或者有的人真的是赶得过于及时。
翌日正午的大宁东北部草原上也奔驰出现了数千骑兵。
相较于兀良哈那种两万人都找不到三分之一身穿明甲的骑兵,这队骑兵装备可称精良。
明甲乘马长短弓,长兵短兵黄骠马……
如此配置的骑兵,在这塞外只存在于渤海和曾经的宁王府。
只是论起数量与质量,那无疑只有渤海精骑才能做到长途奔袭而阵型不乱。
“吁!!”
“哔哔——”
伴随着朱高煦勒马,刺耳的哨声在四周响起,所有骑兵令行禁止,纷纷停下。
疲惫的乘马低头吃起了水草,但很快它们的注意就被自家骑手手中的豆料所吸引。
半斤豆料在顷刻间被吃干抹净,稍微休息过后,乘马们也精神奕奕,不屑吃前一刻还觉得甘甜的水草。
“殿下,这里距离大宁卫只有不到六十里了,距离南边的营州前、后卫也只有四十里的距离,我们待的太久恐怕会被他们的哨骑发现。”
马背上,赵牧策马而来,警惕的看着四周,但迎接他的却是朱高煦的爽朗笑声。
“你觉得,大宁还能拉出塘骑来铺出四十里地吗?”
朱高煦的话让赵牧愣了下,随后尴尬抓了抓脸:“好像是这样。”
“兵家之事因势利导,纸面的数据只是听着吓人,真实的情况还得自己亲眼所见。”
朱高煦不厌其烦的教导赵牧,并用手中马鞭指了一下南边的山区。
“大宁主要防备胡骑,而营州前卫有这山川作为屏障,自然不会关注着西北一带。”
“至于大宁城,他们的骑兵恐怕都被卜万带去松亭关了,唯有少量马步兵来充作塘骑,顶多能巡哨城池四周二十里,想要巡哨六十里,非我渤海军马不可。”朱高煦用手摸了摸胯下的黄骠马,毕竟能载得动他这身穿甲胄近三百斤的人,这匹黄骠马的素质不用多说。
赵牧见状也无奈道:“殿下,您所乘骑的马,都是赤驩与大食马、河曲上等马生下来的,我们可比不了你。”
赵牧说着,还示意朱高煦看看他。
果然,赵牧胯下的马匹比朱高煦乘骑的黄骠马矮了近一尺,体型也要小上半圈。
“日后给你换匹好的!”朱高煦笑骂一声,随后才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这是上次北巡时您让准备的腰牌。”赵牧拿出了一块迥异于辽东都司腰牌的大宁腰牌。
这块腰牌,都是朱高煦在去年与朱棣北巡时让人准备的东西,足足有一百来块。
今日,这些腰牌就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你带一百弟兄去大宁,只要找到陈亨,与他秘密把事情说了,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朱高煦吩咐着赵牧,同时翻身下马,打量了一眼四周:“我就带着弟兄们在这里等你。”
“是!”赵牧应下,随后亲自挑选了一百弟兄。
半个时辰后,他告别了朱高煦向六十里外的大宁奔驰而去。
以他们的马速,顶多黄昏时分就能抵达大宁城。
“驾!”
“驾……”
抖动马缰,赵牧带着串好口供的一百弟兄不断加快马速,最终在朱高煦预期的酉时四刻(18点)抵达了大宁城北,并遭遇到了大宁城的塘骑。
简单的令牌检查过后,赵牧带着自己的辽东千户官令牌开始忽悠塘骑。
“我们是广宁卫的人,受了刘嵩指挥使的军令,持大宁令牌来面见陈都指挥同知。”
赵牧一身正气,让人想不到他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在冒充身份。
塘骑虽然怀疑,但由于赵牧官职太高,因此他还是带着赵牧他们来到了大宁城外,并拿着赵牧的腰牌,带着赵牧一个人走进了大宁城内。
奇怪的是,大宁城此刻居然在加固城防,这让赵牧心里一紧。
“不会是对付我们的吧……还是燕王破了松亭关,对付燕王的?”
在心情忐忑中,赵牧最终被带到了陈亨的面前,而这并不是赵牧第一次见陈亨。
“你……”
陈亨在见到赵牧的第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常跟在朱高煦身后的亲兵,他下意识要喊出赵牧身份,赵牧却连忙作揖:“末将奉刘嵩指挥使之命,有要事要与将军详谈,请将军屏蔽左右。”
赵牧心情忐忑,他不知道自家殿下的话是不是真的,如果陈亨这小老头与燕府不亲近,一气之下把他砍了,那他就玩完了。
“赵牧是吧,我记得你。”陈亨佯装知道,对衙门内的武官们摆手:“你们先退下。”
“赌对了!”赵牧激动片刻,随后便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他等着武官们都退下后,这才上前作揖:“我家殿下已经率兵至大宁东北六十里外,只要都指挥使明日清晨开城门迎接,大宁便可被掌控,届时大宁将士们必然无心恋战。”
虽然已经松了一口气,但赵牧还是很紧张,毕竟这种紧要的事情说出来,如果陈亨只是装的很亲近自家殿下,那他们拿下大宁的计划就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