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他们开口,马车便已经向着内城驶去。
感受着手上那无法抵抗的力量,王瑄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作揖:“怎能劳烦殿下来接臣。”
“你我是兄弟,若不是你们立功,我也没办法当上如今的太子。”朱高煦说罢,也开口解释道:
“这次召你入京,除了想见见你,还有其它的事情准备安排给你做,为你谋一个爵位。”
他从未忘记王瑄的功劳,为王瑄谋个爵位也是他借着朱棣试图析分麓川而想到的办法。
大明的云南包括了后世大半个缅甸,可实际掌握在大明手中的只有后世云南的一半。
就这,还是沐春击败刀干孟后的结果。
如何将广袤的云南地区收入囊中,并解决那尚有三百余家的土司,这是大明需要考虑的事情。
此外,对于三宣六慰的羁縻方式,也得从强羁縻进一步施行改土归流。
不过不管是实控云南,还是改土归流三宣六慰,这都需要庞大的人口数量。
因此朱高煦注定得暂时放弃一些东西,例如三宣六慰的实控加强就是暂时需要放弃的对象。
朱高煦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在他活着的这几十年大明又能将人口增长到何种程度,所以他必须先将云南实控。
他来找王瑄,就是要谈实控云南的事情。
“这是云南的地图……”
朱高煦拿出了云南的地图,王瑄与亦失哈分别接过拉开。
这个云南的地图囊括了大半个三宣六慰,不过它却被朱高煦画出了一条朱红线。
这条线以接受汉化较高,且听从大明指令的丽江为起点,向南囊括永昌、南甸、楚雄、昆明、临安、曲靖、广南、广西等府。
“朱线以北的地方就是朝廷控制较强的地方,而朱线以南的地方则是土官和土司最多的地方,虽然给朝廷缴纳赋税,也愿意听从朝廷调遣出兵,但朝廷却很难干涉其内部事务,无法派驻流官。”
朱高煦为二人讲解了朱线南北的区别,这也是王瑄第一次看到云南地图的全貌。
就他的经验来说,这幅图基本没有出什么错,并且山川河流画的更好,比云南都司用的地图还要好。
不过就从这幅地图的朱笔南北问题来看,大明顶多能掌控云南全境的三分之一,剩余三分之二基本掌握在那幸存的三百九十多家土司手中。
就这样还是因为朱元璋受到朱高煦点名的西南金银铜矿影响,花费四年铲除小土司后的结果,不然云南土司数量应该有五百四十多家。
当然,也因为小土司被铲除了一百多家,所以剩下的三百九十多家里,均以中、大土司居多,难度并没有降低多少。
“我准备让你父亲驻永昌,你哥哥驻镇康,你驻南甸。”
“至于怎么与改土归流,怎么攻略地方,这个我父亲明日接见你时会与你交代。”
“总之你要给我盯好麓川,绝对不能再让麓川联合各家白衣(傣族)土司。”
朱高煦说这话的时候死死盯着王瑄,王瑄目光则是一直停留在地图上,不过在他听到朱高煦的话后,他还是忍不住皱眉道:
“南甸那块地方虽然有十六万余亩耕地,并且全年四季瓜果蔬菜皆可熟,但每亩地的产出却只有一石半的实粮。”
“况且,当地四万百姓中有三万是白衣,剩余一万则是被发配的建文佞臣,他们顶多能交出四万石粮食来作为军粮。”
“四万石军粮,最多能保证三千多弟兄的军饷……”
王瑄说着,朱高煦却打断他:“军饷的事情我会从大理府和永昌府调,当地的四万石能解决多少兵马的口粮问题?”
“大致七千人。”王瑄不假思索回应,朱高煦见状便继续道:
“你来京城这几日,持我东宫的令牌去大教场和渤海的女真八卫学习火器作战之法。”
“大理府通向永昌、南甸的道路我也会想办法让云南布政使司扩修为二丈道。”
“你要做的就是鼓励当地百姓开垦荒地,我则是想办法给你运送粮食、耕牛和火器、火药。”
朱高煦说罢,转头看向亦失哈:“派五百渤海善于开荒的吏目给王瑄带回去。”
话音落下,他继续看回王瑄:“三年时间,南甸的耕地必须翻倍,要足够养军二万。”
“臣领教!”王瑄作揖应下,没有抱怨困难。
见状朱高煦拍拍他:“把南甸、干崖、陇川、勐卯等地拿下,再把镇康境内土官解决,我给你授伯爵。”
“若是你能把勐缅、勐链、车里、勐垦等地拿下,我便给你一个侯爵。”
朱高煦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但王瑄明白要得到公爵需要付出什么。
公爵,起码要有灭国的功绩,而摆在他面前的国有很多,三宣六慰之中便有不少试图脱离大明掌控的国。
只是想要实控三宣六慰实在太过困难,起码王瑄现在不会想这件事。
“殿下,到了。”
马车缓缓停下,朱高煦闻言也将地图收起递给了王瑄:“这地图你拿好,车外的地方就是你住的院子了,别嫌小。”
“殿下哪里的话,对于我来说,只要有住处就不错了。”
王瑄汗颜作揖,并在礼毕后准备下车。
瞧着他离去的背影,朱高煦不由开口招呼道:“爵位得要,但身体也得注意,我听闻西平侯征刀干孟时便染了瘴气,你也得小心。”
“殿下放心,我对瘴气熟悉着,西平侯的瘴气便是我解的。”
王瑄笑了笑,同时也说出了沐春为什么没有染病身亡的缘故。
对于沐春没死的事情,若是放在靖难中,那对于朱高煦绝对是个坏消息,但现在是永乐。
“你自己小心些吧,我还等着看你当四朝老臣呢。”
朱高煦笑着吩咐一句,王瑄闻言也憨厚笑着点头,随后为马车关上了车门。
待车门关上,马车也驶出了小巷,取而代之出现在王瑄面前的是有两名兵卒守护的一个小院。
瞧着那熟悉的院门,王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怪不得殿下一直让人守着那院子,原来是给王瑄留着的。”
已经离去的马车上,亦失哈笑着说出来那处与朱高煦有关的院子,同时马车也驶出了一处牌坊。
牌坊之上书写着几个大字……羽林左卫坊。“那院子毕竟有我的回忆,旁人不能居住,但我自己兄弟可以住,就是希望他不要显小。”
朱高煦脸上笑意藏不住,显然他对于王瑄的到来确实很高兴,同时也很愧疚。
王瑄和傅茂三兄弟的功劳在朱高煦看来,并不比塔失他们小,甚至能与孟章相比。
傅家他用征安南恢复颖国公爵位来回报,可王瑄他却没有机会。
因此,他只能创造出实控云南这个机会来交给王瑄,以此让他能为自己搏个爵位。
但即便如此,朱高煦还是觉得对不住王瑄,因为他本该获爵。
似乎从朱高煦脸上看出了遗憾,亦失哈也安抚道:“殿下不必自扰,王瑄有搏得爵位的能力。”
“况且若是把西南的事情交代清楚,那恐怕庙堂上那群人又要不安稳了。”
“哼!”听到亦失哈说到庙堂那群人之后,朱高煦轻哼一声,转而询问:“胡纶把消息传出去了吗?”
“传出去了,应天府许多人都知道了,不过想要传往江东和浙东、闽粤等地还需要时间,起码两三个月才能见到成效。”
“两三个月……”朱高煦呢喃,随后询问:“郑和他们几月返回?”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最迟不会超过十月。”亦失哈盘算了时间后回应,朱高煦闻言只是颔首,沉默着没有说话。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亦失哈也熟练地为朱高煦打开车门,率先下车搀扶他。
待朱高煦下车,出现在他眼前的便是处于闹市的“魏国公府”。
“终归得见见的。”
看着眼前的魏国公府,朱高煦不知道没有参与靖难之役的徐辉祖会不会还像历史上那样执拗。
尽管徐辉祖的统帅能力不算出众,但有了他对于大明来说也算锦上添花。
更何况,他毕竟照顾过自己。
“殿下千岁!!”
唱礼声传出,魏国公府的护卫明显认出了朱高煦,毕竟他外貌身材太引人瞩目了。
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后便走进了魏国公府内。
亦失哈明白朱高煦的意思,因此从怀里取出了一贯钱丢给其中一名护卫。
“殿下给的,你们自己商量分了吧。”
说罢,他便跟上了朱高煦,一同穿过影壁与长廊,来到了那宽阔威严的中堂。
二人出现时,中堂聚集了不少人,其中以坐着的徐辉祖最为显眼,其次就是徐鹰绪和徐增寿。
徐增寿虽然保住了性命,但爵位却丢了。
不过在朱高煦看来这并不要紧,因为就徐增寿和朱棣的关系,只要朱棣带着徐增寿参加几次北征,徐增寿迟早会获得公爵的。
“外甥见过三位舅舅……”
朱高煦隔着五六步作揖行礼,见到他到来的徐增寿连忙出来迎接,徐辉祖冷哼一声,徐鹰绪则是看着自家大哥,左右为难。
“我与乱臣贼子没什么好说的!”
徐辉祖坐着嘲讽朱高煦,可朱高煦却走进中堂寻了椅子坐下,轻笑道:“乱臣贼子?”
“如今的皇帝是永乐皇帝,哪来乱臣贼子一说?”
“我记得如今的皇帝是建文皇帝。”徐辉祖小心开口,他知道朱高煦牙尖嘴利,自己如果不小心,很有可能会着了他的道。
“那敢问建文皇帝去什么地方了?”
朱高煦询问徐辉祖,徐辉祖也嘲讽道:“自然是被你们父子这对乱臣贼子所弑。”
“弑?”朱高煦轻笑:“朱允炆是觉得自己治国不行,羞愧难当之下自焚而死,与我父子何干?”
“诡辩罢了,不管你再怎么说,陛下也是即太祖高皇帝大位的皇帝。”徐辉祖依旧嘴硬,可他这句话便是朱高煦等的话。
“太祖高皇帝教他逼死自己的叔叔,对自己的叔叔下杀手了吗?”
“你……”徐辉祖语塞,毕竟朱允炆做的事情确实不地道,他也不好说什么。
“太祖高皇帝告诉他要倚重我父子二人,可他做的事情却处处朝着要我父子二人性命去。”
朱高煦抬着下巴,所说的话让徐辉祖毫无脾气:“我父子三十余万兵马尽数交给了他,可他却还要我父子二人性命。”
“《祖训有云》:凡朝廷新天子正位,诸王遣使奉表称贺,谨守边藩,三年不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