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布置,与朱高煦在哈达岭的布置差距太大了,朱高煦在哈达岭的布置,完全可以把两百人当两千人来用。
他的布置,顶多把两万八千人当五万人来用,而且在面对明军时,这个效果还会大打折扣,例如眼下……
“目标、山坡石墙,距离一里四,预射一轮,预备……”
“放!”“轰轰轰——”
当明军当着兀良哈大军的面来到他们面前的河谷平原上,马步兵们开始相互掩护着甲,火炮阵地也在扎稳后开始预射炮击。
“全军准备!”
脱鲁忽察儿等的时机就是明军火炮开炮的时机,可当他喊出全军准备的时候,那五千明军骑兵让他不知如何应对。
他们像是甲骑,但却没有臀部的甲裙,肋部的甲裙也收短了许多。
这样的设计,可以说没有重骑的防护性,也没有轻骑的机动性。
但话说回来,这样的设计也让他具备了比轻骑更好的防护性,比重骑更好的速度和耐力。
要不要下令冲锋成为了脱鲁忽察儿的两难抉择,而这次他没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沉默让他错过了一个好的机会,眼睁睁看着明军的马步兵下马着甲结阵。
“炮营打一个基数,打完步兵推进,骑兵等待我军令!”
朱棣眼看两万六千马步兵着甲结阵,当即便下令他们等待进攻,而炮营也开始将为数不多的炮弹、发射药塞入炮膛,以每字时一轮炮击的速度开始炮击兀良哈人修筑的石墙。
“轰轰轰——”
沉闷的炮声不断在河谷中作响,每打出一轮炮弹,对面的兀良哈防线便会传出一阵阵惨叫声。
五斤的铁炮弹摧毁了简易的部分石墙,使得整段石墙看上去残缺不堪。
“三道石墙,不过没什么用。”
拿着望远镜的朱棣看清了大概,但并不认为这种坡度投下的檑木和落石能对明军造成什么致命伤害。
“李远,稍许大军上山时步步为营,小心檑木和落石,可以让刀牌手走最前面,走近就用火枪进行排枪射击,然后短兵交击。”
“末将领命!”
面对朱棣的招呼,长相坚毅的李远毕恭毕敬的作揖。
“轰轰轰——”
沉闷的炮声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等一个时辰过去,许多石墙已经垮塌出了豁口。
“绕开石墙,从左右登坡而上,出击!”
朱棣一开口,李远便抖动马缰,走到朱棣面前庄重作揖,而后策马来到已经结阵的步兵阵前。
两万六千马步兵中有五千火枪手,一万五千长枪兵和六千刀牌手。
李远很快根据朱棣的指示做出调整,两万六千大军被他调动起来,虽然不如朱棣亲自指挥,但效果还勉强不错。
“孟章,你觉得你能把两万六千人指挥成这样吗?”
朱棣在旁敲侧击孟章的能力,孟章作为早期能被朱高煦委托三场护卫任务的人也不简单,他清楚这是皇帝想要判断自家殿下实力,故此他苦笑摇头:“臣虽然有了国公爵位,但至今只能指挥万余兵马。”
李远是朱棣视为仅次于朱能和张辅的青壮派第三人,孟章恰好也是渤海的第三人。
因此孟章的服软也是表示着渤海不如燕府青壮派,对此朱棣乐呵呵的笑了笑,却并没有说什么。
兴许他心里十分清楚,孟章只是藏拙罢了,李远的能力恐怕还比不上孟章,而孟章如今不过二十九岁,可李远已经四十了。
似乎除了朱能、张辅、孟瑛等人以外,朱棣手中还真找不到几个二三十岁的帅才。
相比较他,朱高煦一方的武将优势就太大了。
“希望老二能镇得住……”
朱棣眯了眯眼睛,看着李远将两万六千步兵一分为二,准备绕过石墙夹击兀良哈大军。
与此同时,左右指挥五千骑兵的李失、李齐也开始跟上步兵队伍,以此保证能在关键时刻保护己方侧翼。
“闻号角声出击!”
看着明军主力出阵,挨了一个小时炮击的脱鲁忽察儿终于下令。
很快,一万六千披甲骑兵上了马匹随时准备居高临下的冲击明军左右军阵。
一万六千骑兵正面冲击两万六千步兵并不占优势,所以他们要做的是利用机动性去迂回背击,亦或者是侧击。
一旦能够成功,那战果不用多说。
只是现在摆在他们的问题在于掩护明军步卒侧翼的骑兵。
“左右各自分出三千精骑去纠缠明军骑兵,剩余的骑兵以明甲(扎甲)骑兵冲阵为主,轻甲的紧跟明甲骑兵。”
脱鲁忽察儿说着自己的计划,自大宁惨败后,兀良哈的明甲骑兵数量骤减,如今只能拉出不到四千人。
他想的就是以这四千人为矛头,穿戴皮甲的轻骑为矛杆,从明军侧翼与背后捅穿他们。
很快,军令开始传达,明军方阵也来到了山坡下,并开始登上这只有十五度左右的缓坡。
一开始他们还算轻松,可随着距离不断往上,军阵的阵容也开始有些紊乱。
“步步为营,不要着急!”
朱棣在后方观察,严声再次提醒,王彦也连忙派塘骑去反复告诉李远。
得了朱棣的再次提醒,李远也开始让步卒放缓脚步,阵容重新严密起来。
不过这个时候檑木与滚石开始被投掷,有棱有角的滚石还好说,在这十五度缓坡里不一定能滚多远,但檑木就不同了。
檑木从山坡上被抛下,速度越滚越快,哪怕有刀牌手的盾阵也无法挡住,要么被砸开底部,要么就是顺着盾阵滚上空中,随后落下直接将明军砸死。
瞧着弟兄出现死伤,李远有些着急。
如果不是朱棣提醒了他步步为营,并且是反复提醒,恐怕他现在已经让骑兵出击了。
“……”
看着明军不骄不躁的阵容,脱鲁忽察儿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整个人都恍惚了。
“如何?什么时候可以动手?”
部分贵族还看不清形势,脱鲁忽察儿见状摇了摇头:“没机会了。”
“没机会也要创造,大不了把一万六千人聚到一起,我就不信一万六千人冲不垮一万三四千的明军。”
贵族们想要集结优势兵力,居高临下的对明军发动冲击。
此时此刻,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了。
“改变军令,向右翼明军发动冲锋。”
脱鲁忽察儿接受了贵族们的提议,很快一万六千骑兵以四千明甲骑兵为矛头,一万二千皮甲骑兵为矛杆发动冲锋。
他们居高临下,战马向下,对身处低地的明军左翼一万四千人发动了冲锋。
“掩护我军两掖!”
李失吹响木哨,他麾下两千骑兵一分为二,开始掩护己方侧翼。
然而面对居高临下的冲锋,李失手上的骑兵太少了。
“陛下!”
中军阵中,王彦不忍看下去,不由得看向朱棣,却见朱棣脸上露出笑容。
骑兵居高临下发起冲锋确实能冲垮低洼地带的同等或少量步兵,可现在时代变了……
“儿郎们,杀了汉狗!!”
“杀!!!”
与渤海军有着血海深仇的兀良哈骑兵看见了那面熟悉的朱雀旗,纷纷回想起了自己那些死在渤海军手下的父兄。
他们举起短锤,整支队伍兵分三路,分别对正面,两翼发动了冲击。
“哔哔——”
急促刺耳的哨声传出,李失听到后,连忙下令道:“两翼骑兵撤退,给他们留出空间!”
顷刻间,明军骑兵开始撤退,而这一幕在兀良哈骑兵看来,那就是明军骑兵在畏惧他们。
“小心火枪,一定要破阵!”
脱鲁忽察儿传达自己的军令,可为时已晚。
当他们居高临下的冲向只有不到八十步的明军左翼方阵时,唯一能抵挡骑兵冲击的刀牌手与长枪手纷纷单膝蹲下。
不待兀良哈骑兵反应过来,明军方针后方的火枪手也举起了自己手中那接近六尺长的大号火绳枪。
“放!”
“啪啪啪啪——”
“嘶嘶!!”
“额啊!!”
浓浓的白烟出现,足以穿透扎甲的大号火绳枪在顷刻间击中马匹,甚至击穿了兀良哈明甲骑兵。
眨眼间,人仰马翻,并带动了后续骑兵的栽倒。
他们栽倒一片,可明军的射击还在继续。
两方距离不过五十来步,这距离对于使用大号火绳枪的火枪手来说根本不用瞄准,打中就能打穿。
“啪啪啪啪——”
白烟不断出现,可每次出现都代表了一匹匹战马的嘶鸣,一名名骑兵的消亡。
乘骑马匹在队伍后方的脱鲁忽察儿见到这一幕,他的世界观开始崩塌。
即便此时少量兀良哈骑兵已经冲到了明军阵前,可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丈三长的数杆长枪。
他们被挑落下马,被刀牌手收割首级。
两千五百支大号火绳枪的三轮排枪成为了兀良哈骑兵的绝唱,用于破阵的四千明甲骑兵在几个呼吸间被击溃坠马。
即便有侥幸活下来的明甲骑兵带着后方的皮甲骑兵冲到了明军阵前,可面对他们的冲锋,明军迅速变阵,刀牌手掩护火枪手退后,长枪兵硬顶上。
在短兵交击之间,上万轻甲骑兵和少量明甲胡骑被不到五千的明甲长枪兵挑下马来,在短兵搏斗间被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