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個太守阁内有一百多名教习,两千多名学子,而这已经是足利义嗣所能培养最大数量的脱产学生了。
现在他想要的先生,无非就是大明中学的教习罢了。
这些中学教习每年俸禄高达五十贯,并且严禁离开学校区域,足利义嗣想下手也很困难。
正因如此,他才想获得朱高煦的批准,聘请一些教习前往日本。
不过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朱高煦很清楚自己治下的这些藩属国是个什么鸟样子,更清楚他们对大明的复杂心理。
中学涉及的知识太多,朱高煦用军事化管理中学,就是为了延缓中学知识扩散的速度。
仅凭三言两语就想获得自己编撰的教材,这个足利义嗣还真是异想天开。
“好了,还有事吗?”
朱高煦询问足利义嗣,足利义嗣眼看自己被拒绝,也不敢继续再提要求,连忙跪下叩首示意没事了。
“没事就退下吧。”
摆摆手,朱高煦便低头处理起了奏疏。
足利义嗣灰溜溜的再亦失哈的指引下离开了武英殿,而朱高煦也在他走后将朱笔丢在了桌上:“倭人反复,甚是卑贱。”
“陛下所言甚是。”亦失哈作揖行礼,朱高煦闻言轻哼道:
“这是这些天以来,第几个来求先生的藩国?”
“第十八个…”亦失哈给出回答,朱高煦闻言颔首,却并不在意。
以大明的体量,只有大明吃肉,藩属国喝汤的结果,绝不可能出现英法西班牙那种多家吃肉的情况。
想到这里,朱高煦询问道:“东洲三国这些日子走访了两京后,有没有什么变化。”
“更为谦卑了,不过那南国的国主还是有些仇视朝廷。”亦失哈说着,朱高煦也不以为意道:
“既然仇视,那就送他去见他父亲,大明需要的是听话的南国。”
尽管有些残忍,但时代不管怎么变化,弱肉强食总归是不会变的。
他对南国只是文化渗透和资源摄取,欧洲那群人可是实打实的将他们差点亡族灭种。
一想起欧洲,朱高煦便询问道:“西厂在鲁迷国(奥斯曼)的渗透如何?”
面对询问,亦失哈脸上露出笑容:
“已经渗透进入了,鲁迷国也很早就知道了朝廷的存在,很乐意与我们贸易。”
“不过现在鲁迷国没有港口能与我们直接在小西洋做生意,只能通过米昔儿和白羊、黑羊的商道与我们贸易。”
“胡季为此还上了奏疏,认为鲁迷国日后为了与朝廷贸易,必然会与米昔儿、白羊、黑羊乃至帖木儿开战。”
胡季的判断还是挺准确的,奥斯曼确实在实力强大后与马穆鲁克开战了,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在十六世纪以前,世界的中心毫无疑问在中原,哪怕到了十六、十七乃至十八世纪,世界也是以东亚和欧洲作为两极。
直到进入十九世纪,欧洲才渐渐成为了世界中心,最终通过鸦片战争奠定了其世界中心的彻底性。
中原保持了上千年的海洋贸易顺差被打破,宗藩体系也被慢慢破坏殆尽。
这样的事情,只存在朱高煦一个人的脑中就足够。
“鲁迷都能知道朝廷,那更西方的国家肯定都会知道。”
朱高煦依照常理来判断道:“他们很有可能会知道昆仑宣慰司的事情,甚至可能知道了北洲和东洲的事情。”
“张纯、蒋贵得好好准备,另外昆仑宣慰司也得做好准备。”
“小西洋贸易可不是其它国家能随意加入进来的贸易体系,只有成为朝廷的藩臣,才能获得在这片海域航行的资格。”
给出指令后,朱高煦便低头处理起了手中的奏疏。
与此同时,偏殿门口的班值太监也唱礼道:“陛下,徐学士求见。”
“宣!”朱高煦回应一声,不过几个呼吸便见到徐硕带着两名官员走入偏殿内,他们手中各自拿着一托盘的奏疏。
虽然看上去吓人,但由于已经被处理过,所以朱高煦批阅起来也十分迅捷。
“陛下,这是吏科今年的评级奏疏,另外这是吏部根据吏科评级而上呈的奏疏,需要您亲阅批复。”
徐硕毕恭毕敬的作揖行礼,随后将两本奏疏率先呈给了朱高煦。
亦失哈接过后放在了桌上,朱高煦打开吏科的评级奏疏。
地方官员的功绩考核是由吏科评级,吏部拔擢或降职为流程,能被吏科写在奏疏上呈上来的,基本都是正七品以上官员的姓名,并且只有甲等和丁等会出现在这上面。
甲等代表可以拔擢,丁等则是降职或辞退。
朱高煦将奏疏打开后,上面以品级、功绩来排列。
今年得到甲等拔擢的官员大概一百余名,但被评为丁等,等待降职或辞退的官员却多达五百余人。
六百多个人背后写着他们的成绩和过去三年详细的功绩,翻看起来还是比较浪费时间的。朱高煦摆了摆手,没说话,但亦失哈却明了的点头,随后示意徐硕他们先出去理政。
从送走足利义嗣到看完吏科的奏疏,他整整花费了两个时辰,这还是他翻阅速度比较快的结果。
换做旁人,这一本奏疏起码就得看整整一天,或者两本奏疏对照来决定是否朱批同意。
朱高煦不用这么麻烦,因为他记忆力很好,宛若传说中的记忆照相机一般。
放下吏科的奏疏,朱高煦开始拿起吏部的奏疏翻阅。
此时已经是黄昏,亦失哈上前作揖道:“陛下,先用晚膳,然后回乾清宫休息再处理吧。”
朱高煦摇摇头,仔细看着吏部的奏疏,一边看一边交代道:“这件事情不能拖,得早早落实。”
“你让人随便做点送来,我在这里吃就行,另外给大学士们也送去一些。”
“是……”亦失哈无奈应下,朱高煦也拿起朱笔,仔细的在黄昏下翻看奏疏。
不多时,天色黑了下来,但烛光却让他可以好好处理奏疏。
在文册中,他发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例如江淮、陆愈、张渤海,还有于谦、邝埜、王直、石璞等历史上的名人。
以朱高煦的经历,他已经不会单纯的相信史书上的功过是非的,他可以采纳,但不会偏信。
现在的他只看能力和功绩,而这些人无疑再次证明了他们的能力。
对于他们,朱高煦没有太多犹豫便选择了朱批同意拔擢,剩下的一些人他则是挑灯直至夜半子时(23点)才朱笔批阅结束。
由于他不离开,殿阁的徐硕他们也不敢离开,所以一直等到他批阅奏疏结束并走出武英殿后,徐硕他们才各自松懈下来。
宫门已经关闭,他们只能在武英殿凑合一晚了。
翌日,沈国公王义难得穿上了武官的常服,与陈昶拿着两本奏疏前往了武英殿。
相比较文官的功绩还需要多方调查,武官的功绩就显得很容易盘查了。
大明两万多名武官,今年得到拔擢的有二千七百余人,其中需要朱高煦点头的是千户及以上的武官,而这类武官的武职通常十分稳定,所以需要他批阅的也不过一百多人。
坐在主位,朱高煦翻看着奏疏,殿内坐着的陈昶和王义则是假装很忙的打量殿内四周情况。
自上次他们为李察等人求情后,他们见到朱高煦便不自觉的会觉得愧疚尴尬。
用坐立不安来形容眼下的他们,再贴切不过了。
相比较他们,朱高煦的心思主要还是放在了军务上。
一百多名武官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在这其中朱高煦还是找到了几个比较醒目的人名。
“刘永诚、方政、朱勇、毛忠、曹义……”
瞧着这几个名字,朱高煦眼前一亮。
虽说他不会偏信史书,但这几个人名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熟悉的。
朱勇是朱能的儿子,这个朱高煦是知道的,不过朱勇虽勇,在历史却因为朱能去世太早而导致他没有专人调教,如果不是他带着骑兵在鹞儿岭惨败也先之手,朱祁镇即便被围也能凭借马力撤退。
当然,朱高煦不会把鹞儿岭惨败全怪在他头上,毕竟朱勇当时被朱祁镇所派太监节制,不救被伏太监,他也很难活着回到北京。
至于方政,他虽然不是特别出名,但朱高煦记得他的儿子方瑛。
方瑛年少出名,可以说参与了正统、景泰、天顺年间所有西南的战事,是明代中期为数不多以军功封侯的人。
剩下的毛忠和曹义,都是在正统年间比较出名的名将,也先兵分四路进攻大明,二人有效抵御并反击,同时曹义还在土木堡后驰援京城,战功不算显赫,但也足够了。
倒是最后的刘永诚,看到他名字的时候,朱高煦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记忆中的刘永诚是一个太监,并且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六朝太监。
在明代中后期的宦官心中,刘永诚与郑和地位崇高,刘永诚也被宦官们尊称为“刘马侯”。
朱高煦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他看了看,这上面记载的刘永诚战功确实不错,并且是北直隶人,靖难时投入军队作战。
“亦失哈,宫中有叫刘永诚的太监吗?”
朱高煦询问亦失哈,亦失哈摇摇头:“没听过。”
“嗯,知道了。”闻言,朱高煦也不再纠结,纷纷对这些人的拔擢批红。
做完这一切,朱高煦这才将目光投向坐立不安的王义和陈昶,二人在感受到目光的一瞬间也先后起身。
“处理完了,就这么办吧。”
朱高煦公事公办的说着,王义与陈昶闻言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作揖过后拿着奏疏退出了武英殿。
瞧着他们那落寞的背影,亦失哈不免难受道:“陛下……”
“打住”朱高煦不想讨论他与渤海将领以前的事情,亦失哈见状也只能闭上了嘴巴。
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六月二十日如期而至,整个北直隶都因为京城的阅兵典礼而热闹了起来。
在清晨的晨钟声里,北京的所有城门纷纷打开,而为了赶早的百姓们也鱼贯而出。
提前出城的军队已经在现场维持起了秩序,但他们低估了百姓看热闹的热情。
近二十万百姓涌上了阅兵台,除了诸国使臣阅兵的位置外,其余位置被抢占一空,说是人挤人、人坐人也不为过。
好在阅兵台的工程质量不错,不然这么多人一口气冲上来,这阅兵台恐怕会被一些震动给弄塌。
一个时辰的时间转瞬而逝,百姓们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增加护卫,从几个城门分别抽调!”
负责护卫整场安保工作的陈昶冷脸下令,将领们连忙调派兵马,将现场的安保工作加强。
大明门被控制,在近二十万军民的注视下,一辆辆华贵的四轮马车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