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殿下……”
面对朱高煦的坦诚相待,吴昇与刘嵩二人心中有些羞愧。
朱高煦倒也没继续说什么,只是对吴昇说道:“你们若是有心,便让山海关的吴寿安投降,我同样会对外谎称他战死,保全他的家人的。”
他要收买人心,自然不是单纯的惜才,更重要的是吴昇是吴高的儿子,吴寿安的侄子。
如果能让吴昇写信说服吴寿安,那自己就可以成功入关了。
“末将,愿意为殿下亲自写一份手书。”
吴昇也知道这是将功补过的时候,眼见渤海军战力如此,加上南边耿炳文阵没沙场,自己突围无望,他自然选择了改换门庭。
“多谢!”听到吴昇的话,朱高煦紧握他的手表示感谢,同时对送他们前来的陈懋吩咐道:“给二位将军安排住所,要离我住的地方近些,每日的餐食按照我的标准来做,不能克扣,一旦我发现了,第一个拿你问罪。”
“是……”陈懋十分无奈,只觉得自从跟着自家父亲投降了渤海郡王后,似乎什么事情都得自己来担责。
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十分敬佩朱高煦的,起码他在朱高煦这个年纪的时候,无法率四万人在三个月时间里拿下辽东、大宁全境。
“末将告退……”
陈懋与刘嵩离去,而瞧着他们离去的朱高煦也慢慢勾勒出一抹笑意。
“刘真、吴高……”
朱高煦轻声呢喃,眼下这两个家伙算是被自己抓住把柄了,如果自己把吴昇、刘嵩投降的消息交给朱允炆,那以朱允炆的性格,哪怕不杀吴高和刘真,恐怕也要夺下他们的兵权,叫他们回家安养。
这么想着,他也哼起了轻快的曲子。
不久后,由吴昇亲手所写的书信在塘骑加急的情况下,不过一夜便送抵了山海关。
这座由中山王徐达奉命修建,因其北倚燕山,南连渤海,故得名山海关的关隘,虽说没有明末那般铜墙铁壁,但放在洪武年间依旧是足以阻断北平与辽东联系的雄关。
就其关城而言,其城垣周长近八里,城高四丈七尺米,厚两丈三尺,哪怕是渤海军手中的三百门野战炮狂轰滥炸了整整两日,也不见这关城露出半点垮塌的痕迹。
“娘地,若是这里的火炮是三百门攻城炮,那这山海关早就被拿下了。”
山海关北,徐晟站在火炮阵地上,用望远镜眺望山海关城,嘴里不免夸耀起了自家的攻城炮。
“你倒是敢想!”一旁的孟章笑骂:
“若是真有三百门攻城炮,我们这神机营起码得有两万人。”
孟章这话没说错,即便是渤海军中最轻的野战炮,也需要每门炮对应一个小旗。
如果是三千斤的攻城炮,那起码需要安排三十人,也就是三个小旗才能押运,一个小旗才能操作。
三百门攻城炮,最少也得配置一万人才能合理调配。
“我也只是发发牢骚,就是不知道殿下的那封信有没有效果。”
徐晟发出啧啧声,显然不太相信一份信就能拿下横亘在北平与辽东之间的山海关。
正因为山海关十分重要,因此眼下的吴寿安收到了多方来信。
山海关指挥使衙门内,相貌并不出奇的吴寿安坐在自己的主位上,看着桌上摆放的三封书信,怀揣着沉重的心情一一打开。
第一份,是北平的朱棣给他写来的,无非就是眼下耿炳文已经战败,山海关已经是孤城一座,无法坚守,如果吴寿安愿意,那朱棣愿意亲自来受降,并且拔擢他为北平都指挥同知。
对于朱棣的信,吴寿安兴趣不大,毕竟如果只有朱棣一方进攻山海关,那他完全可以凭借山海关挡住朱棣十万兵马。
眼下他所担心和畏惧的,实际上是关北的朱高煦,因为他们的火炮着实犀利,如果真的放任他们狂轰滥炸十几天,那即便山海关再怎么坚固,却也还是会有沦陷的一天。
想到这里,吴寿安拿起了第二份信,而这份信内容则是朝廷表彰他死守山海关,特意拔擢他为右军都督府同知的消息。
“呵呵……”看着那所谓的拔擢,吴寿安轻嘲一声。
现在他最需要的不是拔擢,而是援军。
明明半个月前朝廷还写信给自己,让自己突围向海,届时有舟师前来接他们撤退。
结果只是过了几日,南边的口风便已经转变,一副需要自己死守山海关的嘴脸。
轻嘲摇头,吴寿安将手伸向了最后一封信,也就是渤海送来的书信。
他缓缓将其打开,可其中内容却让他瞳孔震动。
吴昇与刘嵩投降,耿瓛自刎而死,沈阳被克,九连城走朝鲜水道撤退……
“好啊……”看着信中内容,吴寿安啧啧几声,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辽东最后一座正面与渤海军交战的城池了。
既然如此,那降了又能如何,起码从信中内容来看,朱高煦并没有因为自己一家三人对他的阻拦而生气,反而胸襟宽阔的优待了他的侄子。
“吴辉!”吴寿安对空荡荡的中堂招呼。
不多时,中堂外的影壁后便走出了一名千户官,吴寿安也抬手示意他走来。
待吴辉走近后,吴寿安才开口道:“今夜子时你开北门关,派出一人去渤海营帐,告诉那孟章,就说我吴寿安降了,但希望他们带兵入城拼杀一番,事后便说你我战死城中。”
“将军,我们……”吴辉欲言又止,但在吴寿安的目光下,他还是忐忑着点了点头。
“下去吧。”吴寿安拍拍他的背,吴辉也顶着复杂而忐忑的心情离去了。
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吴寿安只能靠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
“此战若是输了,我恐怕要成为开国第一罪人了……”
《渤海纪事本末》:“昇无援而降,上以利害诱昇,昇书信与寿安,寿安降,遂山海关破。”
《明世宗实录》:“吴晟、寿安、嵩三人与上战,虽败而慕之,是以炳文兵败无援,遂降上。”
第248章 渤海入关
“口口声声说什么山海关坚固无比,乃北边第一关,可眼下只是围困强攻不到两个月便被叛军拿下,若不是他还知道为国尽忠,朕如何忍他!”九月中旬,当耿瓛自刎、吴寿安等人战死,辽东除九连城外尽数丢失的消息传入京城,朱允炆烦躁的将手中奏疏摔在桌上。
此刻殿内无外人,唯有他与掌印太监李权,因此他才能肆无忌惮的发泄脾气。
“陛下……”李权眼看朱允炆脾气渐渐消下,便拿出了户部的奏疏道:
“户部尚书郁新乞老致仕,这是王钝让人送来的今年《钱粮赋税册》,请您阅览。”
李权小心翼翼走上前,双手将奏疏递给了朱允炆,朱允炆接过后也一目十行看了起来,只是他越看越皱眉。
北方耿炳文的败北,致使朝廷丢失了上百万石钱粮及许多物资,眼下李景隆挂帅调兵,各地调兵所需钱粮不少三百万石粮食一口气被调往了德州。
加上今年江南的以钞抵税政策,今年的大明居然罕见的超出了预算,财政收入达到了负五百余万石,二百余万贯。
如果年年如此,那朱元璋留下的底子,也顶多够朝廷吃个十五年罢了。
“又怎么会开支如此之多……”
朱允炆翻找着不对劲的地方,其中云南、四川行都司的啰啰叛乱是致使今年负收入的主要原因之一。
由于之前朱允炆的目光都在北边,因此今年七月的大雪山啰啰下山叛乱,掳掠了许多矿场,致使不少矿场停工,让户部少了近六十万贯的收入。
西南平叛一直拖着,每个月都在消耗十几万石,算下来过去九个月起码消耗了一百七十余万石。
这些事情牵制了大明的手脚,更让大明的财政出现问题。
“以往这啰啰都乖顺,如今倒是敢来劫掠我天朝了!”
朱允炆话语中充斥着怒气,当然他也知道这是西南挖矿引起的反应。
许多矿区本就是啰啰生活的地方,大明开采金银铜矿后,便将他们赶到了更深的山里。
在那些地方,他们无法自给自足,只有下山抢夺汉人。
朱允炆清楚这些事情,但不代表他需要妥协。
“命瞿能率兵返回四川行都司平叛!”
他对李权下令,随后合上文册,不再讨论户部的事情。
毕竟在他看来,只要平定了北边的叛乱,那这财政很快就会恢复如初。
他将思绪投向了北方,而在他一个月前的旨意下,朱元璋这位开国皇帝所留下的战争机器开始彻底发动。
湖广、广东等地平苗瑶的兵马被抽调,福建、浙江备倭兵马被抽调。
直隶上直十六卫被抽调,在京听操铁骑被抽调,西北甘凉铁骑被抽调,陕西平羌番兵马被抽调……还有刚刚从九连城撤回辽东的刘真也带着第一批撤回的三千兵马往德州进军。
至于江西、河南等地兵卒更不用说。
一时间,全国各地的战兵被尽数抽调,而作为统帅他们的征虏大将军,此刻的李景隆已经北上抵达了东昌,距离德州不过二百里。
他抽调真定七万余大军前往德州,准备利用冬季在德州好好整训这败退的七万大军,不然以他们眼下的情况,即便上了战场也不堪大用。
相较于耿炳文,李景隆指挥着七万人简直手到擒来,沿途的补给他都让各州府县布置在城外,并派吴高率在京听操的七千铁骑去监督他们,不准任何兵马入城休整。
他很清楚,兵卒在经过一场大败后,便会积压情绪,很容易被人刺激而释放。
这种时候,一定要严格治军,才能防止他们变成毫无纪律的贼兵。
与此同时,他亲自北上抵达河州,让平安率领徐凯麾下的五千山西骑兵南下德州,听他节制,并让徐凯严防死守,等到南边兵马集结。
如此做派,自然使得军民不犯,可这么做,也不免让许多人弹劾他治军过严。
朱允炆也询问了黄子澄等人,他们倒是难得认可了李景隆的做派,并以为治军若是不严,那岂不是庸才来回应朱允炆。
朱允炆闻言,也不再过问李景隆,更是没有催促他,只是让他好好带兵,别再闹出被燕逆一锅端的戏码。
对于这种要求,李景隆倒是毕恭毕敬的手书回应了他,言辞诚恳诉说自己遭遇的局面,并承诺会在入冬前构筑好一切,来年开春后北上击溃燕军。
得到了回应,朱允炆也就不再插手北方兵事,而是放手交给了李景隆,同时各地兵马也纷纷向德州集结。
这样的态势,让身处北平的诸将十分紧张,北平燕府的承运殿内,也安静的可以听见滴水声。
瞧着殿内的众人,朱棣很清楚他们担心什么,李景隆毕竟是全国练兵,跟随傅友德、蓝玉、冯胜等人南征北讨过的将领,他熟悉任意都司兵马的作战方式,也知道如何整训他们,更清楚北平情况如何。
面对这种敌手,诸将不担心反倒是奇怪。
“昨日,谍报传来消息,说李景隆已乘船沿着运河北上至德州,并收集了耿炳文败亡将卒,南边的朝廷也调集二十余万兵马北上……”
朱棣率先开口诉说局势,随后又道:“你们惧怕那李九江(李景隆表字),但俺却不惧他。”
“那李九江豢养之子,寡谋而骄矜,色厉而中馁,忌刻而自用,况且从未带过数万大军于战阵破敌。”
“如今,俺那侄子调兵三十万以供他用,完全就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推。”
“俺听闻汉高祖大度,知人善任,使英雄为用,不过能将十万,那李九江何等才干,也敢调度三十万大军,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一个赵括罢了,赵括之败便是他的前车之鉴。”
“额……”听着朱棣的自我吹嘘与贬低李景隆的话,诸将纷纷对视,心想那李景隆若是真如自家殿下所说的那般草包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