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朱高煦身旁的亦失哈也脸色不好看,只觉得李英未免有些太冲动了。
不仅是他,就连朱高煦也同样觉得。
大明在朵甘、乌斯藏的兵力已经降低至六千人,如果喇萨的两千人全军覆没,那再想培养两千人驻扎喇萨可是需要好几年心力的。
想到这里,朱高煦就不由得火大。
当然,他更担心的是乌斯藏都司两千兵马战败后,燧发枪被缴获,故而影响到其它地方。
“传旨,令朵甘都司刘昭领兵二千前往喇萨,并打探消息,伺机策应李英回师。”
朱高煦只能亡羊补牢,毕竟在他看来,阿里地区在这个时代的战略价值并不大,等几十年过去,如果大明的科技有进步,届时再向阿里地区进发也不迟。
李英的贸然行动,打乱了他在西番之地的布局和计划。
想到这里,朱高煦就略微有些烦躁。
好在他养气功夫不错,稍微舒缓了情绪后,他便继续沉下心来处理奏疏了。
与此同时,一道脚步声也从殿外传来。
“陛下,太子殿下回来了。”
班值太监突然开口,朱高煦手中朱笔一顿,抬头道:“宣他进来。”
“宣太子入殿!”
班值太监唱礼,呼吸间便见一道身影走入武英殿内。
“儿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熟悉的声音响起,朱高煦一直看着殿门口,故此把他看了个清楚。
他放下朱笔起身走到朱瞻壑身前,将他扶起来的同时上下打量。
朱瞻壑五尺九寸(188cm)的身长放在这个时代,宛若小巨人般,便是比起朱高煦也只矮了两寸。
他身上多了不少肉,整个人看上去结实不少,皮肤黢黑,但十分健康。
“不错不错,看样子在燕然都司学到了不少东西。”
朱高煦满意开口,朱瞻壑却咧嘴笑道:“这两年那些胡人假装乖顺,实则每日打探我们虚实,儿臣每日巡哨都与他们缠斗,虽不动手,但也打探了不少虚实。”
“些许胡虏,不足为虑。”朱高煦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大明在他手中,毫不畏惧任何一方势力。
“这么说,您是知道那些胡人的消息了?”朱瞻壑眼前放光,他毕竟官职太低,许多事情没人敢告诉他。
王戎虽然会与他说,但王戎自己也不太清楚西厂和锦衣卫的情报刺探。
见朱瞻壑嗅觉灵敏,朱高煦颔首示意他跟上,一边向自己的位置走去,一边开口说道:
“那阿力台有反骨,却无实力,故此想要拉拢太平、把秃孛罗、马哈木等人结盟来对付朝廷。”
“他想的倒是很好,却不想想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和朝廷对抗的。”
“他与马哈木的勾结,岁初便有人借着朝贡来告诉我了。”
“是把秃孛罗的部众?”朱瞻壑每日看报纸,虽说报纸送往漠北不容易,但《大明报》这种一年只刊发四次的季度报纸还是必看的。
今年岁初只有把秃孛罗遣使上贡,故此他才能想到是把秃孛罗传来的消息。
“把秃孛罗胆小怕事,向来只会依附强者。”
朱高煦坐下,双手放在扶手上,靠着椅子说道:
“瓦剌与鞑靼结盟虽说有近十万骑兵,可终归是较大的鸡蛋。”
“你这次南下,应该见到正在修建的漠北铁路了吧?”
“见到了。”朱瞻壑点头:“如今已经修出七十余里,按照这样的进度,四年内修通没有问题。”
“没错,就是四年。”朱高煦颔首,脸上带着几分骄傲:
“以往胡虏屡屡无法灭绝,无非就是依仗我军后勤无力,无法深入追击罢了。”
“现如今我将铁路修抵海喇儿,甚至步步向着燕然城逼近。”
“依托铁路,江南的物资最多一个半月就能运抵海喇儿城,省下了数百万民夫的人力。”
“若不是从松原至鹤城无法修建铁路,江南的物资甚至只需要一个月就能运抵海喇儿城。”
“有了铁路与恼温江做支撑,每年从江南抽调二三百万粮食前往漠北轻而易举。”
“接下来,我们可以一边打,一边修铁路,凡是铁路所经过之地,必是我汉人的疆土,凡日月所照耀之土地,必为我汉人之草场良田。”
朱高煦摸着自己的八字胡,语气略带几分骄傲,朱瞻壑听着也心神澎湃,难掩激动。
“若是能将漠北纳入国朝疆域,那父亲便是我汉家第一在漠北开辟郡县之人。”
朱瞻壑这话很悦耳,朱高煦也轻笑道:“日后是海洋的时代,若不是担心日后的儿孙无法对付漠北,我也不会如此劳心费力的修建铁路,迁徙人口前往。”
“我将土地打下来,治理好,后世的儿孙只管好好管理税收就行,其余的就不用他们多虑了。”“当然,即便我将漠北收入囊中,这也并非代表朝廷就没有外敌了。”
“西边还有数以百万,乃至千万的蒙古人,他们未必不会卷土重来,故此你日后若是即位,也不能掉以轻心。”
“儿臣知晓,请父亲放心。”朱瞻壑肃穆作揖,朱高煦也颔首道:
“你这次南下,先在京城好好休息,陪陪你爷爷,等明年元宵过后再南下去云南。”
“陇川那边,等到明年元宵过后就会开始铁路的修建,只可惜当地地形复杂,不能联通昆明,若是可以,那便省去朝廷许多事情了。”
朱高煦略带惋惜,朱瞻壑也颔首道:“儿臣届时去看看当地的情况,事后会与父亲您书信的。”
“嗯,你先去忙吧,对了,去大明宫了没有?”朱高煦不免提醒朱瞻壑,毕竟他有时候事务忙,朱棣一个人在大明宫也甚是无聊。
如果不是自己承诺了会让他率兵北征,兴许朱棣恨不得天天叫自己去大明宫与他说话。
“去过了,爷爷让我来问问您,北征该不会推迟吧?”
朱瞻壑露出笑脸,不等朱高煦回答,便率先说道:“我与爷爷说不会的,现在国库可是十分充盈。”
“嗯,你知道就行。”朱高煦摸摸八字胡,嘴角挂着笑意:
“我正值鼎盛,所欠的帐会自己还,等到你即位的时候,我自然给你留下充盈的府库,你儿子即位的时候,你也要这么做。”
“切忌,为君者不能穷兵黩武,理当王霸道杂之,军政与经济一把抓。”
“先有枪杆子,才能弄来钱袋子。”
朱高煦丝毫不避讳这些,他的身体他知道,好得很。
“儿臣受教。”朱瞻壑作揖表示受教,随后才开口道:“那儿臣就去见娘亲和圻弟他们了。”
“去吧!”朱高煦一挥手,手也下一刻抓住了朱笔,准备好好理政。
朱瞻壑见状,心底不免唏嘘。
虽说自家父亲光看外表似乎才三十二三,但实际上他也是四十二岁的不惑之年了。
自己这次南下理政结束,若是能回来帮帮他,那便也算尽孝心了。
思绪间,朱瞻壑退出了武英殿。
瞧着他退出的背影,朱高煦也隐隐有满意之色。
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含着笑意的亦失哈躬身对朱高煦道:
“殿下看样子接触到了不少东西,比较之前圆滑不少。”
“算是件好事,这庙堂不够圆滑是待不下去的,太刚正的人只能是臣子,若是君王,那便是天下的灾难了。”
朱高煦低着头处理着奏疏,随后回答了亦失哈后,便全身心投入了其中。
如今的大明疆域广大,政务也繁杂,加上驻诸国的礼部属国馆也有政务,故此即便他下放了不少权力,但奏疏依旧日渐增加。
好在他才四十二岁,心力还能跟得上。
如此想着,他也渐渐从李英擅自出兵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兴许是他不再想李英的事情,故此这件事情也被他面前那堆繁重的给压到了深处。
相较于他的繁忙,此刻的李英却是激动地无以复加。
“杀!!”
“啪啪啪啪——”
同样是九月中旬,在北京还沉浸在晚秋的时候,青藏高原的阿里地区却已经进入初冬。
零下的天气加上高原气候,兴许只有常年生活在这片高原的人才能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艰苦作战。
在雪山作为背景的河谷中,此刻正爆发着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数千身穿怪异甲胄的军队正在被不足千余骑兵追杀,战马的马蹄沉重践踏在倒下的尸体上,耳边的响声络绎不绝,偶尔还能听到打火失败的扳机声。
“跳梁者必诛!”
近千骑兵一手持马枪,一手持短锤,他们在溃乱的乱兵之中横冲直撞,将数千克什米尔王朝的军队蹂躏的精神崩溃。
他们的国王宰因已经溃逃,留下他们这群步兵被明军戏耍诛杀。
整整一个时辰后,这片河谷除了身穿明亮扎甲,手持马枪的明军骑兵外,便再无任何人。
“杀的痛快!”
李英咧嘴笑着,同时对身后吩咐道:“记一下斩获,虽然朝廷不一定给赏银,但记下毕竟有个盼头。”
“另外让俄力思军民元帅府的思若满剌征募两千人,把这些东西作为战利品给我运往喇萨。”
李英如此说着,他麾下的武官也按照他的吩咐进行操作。
不多时,随着打扫战场结束,他们将数千具尸体丢入河中,带着一车车甲胄和兵器向着古格的国都象雄踏上归途。
半天后,他们沿着河流来到了象雄城,而这里似乎已经经过了战火摧残。
象雄城建立在一座土质的山头上,东西宽一里,南北深二里,其城北面是象泉河,地形较为开阔;其余东、南、西三面则是群山环抱,形成天然屏障。
象雄城建筑物依山叠砌,逶迤而上,从地面直到山颠,层层叠叠,组成一组雄伟的建筑,整体落差足有百丈。
整个城池的建筑分为王宫区、居民区、寺庙区、宗政府和防御工程设施。
其中王宫占据山头,寺庙位于东北向的缓坡上,居民区主要分布在北部、西北部山麓和山坡上,而防御工程设施组织在各区之间,建筑群功能分区明确。
这组建筑群,背山面水,占据有利地形,充分考虑了战争的因素和防御的功能要求。
正因这里足够险要,他们才抵挡了足够长的时间,撑到了李英率军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