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当地的煤炭和石灰等资源也十分丰富,就是缺乏人力,速度快不起来。”
坐在一旁的马背上,一名负责铁路修建的工部官员对朱棣汇报,朱棣颔首道:
“嗯,你们得监督好这些东西,时间可以不赶,但质量一定要有保障。”
带朱高煦带久了,朱棣说话也渐渐偏向他,反倒是朱祁钺依旧粗鲁。
“俺瞧这地方适合放牧,日后铁路修建好了,把这地方拿来放牧也是极好的!”
朱祁钺兴致勃勃,工部官员却苦笑作揖道:
“工部也是这般想的,但陛下说为了限制漠海移动,靠漠海的地方不得放牧,并且得植树固沙。”
“既然是俺爷爷说的,那必然是极有道理的。”朱祁钺转进如风,让工部官员不知道如何作答。
“行了,你先下去吧,我们爷孙自己走走。”
朱棣示意工部官员去做事,自己则是抖动马缰,带着朱祁钺向南边走去。
身后数百骑兵见状连忙跟上,至于夏原吉则是被他们丢在了安北城。
没了朱高煦,这对爷孙少了许多限制,对付夏原吉的手段不要太多。
“爷爷,你说那群老蛮子都没来过这漠北,凭什么说这漠北苦寒啊。”
“俺瞧着漠北水草丰盛,除了冬期长些,也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啊。”
“况且这漠北有煤炭,所谓白灾也没有那么恐怖吧?”
朱祁钺不知者不怪,但朱棣却笑道:“他们没来过是真的,所以我北征的时候时常带上他们。”
“不过你说这漠北水草丰盛,除了冬期长期没问题,这就不对了。”
“若非你爷爷有看山点矿的本事,这些煤炭我们也无法那么快找到。”
“况且有煤炭的地方不一定有水,没水就不能耕种。”
“加上冬期太长,这群胡人所种植的青稞、麦子甚至还没成熟就得收割。”
“如此一来,那粮食不仅产量低,口感也不好。”
“这次我们多待两个月,等九月初我们快回去的时候,你去看看燕然城、东然城产出的粮食你就懂了。”
“哪怕现在漠北种植的是你爷爷让人引进的黑麦和耐寒小麦、玉米,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能提前半个多月耕种罢了。”
“一到八月中旬就得收割,不然就会被冻死。”
“在南边,这粮食我们能种满四个月,但在这北边,如果没有你爷爷他们改进,那连三个半月都种不满。”
“饶是如此,这漠北的粮食即便用上化肥,每亩地产出也不过一百二十来斤罢了。”
“想要养活一个人,得最少种四亩地才行。”
朱棣略感唏嘘,同时又宽慰道:“不过有了火车,倒也不用倚重漠北的粮食了。”
“漠北这几十万人都去采矿务工,每日工价虽然比关内低,仅有八十文,可粮食从辽东运抵漠北,价格也不过每石六百文罢了。”
“工作一个月就足够买四石粮食,四个月的工钱就能养活一家五口了。”
朱棣这般说着,朱祁钺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爷孙向南边走去,但由于朱棣年龄大了,往南没走多远便踏上了回程的道路。
直至黄昏,他们已然来到了安北城南边的不远处,隔着二里地眺望安北城。
安北城并不小,城池用混凝土修建,周长十二里,内有民舍五千余间,还有县衙、军营和仓库等占地不小的衙门。
除此之外,尚有两千余亩土地没有使用。
真正利用起来,足够再修建五千余间民舍,能容纳八九万人在此居住,而今这里居住着三万被发配的工人。
他们大多都是被发配燕然城的罪犯,而他们的妻女留在了燕然城,身为男人的他们则是来到前线修建铁路。
当然,他们不可能都居住在城内,大部分人还是主要在铁路沿边的帐篷里生活,每工作一个月可以返回安北城做一些碎石的轻松工作来休息。
眺望这座城池,朱棣唏嘘道:“再过十几年,漠北就是我们汉家的地方了。”
“从匈奴到如今,算起来也差不多有一千七百多年了。”
“这战事最终在我和你爷爷手里停下,日后留给你们的就只有西边的敌人了。”
朱棣看向朱祁钺,朱祁钺挺了挺胸膛:“俺会收拾他们的。”
他这般说着,朱棣也笑了笑没说话。
这对爷孙返回了安北城,进入安北城后不久,就在县衙看到了端着把椅子坐在县衙门口,翘首以盼的夏原吉。
“太上皇……”
见到朱棣他们出现,夏原吉连忙作揖上前,想要搀扶朱棣下马。
朱棣无奈看他一眼,最后还是承了他的心意,扶着他翻身下马。
不过朱棣年纪毕竟太大了,所以下马之后脚步还是略微有些踉跄。
这一幕看得朱祁钺心悬到了嗓子眼,连忙过去搀扶。
朱棣摸了摸有些发晕的脑袋,回过神来后只能唏嘘道:“老了啊……”
感叹之后,他便带着夏原吉和朱祁钺走入县衙后院,而这里已经被整理出来供朱棣与朱祁钺居住。
刚刚坐下,朱棣便见到郑和快步走入正厅对自己作揖道:“太上皇,陛下已经从吉林出发,按照时间来看,差不多也快到白城了。”
“顶多五天,陛下就能抵达燕然城,您看……”
“这小子来的真快。”朱棣啧啧几声,随后才道:“这西边也看的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
“明日出发去燕然城等他,等漠北的百姓耕种结束,我们再适时返回北京吧。”
说罢,朱棣看向朱祁钺:“你日子还长,这次漠北粮食成熟,爷爷就不陪你了,日后你有的是时间来看。”
“是!”朱祁钺知道自家太爷爷的意思,无非就是自己从军后很有可能会在漠北待着么。
经过自家爷爷和太爷爷的开导,他已经对从军任吏这些事情没那么抗拒了,只当是自己人生重要的一环。
简单寒暄几句,朱棣便吩咐众人各自退下休息去了。
翌日清晨,他们乘坐火车返回了燕然城。从安北城前往燕然城,具体距离还是有七百里的,需要一天一夜才能抵达。
抵达安北城后,时间已经是五月十三。
接下来的几日,朱棣带着朱祁钺去看了看漠北的百姓如何耕种,顺带还让朱祁钺亲自下地跟着农民干了会活,把十一岁的朱祁钺累得不行。
饶是他比同龄人高大有力气,但农活这种事情并非有力气就行了,个头高大在干活的时候也不一定是加分项。
几天下来,他只觉得自己的腰跟快断了一样,故此朱高煦抵达燕然城的时候,只瞧见了佝偻着背的朱祁钺,和似笑非笑的朱棣。
“小子这是怎么了?”
看着眼前的朱祁钺,朱高煦饶有兴致的询问,朱棣却嘲笑道:
“小子干了几日活,便寻死腻活,好像没了腰杆一样。”
“哈哈哈……”朱高煦爽朗笑出声,让朱祁钺满脸涨红羞愧。
“有何感想?”朱高煦询问朱祁钺,朱祁钺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才道:
“这种地真不是人干的活,这些耕君也是真的苦,怪不得他们那么多人都想去工地,俺宁愿去工地干一年,也不愿意农忙干三四个月。”
“嗯,倒是懂得什么是疾苦了。”朱高煦满意点头,同时主动坐在县衙的主位,朱棣则是坐在旁边。
二人瞧着朱祁钺,朱祁钺也佝偻着背坐下,忽的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干活干得不行了。
对此朱高煦也能理解,这个时代种田苦的可不只是体力。
由于所有工具都十分原始,所以整日干活下来腰酸背疼,汗水流过被草割伤的地方,又疼又痒。
漠北种地还算好,若是在南方种地,那还得被蚂蟥咬,被蚊子叮。
如果是新手,一个月的农忙就有可能去掉半条命。
“农民苦,所以我们才要善待农民。”
朱高煦教导着朱祁钺,朱祁钺点头道:“若是太学的那些东西都能弄出来就好了,耕君们干活就不会那么苦了。”
朱祁钺所说的那些东西,便是以内燃机为动力的拖拉机、收割机和播种机。
这些东西从十九世纪初火车出现后就开始被人研究,直到十九世纪末内燃机热效率提高后才慢慢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有了这些农业机械后,如果再搭配足够多的耕地,那当农民干活就不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了。
中原虽然地大物博,可论起人均就不太行了。
不过以大明现在的疆域,如果能够稳扎稳打的扩张,那未来的人均农业收入还是十分可观的。
“这些东西我这代是见不到了,但你努努力的话,说不定能见到。”
朱高煦将大希望于朱祁钺身上,这点他觉得不会有错。
“行了,稍微休息一日,明日去燕然城外看看,过些日子就返回北京吧。”
朱高煦起身对朱棣行礼:“父亲也注意着身子,每日检查必不可少。”
“知道了知道了。”朱棣略微烦躁摆手,朱高煦见状也不生气,只觉得还能见到老头子生气,这就已经很让人高兴了。
几番寒暄后,他便下去休息去了,而朱棣也朱祁钺也因为这几日的劳累而感到疲惫,不多时也跟着午休去了。
倒是在他们父子三人都在午休的时候,南边的京城却因为王回的返回而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对于王回的返回,新政派内部意见不一,但南边的保守派却持顽固反对的意见。
即便知道王回的回归是皇帝的示意,他们也不断上疏来阐述王回带来的祸患。
面对他们的奏疏,朱瞻壑也感到十分头疼。
“王回是陛下示意复起的,这群人百般阻拦,怕是觉得我比陛下好对付才如此。”
午后东宫春和殿内,朱瞻壑坐在主位眉头紧锁,浮现一抹忧愁。
坐在下方的人除了王骥、高观、陆愈外,还有在工部任职的张渤海。
四人见朱高煦如此,首先是老而持重的王骥率先发言道:
“陛下没有示意给王惟中什么官职,只是让他返京待职,恐怕主要是想看看殿下您敢给王惟中什么职位。”
“当下江淮被调走,而户部尚书郭资也不断以年迈而请求致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