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驱赶牛车跟过去,刘全却拦住他道:“你自己照顾弟弟妹妹吧,这些有大人忙。”
尽管没有过多说什么,但刘全还是比较照顾陆愈他们这群养济院走出孤儿的。
整整一个时辰,刘全指挥着其余十六户的二十几个青壮年,将三百多袋水泥装上了牛车上。
待做完了一切,城门这里的近千移民也饿的饥肠辘辘。
好在时辰也到了黄昏,众人被安排进入移民临时居住的营地里,并在这里吃上了一顿热乎的大锅饭。
饭菜并不丰盛,不过就是一碗米饭加菜汤,配着些咸菜罢了。
虽说并不丰盛,但对于在海上吃了一个月冷饭的众人来说,却已经是这一个月来吃过最满意的饭菜了。
短暂的一夜休整过后,翌日清晨,伴随着营地的敲锣打鼓声,近千移民开始先后起床,并走出营地排队,穿过不算繁华却十分整洁的吕宋城街道,走出城门后向北方前进。
相比较昨日,今日的队伍显得十分“臃肿”。
百余头耕牛,还有近千名身材矮小瘦弱的土人拉拽板车,在一支五十人骑兵队伍的监督下,与这近千名移民向北走去。
队伍之中,陆愈在队伍走出吕宋城后打量四周。
在吕宋城外,耕地延绵十余里,河流纵横交错,许多光着膀子的百姓都在播种粮食,即便是那种不种地的人也能看出这块土地的肥沃。
城外的道路虽然只是夯土路,却建设的四通八达,每隔几里便有一个村寨。
由于布置的太远,所以许多耕地突然便会与荒地接壤,走着走着便又看到前方出现一块面积不小的耕地。
在吕宋城四周坐落着大大小小数十个村子,他们有的人数多达数百人,有的只有几十人。
一整天的时间,陆愈他们的队伍并没有减少,因为他们还没有到达此刻吕宋城的最外围。
简单在野外扎了个营,休息了一夜后,翌日他们再度踏上前路,直至午后,他们的队伍开始分开,有的沿着辅路前往其它方向,有的则是继续走官道向北方而去。
在这一路向北的路上,到处都是人腰高的野草,听刘全说,每年宣慰司的军队都会放火将这些野草焚毁,但由于降雨很大,所以来年它们便又会郁郁葱葱。
就像平原上偶尔出现的那些树林一样,明明已经被大火焚毁多次,可雨季过后,它们又能生根发芽,冒出点点绿色。
“好了,我们走辅道去东河屯,从这里走进去差不多三里地就能到。”
前进路上,拿着一面“朙”字旌旗的刘全突然停下,对身后的陆愈等人交代起来。
众人看向了依旧走官道向北的另外几支队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们等了许久,直到后方的人跟上,刘全开始带着他们向那前不久才被焚毁过的辅道走去。
兴许是来了移民,因此这里的野草都被人给焚毁,方圆数里的地上是堆积厚实的草木灰。
望着这些草木灰,队伍中许多经验老道的农民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两广与福建自然有许多森林,然而对于生活在沿海的百姓来说,沿海的森林早已经被砍伐殆尽,哪怕他们想放火烧山来获得草木灰,也需要向北走上百里,深入山区之后才有可能获得。
但在这里,瞧着那些堆积厚实的草木灰,所有人都不由觉得前方道路明亮了几分。
他们在堆积满草木灰的荒地中央走过,刘全边走还边交代道:
“等你们修建了房屋,彻底安顿下来之后,我们需要修建水渠,挖掘土壑,将这条道路夯实,然后才是开荒。”
在他说话间,前方出现了一个矗立在荒地上的混凝土石堡。
见到刘全他们到来,石堡的门被打开,穿着鸳鸯战袄的队伍走出石堡,安静等待着刘全他们抵达。
在石堡一旁,一条两丈宽的小河缓缓向南流动,远方依稀还能看到山脉,距离似乎不算太远。
刘全这行人,名义上的移民只有八十二人,但对队伍中还有七十一名战俘奴隶。
这些奴隶只要为移民劳作三年,便能获得“白籍”,而所谓白籍便是拥有合法身份的土人。
他们可以在乡镇和汉人一起开荒耕种,也可以进入吕宋城打工谋生,但大多数还是在三年的开荒生活后选择前往其它村子开荒耕种自己的田地。
“东河屯小旗官王尧。”
“东河屯里长刘全。”
来到石堡前,王尧与刘全互报家门,随后简单沟通了一下移民安家的问题。
在他们交流时,陆愈等人也抬头看着这高两丈,东西宽十余步的混凝土石堡。
就这个石堡的体量来说,生活百来人绝不是什么问题,不过移民显然不可能有入住其中的资格。
不多时,待刘全和王尧交流结束,刘全也开始指挥众人在石堡南边,距离石堡不足二十步的地方开始分家。
虽然是开荒,但对于分家这种事情,却也不是随意选地址就可以分下去的,因为东河屯不远处的山中有土人,因此他们的房屋都不能单独建设,必须紧邻其它邻居。
“每家占地一亩,来几个男人跟着我用皮尺丈量,撒石灰粉。”
“其他的人,跟随王小旗卸货,留人看守后,带着牛车与奴隶去东北边的山边砍伐树木,拾取柴火,所有树木和柴火统一分配。”
“女人和孩子留下来,在撒过石灰粉的地方用锄头挖掘土壑!”
刘全看上去很有经验,很快便规划了这支一百多人的队伍,并将陆愈选来拉皮尺。
当他丈量出土地,拉好了皮尺后,刘全便会亲自动手撒石灰,而跟在他身后的妇女们便会按照刘全的要求,挖掘出两尺深的土壑。
掺杂着草木灰的泥土都堆在了旁边,从午后到黄昏,随着八十七家的地址被规划并挖掘出土壑,刘全开始给众人分配各自的门户。
陆愈一家比较幸运,分配到了紧邻石堡的一处土地。
“好了,明日开始,你们各家妇孺掘出各家的地基,男人每日上午跟着我去河边拉河石,下午去树林砍伐木料。”
“今夜就这样,你们各自把帐篷搭在自家门户上。”
刘全说罢,便用当地土人的语言,指挥着那些土人去自己的地址上居住。
日后的这群土人,大多是要生活在一个院子里,并且都得接受统一管理。
一旦有土人做出违背《开荒律》的事情,其它土人若是检举还有一条活路,若是包庇便要遭到镇压了。
虽然石堡内明军只有十二人,但他们穿戴甲胄后想要击败这七十多名土人简直易如反掌,更别说官道上每个十里还有驿站,而驿站还驻扎有随时支援四方的百户兵力了。
搭好帐篷,将牛车上的粮食和农具、食盐转移到帐篷内后,陆愈便与自家弟弟妹妹们开始了休息,至于耕牛则是被王尧他们带到了石堡内圈养,只有等陆愈他们的屋舍修建好才会放出给他们。
“大哥,你说我们三年能开出多少亩耕地啊。”
躺在帐篷内,一名十二三的少年郎询问陆愈,陆愈也不太清楚,但还是根据他此前在养济院听说的情况说道:
“我们家就我和你,还有王垚他们三个有点力气开荒,不过我们有耕牛,想来三年时间还是能开垦出二十亩耕地吧。”
“够吃吗?”少年郎面露忧虑,陆愈也吃不准:
“如果这地方和刘里长说的一样,每亩地头年就能产出八斗粮,来年一石,三年一石半的话,那应该够我们吃了。”
说这话时,陆愈看了看自己的十个弟弟妹妹,毫无疑问他们之中大半都是负担,但既然是一个养济院走出来的,他自然不会抛下他们。
想到这里,陆愈攥紧了拳头:“来都来了,加油干吧!”
第394章 药石难医
“淅淅沥沥……”清晨,随着太阳升起,一桶又一桶的水声在冒出绿草的平原上响起。
在这一片绿意中,一个围绕着石堡正在兴建的村子无疑显得十分突兀。
当下已经是二月中旬,伴随着一个月的劳作,曾经的一片白地上已经出现了一道道由河沙河石垒砌而成的水泥院墙。
八十八个院子矗立在石堡外,石堡上猎猎作响的“朙”字旌旗迎风招展,向四方土人宣示着这块土地的主权。
石堡外,各家各户都开始起床干活。
女人们前往村外挖掘土壑,男人们则是在家用村子干道上各家各户门口堆积的河沙与河石准备混入水泥来修建屋舍。
有的人家人多,主屋已经修建好了,就差上梁封顶。
有的人家少,先把耳屋给盖起休息,然后才慢慢盖主屋与后院的牛马猪圈。
陆愈家毫无疑问不属于两者,因为他们虽然人多,但都是小孩,力气不算大,因为他们到现在还住在帐篷里。
瞧他们可怜,刘全便鲜少叫他们家中人跟随集体去挖掘排水渠与土壑。
毕竟都是孤儿,倒也没谁嚼他们舌根。
“大哥,给!”
地上,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将混合好的混凝土装在木桶里递给了陆愈,陆愈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接过木桶,熟练的将混凝土倒进插在地基里的木板内。
木板严丝合缝,有两尺插在土里,一丈冒出外头。
由于水泥不足,因此这些混凝土以河沙、碎石居多,强度不算太高,因此需要在关键的地方依托木头框架建造。
“如果有砖就好了……”
其中一個少年郎感叹,陆愈闻言点了点头,却又摇头道:“那东西很贵,我问过刘里长了,每块砖三文,我们可用不起。”
说着,陆愈继续修建自己的房屋,虽说这种强度的混凝土不行,但也总比夯土坯实的夯土墙牢靠多了。
如今他们已经浇灌出了主屋的墙壁,只等明日架好屋顶的木板就能封顶了。
想到这里,陆愈干劲十足,而这时屋外也传来了嘈杂声。
陆家的院门被推开,拿着文册的刘全带着几名男人站在门口,对正在干活的陆愈道:
“吕宋城发来了瓦片,每户一千,带你兄弟来搬。”
“是!”听到居然还有免费的瓦片领,陆愈立马从梯子上跳了下来,带着能干体力活的几个小兄弟将瓦片给一摞摞的搬入了院中。
瞧着他们院子内的情况,刘全点了点头道:“不要擅自改动院内的排水口等东西,以免麻烦了众人。”
“是,多谢里长大人!”陆愈感激的作揖,刘全倒是没说什么,点过头后便转身离去了。
对于他来说,只要东河屯能以最快的速度建设起来,那他也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申请吕宋城考核,检查无误后便可以将东河屯交给下一任里长,带着甲等的考核成绩返回吕宋,继续等待属于他的下一个移民队伍了。
在海外,吏员们除了基本的俸禄外,还有考核功绩的补贴。
甲等补贴十贯,乙等五贯,丙等合格不补贴,丁等记过,凡记过三次,剥夺吏员身份。
正常来说,带出一个移民队伍需要一年时间,这一年时间基本上就能让整个队伍拥有房屋,修建起最基本的水利水渠,并达到人均两亩的开荒情况。
只要能达到这些要求,便可以获得甲等考核,拿到数量不菲的十贯补贴。
十贯钱,足够刘全在老家购置两亩耕地了,如此干上十年时间,算上基本的俸禄,他哪怕没有了吏员身份,也能回家过上一个小地主的生活。
今年他已经二十有五,并且连续在吕宋拿了三年甲等成绩了。
能拿到这样的成绩,也和他用心出力的关系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