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调侃着那远在数千里之外的爹,紧接着又想到了西域和青藏、三宣六慰及南洋的事情。
朱棣想的是拿下哈密,以哈密南北作为跳板进攻漠西的瓦剌。
可就朱高煦了解来说,在后世降水线向西北移动的情况下,哈密的耕地情况并不算多,这点他前世跟着单位出差走哈密、吐鲁番、乌鲁木齐、伊犁这条北疆路线时也亲眼见过。
哪怕在后世降水线向西北移动,并且有现代机械修建各类水渠、水库的情况下,哈密在天山南北的耕地情况都不容乐观,更别提这个时代了。哈密与朱高煦让郭镛所建设的沙州、瓜州距离六百余里,前世经过这里时,他当时还吐槽这条路上尽是戈壁,渺无人烟,只有星星峡这一处进出通道。
在后世高速的状况下,他都记得那天开了四五个小时的车,更不用说这个时代的道路条件了。
就算抵达了哈密,想从哈密出兵攻打漠西的瓦剌又得走五六百里路程,算下来几乎是一千二百里路,并且沿途水源稀缺,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因此在朱高煦看来,走哈密远不如走漠北来的更轻松,起码漠北还能走饮马河(克鲁伦河)一路向西抵达忽兰忽失温一带,再走二百余里陆路接上图勒河、色楞格河,最后抵达漠西的燕然山和稽落山。
这东西跨度虽然有近两千里,但按照这次明军的北征情况来看,只需要在海喇儿千户所站稳脚跟,在海喇儿千户所囤积二十万石军粮和足够的豆料,那明军可以征调民夫前往饮马河中游扎营,然后补给骑兵一个月的军粮、马料来对漠西进行打击。
在没有火车的这个时代,依托河流而走两千里路,可比水源稀少的一千二百多里路简单多了,即便这些河流无法通航大船,但起码军队不缺水源。
乾隆打准噶尔时,走北路草原的军队反倒是没什么问题,倒是走南路的军队差点因为补给而覆没。
乾隆年间正巧是小冰期结束回暖,全球气温比永乐年间还略高一丝都如此,更别提当下了。
在朱高煦看来,能控制哈密慢慢屯粮就不错了,等到东察合台汗国分裂的时候,趁机拿下西域就是大明最好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那就很难再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当然,更主要的是,如果东察合台汗国内部不出问题,这次的分裂应该在歪思汗死后,也就是大概三十年后的样子。
朱高煦现在二十八岁,三十年后就是五十八岁,如果他能活到那个时候,则是可以利用东察合台汗国的内斗而占据西域,即便他不能,也能培养朱瞻壑拿下西域。
只要握住伊犁河谷,那再想控制整个西域就容易多了。
至于后人会不会放弃西域,这点朱高煦就很难预测了。
“爹!爹!”
“你爹还没死呢!”
朱高煦刚把思绪放到朱瞻壑身上,便听到一道稚嫩的声音疯狂大喊。
不得不说小孩的声音是真的尖锐,朱高煦担心朱瞻壑把自家娘亲弄醒,连忙回了一嘴。
他刚说完,便见一个六岁左右小孩在亦失哈的陪同下走入了华盖殿。
那小孩穿着一身圆领袍,头戴金冠,手里拿着把短弓,模样拽拽的。
“把你奶奶吵醒,你今天就别玩了。”
朱高煦瞪了一眼朱瞻壑,朱瞻壑也吸了吸鼻子,拿着弓在亦失哈的看护下走到了桌案旁。
虽然才六岁,但朱瞻壑已经有三尺四寸,比寻常小孩高了一丝。
“爹,爷爷打胜仗回来了吗?”
朱瞻壑走到桌案旁,拿着短弓就要跳上朱高煦的怀里。
朱高煦把他的短弓抢了放在桌上,然后将他抱在怀里,示意他看面前的圣旨:“能看懂吗?”
“当然!”朱瞻壑拔高声音,然后看着圣旨上内容,对于一些生僻字就询问,不多时就了解了上面的全部意思。
“俘虏二十多万人算多吗?”
朱瞻壑不知道朱棣此战的战果到底算不算大,故此询问着。
“算是本朝自岭北之役后最大战果了。”朱高煦毫不吝啬的吹嘘着自家父亲的功绩,朱瞻壑听后也道:
“爷爷都能打出这样的战果,那爹您肯定能打出更大的战果吧?”
“为什么这么问?”朱高煦有些诧异,可朱瞻壑却道:
“我这些日子在东宫练习射箭,教授我的武官们都说,爹您比爷爷的战功更大,打仗更厉害。”
“那爷爷都能取得这样的战果,您应该会更厉害吧?”
“这个说不准。”莫名被拍了马屁,朱高煦心情还挺不错,可不曾想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到朱瞻壑道:
“日后等我长大,也要和爹一起上战场,做一个和爷爷、爹你们一样的马上天子!”
朱瞻壑是皇孙,而且还是朱棣亲自取名的皇孙,他这么说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听他说要上战场,朱高煦不免想到了自己的那个留学生侄孙。
“上战场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得看你有没有将兵十万的本事。”
朱高煦尴尬的试图劝阻朱瞻壑,可朱瞻壑却道:“爷爷和爹都能,我为什么不能?”
“爷爷和爹是一步步带兵起来的,你可没有这个机会……”朱高煦尴尬回答,朱瞻壑却道:
“那我和爷爷一点点带兵学学不就行了吗?”
“武官们都说,我有爷爷和爹一样的风采,我虽然不明白那是什么,但我也要像爷爷和爹一样建功立业,开疆拓土。”
“开疆拓土需要本钱,本钱需要自己积攒。”朱高煦示意朱瞻壑看向那厚厚的奏疏:
“看到没,这些就是本钱,而且要年复一年的处理才能花费几年攒下一笔足够北征和备用的本钱。”
“你现在还不懂处理这些东西有多难,等你日后懂了,恐怕就会觉得它烫手了。”
“我可不会。”朱瞻壑因为朱高煦的放养,因此除了简单的识字外,这个年纪的他还没有学习太多东西,并不觉得这一本本东西有多难处理。
瞧着他那自信模样,朱高煦也笑道:“好好好,这话你自己说的,日后莫要后悔。”
“壑儿不会后悔的。”朱瞻壑应下,然后又四下张望着:“奶奶呢?”
“你这记性……”朱高煦捏捏他的脸:“刚才才告诉你,你奶奶已经睡下,让你声音小些,莫要吵醒她,现在却又忘了。”
“我没听到。”朱瞻壑诡辩着,同时从朱高煦怀里跳下。
“爹,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啊?”
“再等一个时辰吧,你若是饿了,便先去春和殿寻你娘亲先吃顿饭。”
朱高煦看着朱瞻壑一边询问,一边踮起脚将桌上短弓拿回手里的模样,满意的回答着他。
“那我出去射箭等您一起吃饭。”
朱瞻壑笑着小跑出华盖殿,亦失哈本来想追,朱高煦见状却示意他先留下。
见状,亦失哈让两名太监跟上朱瞻壑,自己则是留了下来。
待朱瞻壑和太监离去,朱高煦才开口询问道:“西番之地的驿道修建如何,情况如何?”
“中线已经从松潘修到了德格,南线和北线因为人口稀少,进度缓慢。”
亦失哈解释着青藏驿道的情况,朱高煦闻言颔首询问道:“侯显眼下常驻喇萨,西番之地的情况,让他多加注意。”
“一旦有土司想要叛乱,不用考虑,直接镇压。”
如果时机没到,朱高煦都想把西番之地的所有土司给拔除,毕竟他对西番之地的土司并无好感。
如果说西南土司还知道让马儿跑,得照顾好马儿,那西番土司对治下百姓和农奴,就只能说活着就行。
“说起土司这件事,奴婢得向您汇报一件事。”
亦失哈小心翼翼的开口,朱高煦闻言皱眉:“说。”
“丽江木氏在三塘和昌都一带发现了不少金银矿,因此弄了不少莫须有的罪名给一些土司,随后出兵镇压,您看这件事是否需要管一管……”
亦失哈将发生在朵甘南部地区的事情进行汇报,朱高煦听后却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
“告诉木土,所有叛乱土司经过镇压后,治下农奴都要登记造册,田亩也要记入《鱼鳞图册》之中。”
显然,朱高煦并不想管理木土的所作所为,毕竟木土是云南三大土司中第一个坚定站在大明一方的土司,况且当年明军挺进云南时,木氏也做足了让步,让出了不少土地。
正因如此,朱元璋才会准许木氏向西番开拓。
如今到了永乐年间木氏越强大,反倒是对大明越有好处。
如果他们实力足够,能把朵甘之地的土司尽数镇压,那朱高煦反倒需要拍手叫好。
“是,木土也十分识趣,前几日给朝廷捐了二百余两黄金。”
亦失哈点头回应,朱高煦见状也满意道:“让他不要有负担,做好份内事就行了。”
“对了……”朱高煦想到了南边的事情,询问道:
“前几日大古剌宣慰司给朝廷送来加急,说下西洋舰队已经抵达大古剌(仰光),并在当地修建官场和海港,期间大古剌配合有功,你起草旨意,给大古剌宣慰使罗娑陀利赏赐些东西。”
“是……”亦失哈行礼回应,朱高煦颔首后便低头继续处理奏疏,很快殿内渐渐安静下来……
第367章 调停诸国
“叮铃…叮铃……”“呜呜呜——”
海港,作为后世世界贸易的重要门户之一,这个时代的它并不能产生多大的价值,因为拥有海港对于一些没有支柱性产业的国家来说只会导致国家对外来商品过于依赖。
不过,如果是类似大明这样的宗主国,那依赖起来似乎也没有太大的负担,起码在东亚和东南亚是这样的。
当清晨的钟声和号角声响起的时候,大古剌那崭新的码头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
海港的码头上,几艘大船缓缓进入港口,缆绳扬起,水花四溅,海水泛着耀眼的光芒。
一网一网的鱼被拉拽上岸,每艘船所带来的鱼获都有上万斤。
这些鱼被穿着当地服饰的百姓处理,然后用昂贵的盐炮制为咸鱼,最后挂起来晾晒。
在码头的一侧,由于政策的放开,以往只能穿粗布麻衣的商人也换上了绢衣。
一个月前,他们跟随下西洋的舰队进入了东小西洋,并在访问了亚齐国后北上,来到了大明的大古剌宣慰司,在这里开始贸易一些价值不算高的货物。
在他们的来来往往中,大古剌码头变得更加热闹,而这一幕都被不远处一座哨塔上的众人看在了眼里。
“我说过,朝廷带给你们的,只会是文明与知识、繁荣,你觉得呢?”
三丈高的水泥哨塔上,当身穿白色圆领袍的郑和转身询问一个穿着大明从二品武官官袍,却一副本地人长相的人时,这人也连忙开口,并经一旁的四夷馆官员翻译道:
“我很早便仰慕天朝,所以才会主动朝贡朝廷,如今能成为朝廷的官员,得到朝廷的庇护,是我梦寐以求的愿望。”
“如今能招待天使,得到天兵驻扎庇护,更是我梦中才敢奢望的东西。”
“只要大古剌还存在一天,那大古剌就始终是朝廷的臣子。”
这位口中不断赞扬大明朝的,便是大古剌宣慰使司的宣慰使罗娑陀利。
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勃固王国的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