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射装填,方向寅时三刻,距离一里二百步,预射一轮,准备……放!”
“轰轰轰——”
午时三刻,明军火炮阵地以二百门火炮数量对羊角墙驻守的二千越军发动了炮击。
一时间,那石块垒砌的羊角墙成为了战场上最显眼的目标,二百枚五斤沉重的铁弹跨越一里二百步的距离落在了越军的阵地上。
“砰!!”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羊角墙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面对撞车还能抵挡的二尺宽羊角墙在面对铁炮弹时呈现出的效果令人头皮发麻,它们不仅没能保护后方士兵,反而在遭受炮击的同时内部开始产生裂痕,一些碎石飞溅,给后方士兵带来了致命的伤害。
“杀!!!”
忽的,趁着羊角墙防线守军还没反应过来,左右两侧丛林中突然涌出了大量甲胄俱全的明军。
他们身上的甲胄覆盖了绿植,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野人般,隐藏在山林之中时难以让人发现。
他们从羊角墙越军的左右侧翼发动突袭,让这群前一秒还在遭受炮击而阵脚自乱,后一秒便要与明军短兵相接的越军产生了无法与之匹敌的窒息感。
交战仅一刻钟,他们便承受不住死伤,从堑壕与羊角墙的防线退出,玩了命的向南边的凉山主城逃命,一路丢盔卸甲,只为跑的更快些。
“狗娘养的!阮敬田的头是屎做的吗?!”
“交战不到一刻钟就丢失了谅山坳口,我要杀了他!”
奇穷河南岸的谅山城内,当守将阮康看到大批越军溃逃南下,前一秒还被北方‘闷雷’声所震撼的他,立马就对驻守羊角墙的守将进行了问候。
此时此刻,宽度不足三十丈的奇穷河成为越军唯一的防守屏障,大批南逃的越军丢盔卸甲的游过奇穷河,被阮康派督战队重新召集起来,并询问了北岸营地被攻破的原因。
“阮敬田呢?!”
“被天上掉下来的东西砸死了……”
城墙上,当阮康看到被带回的一名兵卒,他当即就询问起了羊角墙守将的去处,可得到的却是糊弄人的回答。
也幸好他与元军打过交道,知道碗口铳可以射出拳头大小的石弹,不然他还真不知道天上能掉下什么东西。
“不是回回炮就是碗口铳,那东西可以打二百多步,不过不用担心,谅山城距离北岸有奇穷河作为屏障,并且距离奇穷河二百步,明军的火器打不了那么远!”
此刻的阮康就好像越军的镇山石,将那原本动摇的军心安定下来。
不过与他的言语相比,北边的情况才是真实的惨况。
两千乘骑西南军马的骑兵在宽阔的奇穷河北岸平原上肆意屠戮那群丢失了意志的越军,将不少披甲越军赶下奇穷河,溺死者甚众。
不过半个时辰,谅山坳口的羊角墙阵地丢失,驻扎当地的两千守军除了数百人南逃成功,其余人尽数被杀。
明军没有任何招降的举动,这是阮康看来最为头皮发麻的行为。
“准备投石机和弩炮,他们要是敢渡河就招呼他们!”
阮康只能强行镇定,指挥着谅山城仅存的五千余人进行守城工作,而他自己则是时刻关注明军动向。
一个时辰后,河北平原的远方开始出现乌压压的人群。
穿着明晃晃扎甲的明军来到了北岸,并带来了一门门类似碗口铳的火炮。
这些火炮被架在车上,由挽马拉拽,而此刻它们被列成一排,矗立在奇穷河北岸,炮口对准了南岸的谅山城。
“明人想干嘛?”
“要打我们吗?”
“说笑呢?这里距离北岸足足有三百步,他们拿什么打我们?”
“哈哈哈哈哈……”
虽然有笑声传出,可诸将的脸上却写满了紧张。
那用来强装镇定的话语并没有起到安抚军心的作用,反而让谅山城的守军万分紧张,因为在他们眼前,除了那数量不少的火炮外,还有乌压压的数万人群。
近三万明军出现在北岸,而他们身后跟着的民夫也将肩挑手扛的一袋袋军粮堆放起来,开始用工具劈砍四周的树木与竹子。
“他们在制作筏子,我们怎么办?”
咽了咽口水,阮康的副将询问着他,可此刻的阮康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
“死守谅山城,我们粮草充沛,城中檑木也储存够多,就算他们包围我们半年,我们也依旧有东西吃。”
“我就不信,越北第一重镇会在我的手里丢失!”
阮康为自己打气,可面对那几近十万的队伍,哪怕知道其中大多数都是民夫,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自己的未来。
在他担心的同时,他的未来也被傅让做出了规划。
“林粟率桂林卫兵分两路,从上下游分别穿插进入敌军后方,绕到谅山城后方设伏,不要放跑一个人,我要稳稳吃下这七千人。”
“末将领命!”
北岸的露天指挥所内,当傅让用指挥杆在沙盘上规划,阮康及谅山五千余越军的结局便已经注定。
“给你半天和一夜的时间,穿插如果失败,你自己收拾行李滚回渤海。”
傅让对林粟不留情面的下令,这让一旁的张纯、张辅、孟瑛三人纷纷吸了一口气,将注意力放到了沙盘上。
三人都不是新兵蛋子了,如何拿下谅山城,他们心中各自有想法,不过现在的主帅是傅让,因此他们只能按照傅让的想法进行。
“殿下说过,要以歼灭的思想对付安南,不能抱有一丝侥幸。”傅让渡步沙盘前,背负双手,目光扫视沙盘的同时不忘教导:“正因此战打的是歼灭,因此我们才会提前两个月暴露行踪,以此吸引贼军兵力。”
“现在贼军十万兵马齐聚北部,南边只有不到五万的老弱病残,一旦能全歼这十万兵马和二十万民夫,那战果如何不用我多说你们也明白。”
“关键时刻,不要妇人之仁!”
傅让目光阴鸷的扫视林粟、张辅他们四人,四人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纷纷作揖:“末将明白!”
“好了,准备休息,明日一早强攻谅山城!”
放下指挥杆,傅让向着远处已经搭建好的不少营帐走去,林粟与张纯两人也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松了一口气:
“老傅现在气场是越来越强了。”
“毕竟这次打成了,颖国公的爵位就落下来了,换做是你,恐怕气场比他还强。”
林粟拍了拍感慨的张纯,张纯一听爵位立马乐呵起来:“若是给我一个国公,我肯定要亲手抓住胡季犛,把他献给殿下。”
“把你能的。”林粟笑骂一声,随后看向还在研究沙盘的张辅和孟瑛。
“文弼、宗壁,这仗打完,估计你们也要获爵了。”
“不敢……”
林粟的话才说,张辅便自谦起来,倒是孟瑛听后看了看沙盘:“收复安南的功劳怕是撑不起那么多爵位,不过在这里镇守,兴许也能捞到一个伯爵。”
孟瑛看的清楚,沙盘上的安南西高东低,西边还有不少丛林,很适合游击作战。
尽管他已经在南京学了不少丛林游击作战的方式方法,不过用来对付越军恐怕也难以长久生效。
越军将领只要不是蠢货,就肯定会学习己方的打法,所以对于此地镇守,还是得谨慎为妙。
“不知道黔国公他们打的如何了。”
张纯开口的同时看向西路军行军方向宣光,林粟闻言则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进入宣光必须拔除驻扎在王弄山东南的营盘。”
“越军在那里构筑了工事,还驻扎了三万步卒,不过……”
林粟看了看远处正在将越军尸体丢下奇穷河的画面,轻笑道:“这三万人,恐怕不够黔国公塞牙缝。”
“放!”
“轰轰轰——”
正如林粟所说一样,此时此刻的明越边境处,由七万六千名明土官兵组成的军队正在向红河边上,依托山岭构筑防御工事的越军倾泻炮弹。
实心弹、开花弹不断打向越军营盘,惨叫声与躲避声不断。
西路军经验丰富,胆子也大的吓人。
傅让还在谨慎将火炮阵地放在一里二百步的位置,可沐春却直接将火炮阵地设在越军营盘三百步的位置。
和西南土司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太清楚这群人的尿性了。
他们以为超过三百步就平安无事,可如今明军会告诉他们,什么叫做时代在进步!
“这野战炮就是好用,我们要是早点有这东西,当初打刀干孟顶多一个月就能结束。”
阵地上,作为先锋的瞿能爱不释手的拿着一个五斤铁炮弹,不停在两只手间来回抛动。
他眼热的看着自己跟前的一百门野战炮,不止是他,就连顾成、何福、瞿郁、瞿陶、沐晟等人皆是如此。
当然,相较于他们的眼热,此行跟随他们南征的西南土官及土司们就有些不寒而栗了。
他们亲眼看着越军营盘被打垮,而越军营盘的厚度几乎与他们之中大部分土司的寨堡相同。
开战不过两个时辰,三万越军花费两个月修筑的营盘便成了破烂样子。
越军营盘如此,那他们的寨堡呢?
想到这里,他们纷纷看向了那位令他们胆寒的黔国公沐春。
此刻的他拿着望远镜,一言不发的在观摩越军营盘被摧毁程度。
“朝廷让我们来,恐怕并不是缺少兵马,而是展示强大……”
一时间,所有土官脑中都浮现着这种想法,不管他们之中有多大的土司,但凡见到了野战炮威力的他们,都不由的衡量了起来。
若是这次朝廷攻打的不是安南,而是他们这群土司,那他们之中有谁能抵挡住?
恐怕就连鼎盛时期的麓川,也难以与现在的官军交手吧?
“沐晟!”
沐春忽然放下了望远镜,一开口便让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队伍之中,一个三十出头的将领一路小跑到沐春跟前。
他不如沐春英俊潇洒,更不如沐春高大,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西南土司们需要仰视的存在。
“大哥。”沐晟来到沐春身前,感受着旁人看他大哥的目光,心里也不由得感到自豪。
“你带土兵们准备出兵,一旦建昌伯(瞿能)攻破这三万人的营盘,你就让他们进入安南境内扫尾。”
“沿途的乡镇,只要他们能带走的,不管是人还是屋舍都归他们,带不走的就地处置。”
“他们缴获的金银要上缴七成给我们,有谁敢私藏的,你调兵直接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