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被朱高煦折磨的不成人样,朱棣都能肉眼可见的看出他这几个月的憔悴。
“陈懋,你要不还是与俺干吧,老二那小子太浪费你的才能了。”
朱棣开始挖墙角,可陈懋听后却嘴角抽搐。
他可是记得朱高煦在拉他当陪练练武的时候说过什么。
“要是有人要走,那也不用担心,公平些,叫他来打赢我就行。”
朱高煦的这句话说完后不久,陈懋自己就被朱高煦单手举在了半空中。
“殿下说,若是旁人要我们跟去,便叫那旁人在殿下手中走几招,赢了便可,燕王殿……”
“先说正事。”
陈懋的话还没说完,朱棣便拉开了话题,显然即便是他这个当爹的,也不敢轻易教训朱高煦了。
“老二说让俺拖着李景隆,拖到三月中旬再动手,这是甚意思?”
殿内无旁人,就连朱高炽都被朱棣支开了,因此朱棣才放心大胆的询问陈懋,为了防止陈懋不回答,他还特意说道:“你定然是知道的,且告诉俺,俺不与旁人说。”
“这……”陈懋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坚定摇头:“末将不知道,反正您听殿下的就行。”
“糊涂话。”朱棣吹胡子瞪眼:“哪有当爹的听儿子的话?”
“……”陈懋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向朱棣,朱棣也忽然想起了当初他就是不听老二的话,这才导致了眼下的被动起兵。
如果一开始他就起兵的话,现在说不定已经饮马长江了。
“唉……”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朱棣只能摆摆手:“你去休息吧。”
“末将还得去一趟大宁,给宁王送信呢。”
陈懋一脸绝望的离去,朱棣也口中啧啧,似乎为陈懋的遭遇感叹。
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见姚广孝这老和尚出现在了殿门处。
“老和尚,你来的正好……”
朱棣将朱高煦的消息告诉了姚广孝,姚广孝听后不久便开口道:“二殿下莫不是想要走海路?”
“应该不可能吧……”朱棣吃不准,因为他清楚金州没什么大的战船,而且南军那边集结了两万多水兵,五百多艘战船北上,朱高煦得拉出多少兵马才能击败南军的水军。
“对了,老和尚你来作甚?”
朱棣想不通,但他对于他来说与李景隆多对峙一个月不是什么难事,他也就没往心里去。
“南军的消息都打探到了。”姚广孝语气平淡的说出了至关重要的消息,并从袖中拿出了一份信纸。
朱棣连忙将那信纸抢来,打开后脸上笑意遮掩不住:
“两万骑兵,三万马步兵和二十四万步卒……”
“这李九江居然能统筹这么多人行军扎营,看样子俺爹是没选错人,只是他选错了对手。”
朱棣很有自信,而这一切源于他手中的牌面。
一万骑兵和五万马步兵的他,在行军速度上,绝对强过南军大部分军队,只要能抓住机会全歼陈晖、滕聚和平安手中的两万骑兵,南军在这燕云之地就彻底陷入了被动。
“眼下已经是十月十六,距离北平开春还有两个半月。”
朱棣喃喃自语,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姚广孝:“老和尚,俺需要你的僧人为俺打探些消息。”
“殿下但说无妨。”
“俺要白沟河的详细消息!”
朱棣眼中闪过精光,姚广孝见状也知道,自家这位殿下,恐怕已经有了击败三十万南军的办法。
在二人对话不久后,姚广孝派出了自己手下的僧人,而负责传信的陈懋也在几日奔波后返回了广宁。
关外开始下雪,可朱高煦却站在广宁城头,眺望南边的渤海。
“殿下,消息都送到了。”
拖着一身疲惫,陈懋走上城墙马道,毕恭毕敬的将手中牙牌递给了朱高煦。
朱高煦接过牙牌:“辛苦了,你可以好好休息半个月了。”
“是!”听到可以休息,陈懋总算松了一口气。
只是在松了这口气后,他却又开口忐忑询问道:“殿下,我们真的不再南下帮燕王殿下了吗?”
“要帮,但不是走辽西。”朱高煦没有避讳陈懋,毕竟陈懋是他日后想要委以重任的人。
陈懋自然也知道这段时间所遭受的“折磨”都是自家殿下对自己的磨砺,他的心气确实被磨平不少,变得更为冷静了。
沉稳过后的他,分析起事情也更全面,因此在朱高煦说不走辽西后,他便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才小心开口:“您是说……金州?”
“嗯……”朱高煦颔首,陈懋却在听到他的确认后惊讶道:
“可我军有数万众,还有数万匹马,这么多东西能运往登州吗?”
“况且,李景隆一旦知道登州失陷,肯定会调兵回防的,届时我军要怎么办。”
“要的就是他调兵回防。”朱高煦不紧不慢道:
“你觉得他会回防何处?”
“自然是德州和东昌!”陈懋不假思索的说出运河路上的两座重城,因为这两座重城有转为保障运河而修建的水次仓。
陈懋以为他说对了,因此朱高煦就会夸赞他,可朱高煦却不紧不慢道:
“你想对了,李景隆也必然不会留有纰漏。”
朱高煦很清楚,李景隆虽然没有名将的那一点灵性,打不出出奇制胜的效果,但他作风四平八稳,正因如此历史上朱棣一直难以突破防线,一路往南去。
朱棣能南下的前提,是他在郑村坝、白沟河、德州几场战事中彻底摧毁了李景隆在河北和德州这个运河重城的布置,然后才得以南下。
可即便如此朱棣依旧被何福和盛庸挡在东昌,只能继续打,一路南下,一路摧毁南军编制。
到了后来,连盛庸这种练兵能手都拉不出可战之兵,陈瑄才最终决定投降朱棣,帮他渡过长江。
面对李景隆这种四平八稳的人,朱高煦也有办法击败他,但他没有那种必要。
他要的是最快结束靖难,降低大明国力因为内战而带来的创伤,因此现在的他想要做的,是趁着南军战兵在北的机会迅速穿插南下,渡过长江,直捣黄龙!
想到此处,他没有继续向陈懋解释,只是伸出手接住不少雪花:
“瑞雪兆丰年,这战事拖不了太久了……”
第251章 望兵止渴
“铛…铛…铛…铛……”寒冬腊月,当河北平原上空飘散着浓浓火药味的时候,身处山东半岛末梢的登州城也是无比热闹。
千百艘船只涌入港口,漫天旗帜随风飘扬。
码头上,叫嚷声、指挥入港声不断,瞬间响彻了整个登州湾。
一时间,港口上登陆了数以万计的水兵与水手,船舶上的南方兵卒们纷纷下船,人影站满了整个港口。
当马蹄声响起,位高权重的一些将领们开始骑马从船上下船,往不远处的登州城赶去。
登州卫指挥所衙门已经被清理出来,待这群将领抵达,他们先后下马,只有指挥使一级的武官可以走进衙门内。
当他们坐下,为首的将领是三十五岁的长江水师总兵官陈瑄,其次便是平倭水师总兵官杨俅、登州代指挥使戚谏。
登莱水师指挥使韦富因为年老而在年初致仕,由于事情发生在靖难之役前夕,朱允炆也就同意了,因此当地的事情一直由登州代卫指挥佥事戚谏负责。
这个戚谏名声不显,虽然年轻,但指挥也算得当。
在陈瑄等人没有北上前,便是他指挥水师前往九连城接应了刘真。
期间他也试图去接应吴昇和吴寿安,但都因为渤海军的野战炮而不得不中止救援。
比较他,陈瑄和杨俅的履历则是要豪华很多。
陈瑄在洪武年间任职于四川,曾随军傅友德、瞿能、蓝玉等人参加了征讨南番、越巂、百夷,参与平定月鲁帖木儿、贾哈剌的叛乱。
他虽然才三十五岁,但功劳已经比一些洪武时期的开国侯、伯爵要高了。
与他相比,杨俅虽然在被朱高煦举荐前平平无奇,但在被举荐之后就开始异军突起。
在跟随杨文平倭的上万里海路中,他大小二十七战无一败绩,斩真倭一万三千余级。
在荡平沿海倭寇的道路上,他的功劳并不小。
这三人加在一起所统帅的战船,合计五百二十七艘,马船三百二十四艘。
这个规模,实际上比郑和下西洋的规模还要更大,哪怕是丢到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只要给他们装备上相应的火炮,也能取得不俗的战绩。
“登莱的水文我看过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在皇城诸岛修建炮台,尤其是北隍城岛。”
坐在主位,陈瑄下的第一个军令就是加强北隍城岛的防御工事,并解释道:
“贼军眼下在金州南端的旅顺港修建城池,尽管不知道是做防御还是进攻跳板,但总归对我们有一定威胁。”
“若是从旅顺港出发,贼军距离北隍城岛不过百余里,哪怕是航速较慢的马船,也能在顺风的情况下,在五个时辰内抵达北隍城岛。”
“贼军火炮犀利,重量不过七八百斤就能打出二里远,我们必须有所防备。”
“若是北隍城岛失陷,后续的十一个岛屿都会相继失陷,贼军一旦拿下皇城诸岛,来回辽东与登州便只需要三日。”
“此等情况,不用我过多赘述,因此眼下命戚代指挥使率本部兵马驻守北隍城岛,杨总兵官在开春后率平倭水师北上,骚扰海、盖、复、金等州,我亲自率领长江水师坐镇登州城。”
“末将领命!”听到陈瑄的安排,戚谏与杨俅起身作揖,而后退出了指挥使衙门。
二人在门口寒暄一番,虽然官职不同,年龄不同,但前几年杨俅与杨文北上平倭时,也曾与戚谏打过交道。
如今战死的兄弟越来越多,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杨俅也就与戚谏唠了一会。
不多时,他便回到了驿馆处歇息。
只是他还没躺下多久,便听门口护卫禀报有故人求见。
“故人?”
杨俅皱眉,不由的想到了人在辽东的杨展,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是!”护卫走了出去,不多时杨俅便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壮硕商人走进了自己的住所内。
“你是何人?”杨俅开门见山,那人也抬手作揖:“草民的情况都在这一份信中,请您阅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