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朝廷如果早几年在江南推行新政,你这脾气早就被磨平了。”
陆愈端起茶试探性抿了一口,确定不烫后才慢慢细品起来。
于谦没有回话,只是低头煎茶。
今日是正旦,便是他这种大忙人,也能在这一日好好休息一天。
“这报纸上说,朝廷准备修建好几条铁路,其中也包括了陇川的那三百多里铁路。”
“这些铁路耗费上千万贯,想来都是发行国债获得的钱粮。”
“这是件好事,如果陇川与我们的气候相差不大,如果陇川可以做成这件事,我们也可以效仿他们来种植一些经济作物。”
“比起他们,我们的优势更明显,澜沧江就在我们身旁,完全可以好好利用。”
“老挝土司虽然贫困,但甘孛智、占城、暹罗都有一定的实力。”
“操作得好,车里府二十余万百姓的生计就不用全赖耕地之上了。”
陆愈的话很是悦耳,于谦却一句不回应,他就是这样的脾气。
瞧着他,陆愈也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
在他摇头的同时,一名青年走入了书房之中,对二人作揖。
“大哥,廷益兄!”
二人闻言向他看去,却发现是自家弟弟陆浑出现在了衙门。
“大哥,你的俸禄我已经拿到了,廷益兄的俸禄得自己去领。”
陆浑倒是没有避开于谦,看得出他与于谦关系也十分不错。
从陆浑手中接过一吊面额百文的银币,陆愈也不嫌弃什么,直接将其收了起来。
经过二十多年的金银流入,加上大明银行的开办,现在的官员俸禄都是发现钱。
作为正四品的车里府知府,陆愈的俸禄是每月十二贯,每年一百四十四贯。
此外,由于是偏远之地,年末还会多发两个月的俸禄,故此全年下来他能到手一百六十八贯钱。
若是陆愈愿意贪腐,一百六十八贯,也不过就是他稍微盘剥就能得到的东西。不过这么对比,并非说这笔钱很少,反而该说略多。
一百六十八贯,这钱足够在江南买十亩地,亦或者在南京或北京购置一套占地五亩的四进出宅子了。
若是拿来买粮食和鸡鸭鱼肉则是根本就吃不完,毕竟算下来,陆愈的俸禄是每日四百六十文。
相比较辛辛苦苦劳作一日也不过十几二十文的偏远地区百姓,陆愈的俸禄不可谓不高。
哪怕是只有正六品的于谦,每年俸禄也有五十贯,每日俸禄一百三十多文。
比起那些贪腐的家伙,他们手里的俸禄少得可怜,但比起普通百姓,他们的日子可就十分滋润了。
尽管朱高煦说过,每任皇帝登基都会提高官员一成俸禄,但实际上有的时候不止提高了一成。
例如洪熙年间内地的正六品官员俸禄四十贯,折米为一百三十石,而洪武年间正六品官员俸禄不过一百石。
洪熙年间的正六品官员俸禄,比洪武年间高出了近三成。
于谦的五十贯年俸,别说养家,就是再养一个小妾都毫无问题。
“好了,我也领俸禄去了。”
毕竟是新年,于谦也不太想在陆愈这里逗留太久,他也有自己的家人需要照顾。
领了俸禄,然后好好回家享受这一日的休息才是他想做的事情。
“慢走,我便不送了。”
陆愈轻笑,于谦也懒得理会,径直走出了书房。
在他走后,陆愈的笑容才慢慢舒缓,瞧着他的背影摇头道:
“这厮若是能在车里当一辈子御史也不错,就他这个性子,去到内地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叹气一声,陆愈便与弟弟讨论起了在昆明就读中学的事情。
与此同时,距离此地数百里外的陇川府也开始刊登起了招募工人的消息。
“号外号外!《陇川月报》有消息,陇川铁路不日即将修建,元宵节后开始募工,每日工价四十文,先到先入选,报名地点在报纸上!”
“我要一份!”
“我也来一份!”
“我要一份!”
南甸县街头,随着几个人在街上叫卖,不多时他们身上的报纸便被人抢购一空。
拿着几十文钱,他们兴高采烈的前往了县内的报社继续购买报纸。
在一处酒楼里,江淮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不免浮出笑容。
“这条铁路,终于要开始修建了……”
从他身旁走出,张渤海脸上也挂着笑意:“有了这条铁路,陇川百姓的日子就舒服了。”
“只可惜,我们这里不能通往昆明府,不然……唉!”
张渤海还在想着所谓的铁路,江淮闻言则是苦笑摇摇头。
他比张渤海要看得开,既然工部说修不了,那就不修就行了,陇川的百姓能过得好,那他这个陇川知府也就有真功实绩了。
“文清,有消息来了!”
在江淮与张渤海聊着天的时候,身着吏员常服的高观拿着一份加急走上了酒楼的三楼。
江淮见状,表情立马由松散变得凝重,上前接过加急将其打开。
高观与张渤海见状,当即侧过身去,没有打探加急的消息。
看完加急,江淮并没有因为朱瞻壑即将到来的消息高兴,反而是头疼。
除了这件事外他更头疼的是徐硕被调走这件事情,要知道徐硕对陇川的支持力度很大,他被调走,无疑对对陇川带来打击。
还好继任的人是赵轨,他与徐硕的交情很深,并且很支持发展陇川的铁路。
加急中,赵轨让江淮放心,并声称陇川铁路就是云南的咽喉,只要陇川铁路开通,那昆明、大理等府的物资就可以走几百里陆路前往南甸,随后用陇川铁路输送商品前往西洋。
数百里山路,与前往交趾、长江的路程差不多,困难程度也差不多。
与其和江南做生意,不如直接省去江南这个中间商,直接由云南布政司与西洋沟通。
此外,朝廷已经批准开设云南市舶司,市舶司驻地为蛮莫县,等铁路竣工就开始运营。
“太好了……”
瞧着赵轨给自己的承诺,江淮总算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一想到朱瞻壑要来云南,心里还是不免紧张起来。
与此同时,酒楼下也出现了几名骑马而来,身穿鸳鸯战袄的骑兵。
瞧见他们,江淮便知道他们是来寻自己的,因此连忙走下酒楼。
两方在二楼碰到,而他们也熟悉江淮,所以没有拖泥带水,直接作揖道:“江知府,伯爷让把这封信交给您。”
“好!”接过信,江淮对二人作揖表示感谢送信,高观见状则是笑着将手搭在两名兵卒的肩膀上,搂着他们下楼去了。
给人打点什么的,让江淮和张渤海出面有点有失尊贵,还是他这个吏员来做比较好。
在高观他们走后,江淮他们回到了三层的雅间之中。
拆开信件,内里内容无非就是宫里有了旨意,敕令云南兵马清剿境内所有土寇匪患。
显然,这与朱瞻壑的到来有关,而江淮并不觉得奇怪。
“我们这次,恐怕有些麻烦了。”
江淮不好与张渤海说朱瞻壑的真实身份,所以只能说道:“武定侯府的一位勋贵子弟要来我们这里担任吏员。”
“武定侯府?”张渤海略皱眉头,思考了片刻才继续道:“就是当今皇后殿下的娘家?”
“对!”江淮点了点头,并不觉得张渤海轻视武定侯府。
自郭英病逝,武定侯府便陷入了后继无人的局面,不仅仅是他们,许多洪武年间的勋府都在陷入这种局面。
说到底,随着明军编制从二百多万卫所兵缩减到如今七十万战兵,与之减少的不仅仅是兵员,还有官职。
在官职紧缺,外部压力依旧很大的情况下,军队采取的自然是能者上,庸者下的竞争制度。
许多洪武年间的开国勋府虽然祖辈厉害,但并不代表子孙就厉害。
开国那么多公侯伯爵,现如今以二代身份还活跃的,也只有曹国公李景隆、黔国公沐春,以及颖国公傅让、广南伯傅茂了。
至于三代,当下也没听说有什么出色的三代冒出头来。
武定侯府除了一个郭镛外,其余人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而郭镛这种能力的人在六军都督府多如过江之鲤。
“毕竟是陛下的亲戚,清剿山寇匪盗也算正常。”
张渤海没有往其他方面想,毕竟谁会相信皇帝把太子派到西南边陲之地?
哪怕往前数两千年,皇帝和诸侯王也仅仅只是派子嗣前往北边,亦或者在长江两岸罢了。
如果不是江淮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总之,到时候我会安排他的。”
江淮倍感头疼,交代了一句话后,便准备等朱瞻壑来到后,由高观带着他治理一下地方。
以他对朱瞻壑的了解,朱瞻壑应该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如果真的闹出事情,那很有可能是和贪官污吏大打出手。
尽管江淮对自己治下的陇川有自信,但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唉,回家吧。”
摇摇头,江淮却也没了喝酒的心思,只想着回家好好想想应该如何在保护朱瞻壑的情况下,让朱瞻壑了解西南民情。
不同于他的烦恼,此时的朱瞻壑还在为半个月后的远行而高兴。
“爷爷,届时孙儿回来,便好好与您说说那滇西之地的风采!”
大明宫里,一场家宴在这里举办着,养心殿内坐着十数人,基本都是朱高煦的子嗣。
四十三岁的他已经育有九子六女,好在他记忆力比较好,加上他知道李世民、朱棣在历史上犯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