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一亿五千万贯,又会滋生出多少贪官污吏呢?”
“这样的局面下,殿下确实需要些廉洁之人来监督手下人。”
“虽说陛下不一定会对东宫下面的人动手,但一旦事发,对殿下失望却是必不可免的。”
陆愈做好分析,其中最后一句话让朱瞻壑警惕了起来。
他很清楚他能坐上太子位并非自己能力出众,而是自己是嫡长,且能够承袭自家父亲的思路进行治国。
倘若自己出现了问题,让自家父亲开始怀疑自己不合格,那自己这个位置恐怕就坐不稳了。
就老二的表现来看,他如果得到父亲的帮助,用不了几年就能与自己分庭抗礼。
“下面的事情,三位看着处理,若是有什么事情,我担着。”
朱瞻壑给出承诺,三人见状也朝他作揖行礼来回应。
今日的事情,四人能看清楚,别的人也自然能看清楚。
东长安街的一处院落中,换上常服的三杨坐在杨士奇家中正厅,讨论着今日国债的议题。
如江淮、陆愈等人一样,他们都看出了皇帝这是在钓鱼,而国债就是鱼饵,贪官污吏就是湖中大鱼。
三人讨论之后,杨荣便也开口道:“下面的人繁杂,真要管是管不住的,先保住最重要的几人为重。”
“来来回回,也不过就是那三板斧罢了。”杨溥评价道。
对此,杨荣与杨士奇二人也颔首表示同意。
就王回对各地官吏不论官职大小都查三服的手段来说,大明朝官场京察的下限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先盯好王回那边,另外让下面人变卖耕田宅院,好好收拾好自己的尾巴,接下来几年老实些。”
“若是露出尾巴遭了打,莫要怪我们未曾提醒他们。”
杨士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态度对于下面人确实不太在乎。
杨荣和杨溥脸色难看,但也没有办法。
面对朱高煦这种强权皇帝,别说他们,就是霍光、伊尹来了也得敬小慎微的做事。
在他们交谈过后,五千万贯国债的消息便如雨后春笋一般,从北京不断向外蔓延而去。
在一阵“噼里啪啦”声中,洪熙十二年转瞬而逝,迎面走来的已经是洪熙十三年。
正旦新春这一天,洪熙十三年第一季的《大明报》也随之刊发,国债的热度越炒越高。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他们并不知道过去朝廷用国债收割高官富户的手段,只知道身边但凡买了国债的人都赚了不少钱。
国债对于大明朝的百姓来说,早已不是什么新鲜词,所以在得知朝廷准备发行国债后,许多家庭都翘首以盼,只为那十年国债,总额30%利息而等待着。
相较于他们,朱高煦则是匆匆忙举办了洪熙十三年的正旦大朝会。
事实证明,大明的发展已经来到了高速阶段,其中人口经济也带动了大明的总体经济。
洪熙十二年,大明人口达到一亿一千八百六十余万,净增长四百八十万,死亡人口八十余万。
与之相比,耕地面积达到七亿余九百余万亩,财政收入达到六千二百万贯,支出则是达到了六千四百八十万贯,国库积存四千六百余万贯。
同年犯罪的三万八千余名囚犯被朱高煦发配东洲靖海府,加紧营造宋王府和靖海城池、港口。
相比较欧洲发现美洲开始算起,他们足足花费一百年时间才让美洲白人达到几十万的数量,而大明仅用了十余年,便已经在美洲两块大陆上拥有了三十余万汉口。
以这样的速度继续下去,迁徙数百万人前往美洲也不过就是一百多年的事情罢了。
当然,这得要有官方层面出船出钱的支持,一旦断绝,让百姓自发迁徙,那效率就会慢下来了。
“呜呜——”
汽笛声作响,随着大朝会结束,朱高煦第一次下旨委任朱瞻壑为监国在北京理政,而他自己则是乘上了前往南京的火车。
与他一同南下的,还有身为太上皇的朱棣,以及被朱棣当成宝贝,片刻不离身的好太孙朱祁钺。
“过了年关,你小子也就十一岁了,是时候该长大些了。”
坐在宽大的车厢内,朱高煦看着眼前五尺身长,脸上依旧稚气的朱祁钺,笑呵呵的作出评价。
在朱祁钺身旁,七十一岁的朱棣习惯性的捋了捋自己的花白的大胡子。
“南下祭祖你还教训人。”朱棣不满开口。
“就是就是!”朱祁钺也跟着帮腔。
“嗯?”瞧着俩人一唱一和,朱高煦也是无奈,同时看向朱棣道:
“父亲您祭拜母亲了吗?”
“等拜过你爷爷他们再去,听说北边燕然城已经营造不错了,俺准备届时乘坐火车去燕然城看看。”
朱棣目光露出几分追忆,似乎在想自己在忽兰忽失温围剿阿力台等人的辉煌战果。
窗外景色不断倒退,虽然是正旦,但越往南边走,能看到的绿色也就越来越多。
自煤炭开始普及,加上大基建给百姓带去了足够的财富,砍伐树木的人越来越少,而地方种植的树木却越来越多。
砍树少是因为没有必要,毕竟砍树的惩罚太重了,不仅找不到工作还会被记录在案。
此外,被记录在案后,还需要以“伐一植百”的政策惩罚。
只有植树百棵且存活,亦或者检举其余砍伐树木的人,才能免除在案记录。
故此,过去十三年时间里,南北方的绿化也越来越好,北京也差不多两三年没有遭遇风沙侵袭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明初的草原环境还没有近代恶化的那么严重,别说草原,就连西域也是一样。
朱高煦曾想让人去罗布泊调查看看能不能制作钾肥,结果去到罗布泊后,见到的却是一个南北二百余里,东西数百里的宽大咸水湖泊。
用罗布泊研究钾肥的幻想算是破灭了,但朱高煦倒并没有很难受,毕竟现在大明朝所掌握的资源足够多,没有了罗布泊还有南洲和昆仑洲的钾矿,无非就是耗费些时间罢了。
“这绿色,自我出生北上北平到现在,还没看过南直隶有如此多树木的时候。”
相比较朱高煦,朱棣的感叹更能让人信服,毕竟他从元末至正年间出生到现在,论起年纪比大明朝还要大八岁。
“老二你倒是没说错,我舒舒服服的休养,倒是真的活到了与你爷爷一般大的年纪了。”
朱棣虽然在笑谈,可他的眼底却始终有着几分落寞。
那几分落寞,或是属于徐皇后、又或者属于姚广孝,甚至属于他才去世一年多的长子朱高炽。
如果不是朱高煦健健康康的坐在他面前,而他随时可以召朱高煦前去大明宫,那恐怕他会每天提心吊胆的担心朱高煦的身体。
正因如此,朱高炽离去后,能看着朱高煦身体健康,他便觉得十分高兴了。
“爷爷,俺听说您要发国债?”
朱祁钺忽的语出惊人,朱高煦闻言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轻笑道:“怎么,你有见解?”
“俺看您的书,说平衡财政收支可以采用增加税收、增发通货或发行国债的办法。”
“您说这三种办法中增加税收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做法,但是增加税收有一定的限度,如果税赋过重,超过了民间商帮和个人的承受能力,将不利于生产的发展,并会影响今后的税收。”
“那俺想知道,这种办法既然是最不可取的,那您为什么还要写在书上?”
朱祁钺才十一岁,却已经开始研究朱高煦所写的经济类书籍,这让朱高煦都感受到了诧异,唯有朱棣早已被太孙子震惊过了,所现在表现的十分淡然。
朱高煦看向朱棣,从他脸上不仅没看出惊讶,反而看出了一种骄傲感。
那表情,不由得让朱高煦想到了朱棣曾经的名言。
“老二,您真像俺……”
‘咳咳!’朱高煦咳嗽一声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出,随后才对朱祁钺开口道:
“写在书上是为了防止日后的人只知道增加税收,而不知道增加税收带来的问题,防范于未然。”
“噢……”朱祁钺若有所思,朱高煦见状也将目光投向窗外。
他们距离南京城越来越近了,距离他上次祭拜老朱,也过去十几年时间了……
第536章 岁月催人老
“儿臣朱棣,偈拜皇考,愿大明江山千秋万代,繁荣昌盛……”
正月初四,南京紫金山明孝陵明楼内,随着朱棣下跪作揖,朱高煦与朱祁钺也跟着作揖行礼起来。
朱棣言行发虚,朱高煦毕恭毕敬,朱祁钺草草应付……
这爷孙三人各有心思,直到将手中祭祀所用三炷香插入香炉,他们才稍微收敛了心神。
抬头仰望那高悬的四幅画像,其中居中的朱元璋与马皇后国画还好说,但旁边高悬的两幅油画就让朱棣有些心里发虚了。
从素描到油画,大明绘画从单方面的写意到如今双向发展的写意、写实,几乎可以说是靠朱高煦一人喜好来推动的。
尽管在许多绘画大家看来,写实的画作无疑太过“匠”气,但架不住当今皇帝喜欢,所以他们只能一个个的去钻研写实的画风。
朱元璋和马皇后的两幅画像,是由宫廷之中最后一名见过朱元璋、马皇后的画师所绘画的画像。
在绘画两幅油画不久后,他本人也正常去世了。
朱高煦得知后,当即授予了他世袭降替的正六品文散阶,也算让他六七代儿孙不愁吃喝了。
“你这两幅画什么都好,就是画的太过写实逼真了。”
朱棣不免抱怨,而朱高煦却很满意。
这两幅画就写实的技艺来说,已然领先于当下的欧洲油画了。
“既然要追求写实,至少要让后世儿孙知道我等长相才行。”
“父亲您长得又不差,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朱高煦这话倒不假,不管是后世的朱棣画像还是将朱棣画像写实的风格,老朱家前几代人长相都绝不算差。
不过从“佑”字辈开始之后,老朱家大气的宽鼻阔脸就偏向小脸了。
“我不是担心我……”
朱棣犹犹豫豫,还是没敢直接当着太孙子的面说自己害怕自家老爷子,而是咳嗽着走向明楼外。
朱高煦牵着朱祁钺的手跟随他身后走去,不多时便见到朱棣登上了不远处的一座高塔。
那座高塔是水泥铁筋出现后所建造的一座十层高塔,每层高丈许,十层高三十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