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如此怯战,也难怪下方属国会越来越轻视天朝。”
“总之没有朕拍案,谁也不能终止波斯战事。”
“再有谏言止战的人,先拉出去打五十廷仗!”
朱瞻壑一席话说完,群臣总算止住了退兵的声音。
“陛下,臣兵部尚书于谦有事启奏!”
于谦突然站了出来,这让朱瞻壑皱眉,也让李贤、彭时等人侧目。
众人都以为他会建议退兵,然而于谦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准!”
“臣以为,敢言退兵者,可斩!”
于谦站到了主战的位置上,他不仅表态,还以“可斩”二字,将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
他转身扫视群臣,厉声道:“昔年三保太监横扫波斯距今不过六十余年,曾经两万海军可平的波斯,而今动用八万余马步骑兵都无法摆平,继续放任西虏发展,难道要等他们打上家门吗?!”
于谦早已不是昔年迂腐的于廷益,如今的他,只有强国这一個念头。
唯有强国,方能强天下,强百姓,使得天下百姓生活安泰。
因此,波斯必须要拿下,帖木儿国也必须要覆灭。
尽管在世人看来,大明朝的百姓生活无比滋润,但于谦却嗅到了不对之处。
大明朝的人口两亿有余,而耕地虽有增长,却不过九亿余亩。
现在看上去还没有什么,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百姓与朝廷的矛盾必要已经到了难以调解的程度。
趁这个机会拿下河中、波斯等地,安西和北庭就会成为后方。
一块地区成为后方代表什么,于谦十分清楚。
昔年漠北的燕然都司不过十余万亩耕地,人口不过四十余万。
如今四十多年过去,燕然都司治下人口已经达到二百万之多,耕地虽然不过增长到八十万亩,可燕然都司每年往关内输送的煤炭铁锭等金属价值不下百万贯。
贫瘠的燕然都司都能为朝廷贡献百万贯财富,那比燕然都司富庶的安西、北庭又会贡献多少?
于谦在哈密为官数年,他很清楚西域的矿藏潜力。
国内如今要转移部分工厂,安西和北庭就是最好的被转移对象。
况且拿下波斯,河中也将成为后方,这才是最大的财富。
于谦态度坚定,谁都不想得罪他这个执拗的家伙,可群臣也确实对他恨的牙痒痒。
“户部调钱三百万贯,告诉太子,朕不要他的军报,朕只要波斯!”
当朱瞻壑说出这番斩钉截铁的话,群臣便知道没戏了。
他们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能否征服波斯地区,他们在意的是波斯北地区被打下后,庙堂上又要崛起多少勋贵。
这群崛起的勋贵,又会给庙堂带来怎样的局势……
对于群臣而言,他们身后都有支持着他们的势力,他们身后的势力也有自己想要图谋的利益。
然而蛋糕就那么大,勋贵武将多吃,他们就得少吃,这是无法调解的矛盾。
勋贵武将之所以能经久不衰,主要还是他们和天家绑定太深。
朱祁钺亲征,表面上是为了解决帖木儿,可实际上却是在培养新一代的勋贵,拉近天家和军队的关系。
这样的做法,使得天家一直掌握兵权。
天家有了兵权,那他们这群人就成了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这就是大明朝立国百年来,屡兴大案而没有出现问题的原因。
文人说到底只能玩笔杆子,而枪杆子一直被天家所掌握。
按照朱祁钺的打法,这次战役结束过后,天家最起码还能再握三十年的枪杆子。
一想到这里,群臣就感到十分憋屈……
扫视群臣态度,朱瞻壑心中不免露出轻视。
在他的旨意下,三百万贯军费拨往河中。
除此之外,宣德二十五年的科举、吏考也于四月召开。
此次科举与吏考选拔进士三百六十位,举人八百二十四人,吏员一万八千六百余人。
不出意外,四月二十四日朱瞻壑发布圣旨,在河中设置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司。
河中置十二府,五十二县,在原本朱祁钺带来官吏的基础上,这近两万官吏被调往了河中地区任职。
与此同时,朱瞻壑将郭登、毛忠攻占的里海北部疆域设为西海都司,治下六府三十县。
虽说是县,但实际上就是大军驻扎留下的营盘。
虽然已经设县,但除了部分军吏在当地管理,朱瞻壑并没有着急科举与吏考来派遣官员,因为一件事情打乱了他的计划。
四月末,长江两岸暴雨连绵半月余,致使下游南直隶十余县发生水灾,淹没耕地六百余万亩,波及二百余万百姓。
面对天灾,朱瞻壑只能调拨钱粮二百余万赈灾,同时以每亩三贯的价格购买二百万亩灾田,迁移其中受灾的四十余万百姓前往北庭安家。
购买的灾田,事后被朱瞻壑下旨均分给留下的一些贫户,缓解了这十余县的地方矛盾。
这又是赈灾,又是购买灾田均分,又是迁移四十余万灾民前往北庭……
一前一后调拨钱粮,便是近千万贯消失不见。
然而不等朱瞻壑喘口气,入夏后的京师、山东、河南等地大旱,夏麦无收,百姓只能望天求雨。
还不等朱瞻壑有什么举动,出乎所有人预料,顺天府、河间府、永平府复又大水。
如此旱涝相接,饶是天子脚下百姓,也不免出现了许多逃荒者。
八月初二,朱瞻壑下诏天下,蠲免各灾区所欠税粮,同时调拨六百万贯钱,从湖广、江西、渤海、辽东等地购买粮食一千四百余万石前往受灾地方平抑粮价。
八月初七,朱瞻壑又诏令各地有布政司尽力赈抚,以免生事,令于谦担任京察巡抚,率五司六千余名官员巡视灾区。
于谦时隔多年担任京察巡抚,这消息传开后,灾区官吏人人自危。
几场灾害,便掏空国库一千六百余万贯。
眼看国库之中仅存不足三千万贯,波斯的战事也成为了庙堂上掌握权力之人的焦点。
朱祁钺没有令朱瞻壑、于谦失望。
随着五月三百万钱粮运抵前线,朱祁钺调拨一百万贯犒赏三军,军队士气骤然高涨。
借助士气,朱祁钺一举攻破兀鲁伯布置的两重防线,战事在八月下旬进入了最激烈的第三重防线争夺战。
随着气候转凉,明军迎来了最适合己方作战的宝贵机会。
宣德二十五年九月初二,凉州卫、燕然卫等部队经过长达十天的准备,在王焘率领下,突然对山脉西部肯因山发起攻击。
经过数天激战,王焘不仅攻占了肯因山,还攻克了肯因山以东的麦兀鹫山峰。西侧阵线的丢失,让兀鲁伯陷入疯狂。
他亲自率领军队轮番进攻这两处阵地,然而在王焘的坚守下,他并未如愿收复失地,而是在丢下两万多具炮灰的尸体后撤退,准备重新构筑防线。
九月初四,朱祁钺率领明军主力进入肯因山的前沿阵地。
深夜子时六刻,伴随着肯因山阵地的一颗颗烟花弹腾空而起,肯因山阵地上所布置的二百四十门火炮发射的阵阵巨响,颗颗炮弹飞向帖木儿军队所驻扎的各个山头,覆盖一片。
经过整整七天的激烈战斗,明军将兀鲁伯彻底击败,兀鲁伯本人率领不足六万军队仓惶而逃。
此役时间长达二十二个月,明军共击毙、击伤帖木儿军队四十余万人,摧毁帖木儿军队火炮七十余门、俘虏帖木儿军队火炮一百四十一门。
在漫长的攻坚战中,明军牺牲官兵三千四百五十七人,伤残退役七千六百二十一人。
一万一千余人退出作战行列,这样的代价让朱祁钺印象深刻。
“一万一千余七十八人,不知道他们又是谁的父亲,谁的儿子……”
肯因山阵地上,朱祁钺眺望南方,而他四周的泥土早已被鲜血浸透得发黑。
天空中落下无数“雪花”,不过这并非是真的雪花,而是大量尸体被焚毁而落下的骨灰。
一身甲胄的王焘从远处走来,虽然年纪大了,可如今的他却更像一员悍将。
他走到朱祁钺身后作揖行礼:“殿下,按照您说的一样,此战被我军所击毙的帖木儿国军队青壮足有四十三万七千余。”
“这一战过后,帖木儿国内恐怕很难再抽调出如此数量的青壮了。”
“光是这一战的战果,就足够敕封几个伯爵!”
王焘脸上满是笑意,而他口中的话,也解释了朱祁钺为什么会在兀鲁伯的这条防线僵持那么久。
朱祁钺并非没有能力提前攻陷这块地方,只是攻陷这块地方,兀鲁伯还能在波斯高原的任意山脉构筑防线,这是他阻止不了的,毕竟兀鲁伯身后有二千万百姓支持他。
既然如此,那不如将攻坚战打成持久战,利用兀鲁伯想要守住山脉的心理,不断的收割他的军队,直到最后一口气收割干净。
四十多万人对于两千万人的帖木儿国没什么,但如果这四十多万人都是二三十的青壮男丁,那他们的覆没就将成为压死帖木儿国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年纪的男丁,毫无疑问石一家之主乃至顶梁柱的存在。
他们的倒下,并不单指他们个体倒下,而是指他们所代表的四十余万户家庭。
朱祁钺此计确实很狠辣,但没有他的狠辣,就不会有大明的波斯都指挥使司。
“出发吧……”
随着朱祁钺一声令下,清扫干净战场的明军开始向赫拉特发起进攻。
不到百里的距离,仅仅两日,朱祁钺就率领四万余明军兵临城下。
兀鲁伯依旧坚持着他坚壁清野的战术,他率领不足六万正兵,裹挟赫拉特二十余万百姓长子撤退。
这种坚壁清野的手段放在之前或许还能有作用,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随着河中扰乱的百姓不断被抓捕,河中也成为了明军西征的坚实基础。
大量物资被河中的民夫运抵赫拉特,朱祁钺与王焘开始分兵收复波斯地区。
随着四十余万青壮被明军全歼,撤回西部的兀鲁伯不仅要面对外部明军的步步紧逼,还要面对内部的动荡。
随着朱祁钺与戚赟在克尔登汇合,明军的补给问题变得不再是问题。
源源不断的物资走海上运往波斯,明军在朱祁钺的指挥下长驱直入,连战连捷。
原本一直观望的黑羊、白羊王朝开始主动出击,联合明军围剿兀鲁伯。